萧清淮正与南姗剖心剖肺交流中,忽听车外一阵吵嚷,不由大是不悦,冲车帘微微摇荡着的车窗口,轻喝一声:“出了什么事?”

    片刻后,小包子尖细的声音在车窗处响起:“回殿下的话,有个刁民领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阻拦殿下和皇子妃的车驾,那个刁民还声称……是皇子妃的亲戚,求皇子妃赏他们碗饭吃,奴才请殿下的示下,是将他们乱棍赶走还是带近前来问话?”

    南姗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啥时候有这种亲戚了!

    正疑惑之间,只听外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想是被侍卫阻拦着,隔得有点远,很大声凄厉的哭嚎着:“姗妹妹,求你可怜可怜姐夫一家子,我们已经两天都没吃过东西了,求你赏我们口热饭吃罢……枫哥儿,快叫你十一姨,求她救救咱们一家子,枫哥儿,你快叫呀……”

    南姗心头嗖的窜起一股无名怒火,md,居然是邓飞这个王八羔子!

    萧清淮听到那一声‘姗妹妹’的称呼,便深深蹙起了眉头,待看到南姗一脸气愤之状时,已冷声吩咐道:“小包子,先给我掌他的嘴,皇子妃的名讳岂是他能叫的!”

    在小包子一顿气势澎湃的斥责声后,车外瞬时响起啪啪啪的掌嘴声时,南姗听得心浮气躁,遂轻声问道:“殿下,我能看看外头么?”

    萧清淮没答话,只伸手掀开一线车帘子,南姗微微侧身向外瞧去,只见被架着掌嘴的邓飞,头发凌乱的散着,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模样十分落魄,而在他旁边不远处跪坐着一个妇人,正垂着头抹泪,面目依稀可瞧得见,正是许久未见过的南婵,她如今只有木钗挽发,身上的衣衫甚是单薄,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岁的小孩,那小孩儿面黄肌瘦,也在哇哇大哭。

    南姗捏紧拳头,挺想出去暴揍一顿邓飞,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么做。

    萧清淮静静放下车帘,将南姗紧握的拳头掰开,握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揉搓着,嘴里柔声问道:“姗姗,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都随你的意。”

    南姗看着萧清淮温柔的眼睛,低声道:“殿下,那个女子是我七堂姐,原本嫁的是襄中伯府,去年,襄中伯府被夺爵抄家,沦为庶民,我那个堂姐夫便总催着七堂姐回来打秋风,可每次七堂姐拿回去的银子,不是被堂姐夫花天酒地,就是输在了赌坊,若他能老实省俭些,就算他每日懒着不动,那些银子也够他们衣食无忧过活好几年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既而又微微苦笑:“我们家又没有金山银山,哪来那么多银子养他这么个混账东西,可七堂姐嫁了他,又有孩子,一辈子都得跟他绑在一块……”

    最让南姗气愤的,就是这古代的婚姻制度,男人逮着机会就能休妻,可女人若想脱离一个男人,却何其艰难,邓飞门第倾颓后,他既不会休妻,更不会和离,因为她全指着南婵花银子,南家断了接济银子后,邓飞便四处逮着南家的姻亲耍无赖,呼天抢地地装可怜要银子,如今,竟还当街摆出一幅乞讨的模样。

    萧清淮轻拍一下南姗的脑瓜,语气温和:“你跟我说这些做甚么,我不是说了,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的意,反正,他们冲撞皇子车驾,我责罚一二的权利,还是有的。”

    南姗沉思片刻后,轻轻问道:“殿下,能把他关进牢里一段日子么?我七堂姐她们母子,就让人先送回我娘家那里罢。”若单单只有南婵和枫哥儿,南家其实也并非不能接纳,可邓飞就是一块牛皮糖,死死黏着南婵不放,他其实早恨不得住进南家。

    萧清淮随即扬声唤道:“小包子,过来。”

    很快,外头响起小包子的声音:“殿下有何吩咐?”

    萧清淮淡淡着声音:“那个拦路的,不是说想讨口饭吃么,告诉他,他既敢语出不敬,又敢擅拦皇子车驾,本殿下赏他到顺天府衙门吃三个月的饭,那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比在街上强多了……至于那个女人和小孩儿,找一顶轿子,派人送她们回南府。”

    小包子即刻应道:“是,殿下。”

    南姗心里尤觉愤怒,补充道:“把那个人身上的棉袄脱了,给他儿子穿上。”尼玛的,真是个人渣,老婆儿子穿着一身单衣,冻得浑身直打颤,你自个却有脸裹着棉衣!

    小包子又应道:“是,皇子妃。”

    外头很快传来小包子脆利的呵斥声,对萧清淮吩咐的话,还进行了延伸和拓展:“大胆刁民,竟敢语出不敬,擅拦皇子殿下的车驾,你不想要脖子上的脑袋了!按照规矩,你本该受三十乱棍,皇子殿下仁善,免你皮肉之苦,只送你到顺天府衙门关三个月,在那儿不仅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日还都有饭吃,绝对饿不着你,比在大街上可强多了,来人,先把他的衣裳脱了,给他儿子穿上,哼,有你这么做亲爹的么,老婆儿子冻得说不出话,你自个倒挺知道冷,不许再嚷嚷,到了顺天府衙门,会发你一套衣裳,冻不着你……”

    车轱辘又重新打转上路,邓飞在后头哭爹喊娘的求饶,不一会儿,声音就远了,小插曲发生之前,俩人正说着大逆不道忤逆不孝的悄悄话,这会儿恢复平静之后,刚才的低气压氛围也没了。

    萧清淮搂着没精打采的南姗,低声道:“姗姗,别想刚才的事了。”

    南姗倚在萧清淮身上,心中有股气实在憋得难受,又不能把小五同志当成沙包暴捶一顿,两条胳膊便死死搂着他的腰,这样也算间接使力发泄。

    萧清淮被勒的不由失笑,轻轻蹭着南姗的面颊:“这是怎么了?”

    南姗闷声道:“不知道。”

    萧清淮低语道:“在宫里时,太后那般喝骂你,你都没哭,怎么现在反倒像要哭的样子。”

    南姗吸吸有点湿润的鼻子:“只要殿下一心待我,不管多大委屈,我都能受着,若是殿下以后喜欢旁的姑娘了,我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萧清淮轻柔的笑:“姗姗的头发生得这么漂亮,若是绞了,多可惜啊,我打小就喜欢你,以后也只喜欢你。”

    南姗微扁了扁嘴,嘀咕道:“殿下当我傻呀,王公子弟之中,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殿下没有纳妾的心思,那要是长辈有这个意思呢,姑娘做了媳妇后,在夫家都要矮人三寸,若是长辈们要送殿下俩丫头,我若直言拒绝,大家都该说我是妒妇,不能容人,依照太后的性子,说不定还会直接就给我扣一顶善妒的帽子,让你把我休了也说不准。”

    虽与钱太后只打过两回照面,南姗却相信这事这话,她绝对能做出来说出来。

    萧清淮蹭着南姗的面颊还没答话,南姗已又继续嘀咕道:“这种事我可见得多了,什么女人三年生不出儿子、什么女人怀孕的时候、还有连女人来小日子也能当成借口,都说这些时候怕委屈了男人……”说着,扑闪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道:“殿下到时会觉着委屈么?”

    萧清淮狠狠啃一口南姗的嘴巴,眸光灼灼的热烈:“笨丫头,你能为我受委屈,我怎么不能为你受委屈!我说不纳妾,谁还能强逼着我不成!”

    南姗继续忽闪眼睛:“若是太后、或者你父皇让你纳妾呢?”

    萧清淮又狠狠啃一口南姗的嘴巴,眉眼含笑的悄声道:“我有多喜欢你,我父皇最清楚不过,他才不会掺和这些事,至于太后,哼哼……”

    南姗拿手指戳萧清淮的腰眼:“殿下哼哼什么呢。”

    萧清淮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愤恨之意,口气却轻飘飘道:“我会直接告诉她,感谢厚意,可我不要。”

    南姗继续戳萧清淮的腰眼:“那她要是逼我收下呢,我可是个小小的孙媳妇,拧不过太婆婆的大腿板。”

    萧清淮又要继续啃南姗的嘴巴,哪知南姗早有准备,在他要吧唧过来时,堪堪扭了脸,便咬了一口软嫩嫩的脸颊:“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你就收下,我回头去找父皇,就说我不喜欢她们,可又不好当面直言气着太后,求父皇替我周全……倘若是这样,谁也不能说你善妒了吧,是我自个不乐意,又不是你不愿意。”

    南姗微微一笑:“好,我相信殿下的话。”萧清淮见南姗展颜,亦抱之一笑。

    回到府里后,南姗与萧清淮用完午饭后,便卸了珠钗簪环,神态蔫蔫的歪在暖炕上,萧清淮正值新婚燕尔,十分贪恋抱着小妻子的感觉,便也随她一块歪着,也因他愣要赖着,所以给南姗揉肚子的差事,便也落到了他身上:“姗姗,这个力度可以么?”

    南姗白一眼小五同志:“殿下,你那是揉么?”轻得跟摸一样。

    萧清淮略加大力气,笑道:“不是怕你疼么?”

    南姗把玩着小五同志的一绺黑发,语调懒懒的发笑:“这样罢,若是殿下使力大了,我就扯一下殿下的头发,殿下瞧着这个主意怎么样?”

    萧清淮忽而不揉了,抬起头凑近南姗的脸,低语问道:“姗姗,你这小日子……什么时候完啊。”

    温热的呼吸密密扑在脸颊,南姗半垂下眼帘,踌躇着语气道:“大概要……五天吧。”

    萧清淮将脑袋躺回原位,叹气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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