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广信和张颖回到马广朝家时,房子收拾腾出来了,马广朝两口子正拿着用高粱穗绑扎成的扫帚进行最后的清扫。

    见马广信二人进来,马广朝打声招呼,让他们先看看屋子怎么样,不满意的地方稍后再商量。

    环视空荡荡的屋子,马广信觉得有必要好好看看,有助于接下来的房屋装修和物件布置。

    城里楼房寸寸计较,一间卧室放上一张床就再没多少多余空间了,使人住着会感到憋闷压抑。

    但在村里,房间一般都不小,还敞亮。就马广信租的这两间房,几乎是城里楼房一般主卧面积的两倍,而且三面有窗,除了冲着大街的主门之外,还有一道通向后院的侧门。

    马广信把两间房看过后,对于怎么装修心里大概有了数。

    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马广信突然意识到,村里似乎还未曾有租房这一说,所以做不到城里租房那般周全,于是他问马广朝夫妇有没有床。

    马广朝想了想说,有一张木床。

    马广信不在乎跟张颖同床,但张颖指定不愿意。所以,一张床显然不够。

    马广信问还有一张床没有。马广朝摇着头不确定地说,好像没了。

    好吧,没有就没有吧,大不了今晚睡地上。马广信心说。

    这时,马广朝的老婆提醒丈夫,道:“咱们不是还有一张能折叠的钢丝床吗。”说完转脸问马广信那种钢丝网折叠床行不行。

    马广信知道这种钢丝网床。这种床很简易,就是用一道道钢丝交叉拉绕成网格状,可折叠。这种单人床很矮,只有一尺半左右高;床长也就一米八,宽度也窄,一个成年人平躺在上面左右翻身都得悠着点,以防滚落在地。而且这种床,睡在上面也不舒服。

    再怎么着也是张床,总好过打地铺。要知道这个时期乡下人家的地面几乎没有铺地板砖的,家家户户不是水泥地就是砖铺地,甚至是土的。这样的地面阴湿,睡在上面对身体不好。

    所以,马广信连声说:“行行行,能睡人就行。”

    马广信和马广朝把木床抬过来放进屋,然后又把那张钢丝床找了出来。

    床有了,还缺床垫床单被褥枕头。这些物品如牙刷毛巾般都很私人,所以只有买新的。

    村里没有卖的,所以得到镇上去买。

    步行去镇上的话,太慢。于是,马广信问马广朝借自行车。

    这个时候,电动自行车才刚刚在村里开始流行。一辆一千多块,对于这个时期的农民来说并不便宜。所以,只有很小一部分人家舍得花钱入手一辆。

    此时,马广信就留意到马广朝家院里停有一辆挺新的电车。

    马广信的本意是借电车,结果马广朝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

    这是情理之中的,毕竟马广朝才刚接触马广信和张颖,对他们了解甚少。

    不了解,就无信任可言,自然不会轻易把电车借给陌生人用。

    反正就几里地远,骑自行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马广信没再明言借电车。

    搭配火腿,每人喝了包泡面,吃了些面包,然后便准备前往镇上。

    打量着有些老旧的自行车,张颖不无担心地说:“这车子能载人吗?”

    马广信右手扶着自行车把,身子移到前面用左手按了按前胎,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当然能。”说完,又过去压了压后胎。

    “你会载人吗?”

    马广信玩笑道:“我不会,你可以载我啊。”

    “我才不呢。你这么重,我哪能载得动。”

    推着自行车刚出大门,忍不住朝西一望,马广信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母亲和哥哥在朝三轮车上装东西,看来是要下地去棚里干活。

    马广信一动不动地望着。

    收拾好,母亲爬上车厢,哥哥发动三轮开了过来。

    “去棚里啊?”马广信强颜笑问。

    马广诚将三轮车停住,母亲回答道:“对。你俩还没走啊?”

    马广信道:“不走了。”

    “不走了?”母亲不知道咋回事,有些不解。

    这时,马广朝的老婆笑道:“他俩租的我家的房子要开超市嘞。”

    望着母亲和哥哥远去,直至目不能及,马广信才转头对张颖道:“上车,走。”

    张颖非常小心地坐上后座,有些不放心地道:“行不行啊你,要不再借一辆自行车,咱俩一人一辆得了。”

    马广信想了一下,说:“好。你在这等一会,我再去骑一辆。”

    马广信知道,母亲和哥哥到家东棚里干活去了,把自己留在家里陪父亲。

    马广信走进自家院子,发现父亲在躺椅上坐着乘凉,因为屋里太闷。

    马广信还没准备好面对父亲,就这么突然见到父亲,那种感觉无法形容,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时候,父亲去世都十多年了。

    马广信担心自己会抑制不住哭出来,所以赶快说明来意。

    对于眼前的人,小马广信认得就是中午时候来送钱的那人,便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后,很爽快地点头说好。

    推着自行车急忙出了家门,一到外面,马广信就大喘起气来,他要利用深呼吸缓解心中的抑郁。

    父亲的病态触目惊心,尽管对于父亲病重时的模样,马广信脑海中有无法磨灭的印象,但这次所见还是令他心情难以平复。

    骑车去镇上的路上,马广信有心事般地基本没说什么话。对张颖的问话,不是“哦”,就是“嗯”。

    鲁燕镇上的店铺大多都在成集的那条街上,来到街上后,马广信突然想到,自己的大舅就临街开着间修车铺。

    在马广信眼里,他有三个舅舅,开修车铺的是大舅,三舅是小学老师,四舅则在农活不忙时找些出力的零工。

    至于二舅,马广信从没见过,也从未听人提起过。

    大舅老实巴交,善良宽厚,对于修车费不斤斤计较。三舅玩性不小,生活中不安分,敢于“折腾”。四舅实在耿直,虽平时话不多,但卖起力气来毫不含糊。

    兄弟姐妹中,四舅最小。马广信记得小时候,四舅时常买好吃的给他吃。

    把床上用品买齐全后,马广信带着张颖来到了修车铺前。

    由于今天不是集,修车铺稍显安静。只有三四个人或站或坐地在闲聊,大舅边修自行车边跟一旁的人聊天。

    马广信借口给自行车打气需要借用一下打气筒。

    象征性地打了几下,马广信放下打气筒又借故去院里喝口凉水。

    大舅热心地招呼马广信喝热水,马广信边摆手说不用,边朝大舅院里走。

    院里很静,马广信轻迈着步子朝正屋前面一侧的提井走去。

    正屋的门关着,看来大妗子不在家。

    马广信并没真的去喝凉水,而是轻手轻脚地拐进了西偏房。

    因为,很可能,姥娘就在西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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