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了大门口那,把门给开开了,冲着下头的董警官就说:“你现在喊,张桂花,回家吃饭,大点声。”

    董警官一脸懵逼:“啥?还让我奶奶回家吃饭?大半夜的,什么情况,吃什么饭?”

    “让你喊你就喊呗!”我说道:“你还不信我?”

    董警官一想也是,赶忙张开了嗓子就喊了起来:“张桂花,回家吃饭!张桂花,回家吃饭!”

    我转过头,桂花奶奶和少年爷爷都不见了,拉着董警官就往回走。

    董警官还挺迷茫:“事儿搞完了?”

    “搞完了。”我拉着那条金毛:“过来过来。”

    董警官还想回头看看,被我给拉回来了:“别停继续!”

    董警官没法子,只好一边往回赶,一边喊,四栋离着他们家不远,很快就到了,进了门,陆恒川跟我点了点头,看来老太太已经回来了。

    果然,我们刚一进门,老太太“哎呦”一声,就给幽幽的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忽然笑了:“刚才坐了个梦,挺长的梦,还给梦见你们了。”

    出魂的人回来,自己的感觉就跟做了一场梦似得。

    我暗暗的叹了口气。

    其实,出魂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只有快死的人,才能出魂。

    老太太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愿她跟少年爷爷,能快快乐乐一起把剩下的日子给好好过完了吧。

    老太太看着我笑,好像因为那一场“梦”,对我印象变好了。

    天很快就亮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给了我一坛子红烧蹄髈让我带回去。

    我也没推辞——道了谢就接下来了,以后可能就没什么能吃的机会了。

    董警官确认这个老太太已经没事了,就跟我们出来了,下了楼我回头一看,还看见那个少年爷爷和老太太一起在窗户口上跟我们摆手。

    我眼睛有点发酸,忍不住跟董警官说,有时间你就常来坐坐,陪陪老人家。

    董警官眨巴了眨巴眼睛,虽然有点纳闷为什么我这么说,但我这话是好话,他还是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带着我们到了货运站,董警官给我们放了行不说,还特别好心的叫了个大车,帮我们把大龟壳给运回门脸去了。

    等到了门脸,董警官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李大师,你也算得上是个好先生,我也劝你一句,别老跟非法犯罪的事情沾边了,大好前途,大好青春,你得珍惜。”

    我一阵狼狈,当然了,在他抓我的“事实”前面,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就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啊对了,”董警官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回身从后备箱里把那个神龛给拿出来了,说道:“我奶奶说你是个专业人士,这神龛就交给你来供奉了,算是这件事情上的谢礼。”

    宅神,还是供养了这么多年的宅神,厉害啊。

    我立刻点了点头,就把神龛给装上了,这里面,有少年爷爷和桂花奶奶一辈子的记忆吧。

    把董警官目送回去,我心里也明白,把神龛都托付给我了,说明少年爷爷和老太太心里也知道大限将至,他们要走了。

    真好,不管是去哪儿,能结伴同行。

    “哎呀,”王德光迎了出来,瞅着那个大龟壳就咂舌:“老板,这东西咱们怎么放进来啊,门不够把它放进来的。”

    我寻思了一下,说也别运进去了,明天还得折腾出来,放外头,我守着吧。

    这个时候,就更想念屁股了,它不在,老子还得替它看大门。

    屁股,快回来吧。

    反正这个大夏天,露天睡也没什么,以前在村里,家里肯定是没空调这种东西的,我也时常在打谷场上睡,大月亮照下来凉爽舒服,就是蚊子多点。

    等天黑下来了之后,我把贵妃椅给拉了出来,就躺在了龟壳后头睡。

    结果到了半夜,猛地就给醒了。

    这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声音把我给惊醒了,而是因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起来,有贼!”

    谁在说话?哪儿有贼?

    猛地一睁眼,真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龟壳的旁边,似乎是想着把龟壳给搬走,可龟壳太大,他一个人也弄不动,正像是有点手足无措的时候。

    真特么的有贼!可是那个警报声是谁说出来的,这里没别人了啊……卧槽,难不成是新挂到家里那个神龛上的宅神给我报信儿呢?还真管用!龟甲要是丢了,怎么救屁股!

    好毛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劳资也佩服你的勇气。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陆茴在我这里住的时候,我就看见过一个人影在这里乱转,可进门一问,陆茴却说根本没人来,我还疑心当时是自己给看错了,可是这会儿再一瞅,这个人,难道就是那会儿出现在了我眼前的那个人!

    桂花奶奶身边常年尾随着个少年爷爷,劳资现在也有了尾巴了?

    我想瞅瞅他到底是谁,就假装没发觉,继续眯着,等那个人弯下了身子,一手点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好哇,他弄不走,还想着毁了龟壳不成?我凝气上手,从贵妃榻上一翻,立马就把他给压在下头了,厉声喝道:“你胆子不小啊,知道谁是这个商店街的大佬吗,活够了跑我这送死来!”

    那个人没成想能把我给惊起来,似乎也是发了狠,手里寒光一闪,有个尖锐的小东西冲着我就刺过来了。

    行啊,他妈的还敢用凶器,你不仁我不义,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凶器!

    我手指头一旋,已经把鲁班尺给抽出来了,冲着他就划了过去,那个人身手可以,却远不及我,见到了鲁班尺,十分狼狈的闪过了过去——也是因为我不是动真格要他的命,不然他现在脑袋跟身子就分家了。

    这个人一声惊呼,声音是个陌生的,带着点慌张,看来以前没打过交道,这个人身子一转就躲在了龟甲后面,看意思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

    贼都是这样,有的亡命之徒,要是被人看到了脸,还要灭口哩!

    我可不管这个三七二十一,一手撑在了龟甲上头,利落的就给跳过去了:“你他妈的过来偷老子的东西,谁借给你的胆子!”

    那个人显然没想到我的身手能有这么好,人也给慌了,急急忙忙的就往后躲闪,可哪儿能快的过我,已经被我一把揪住了领口,摁在了龟甲上,他想跑,我鲁班尺往他脑袋前面一戳,他一绺头发就在鲁班尺的寒光下应声而落,这种锋锐,一下就把他给镇住了。

    凝气上目,一片黑暗里我也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岁数比我大一点,黧黑的脸膛,看样子很精干,这会儿两眼盯着我,立刻说道:“我是为了你好才来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

    他妈的,世界上咋来了这么多吕洞宾呢?

    我也没跟他墨迹,单刀直入就问他到底是谁,上这里来干什么,盯了我多长时间了。

    他在我睡觉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可这个商店街一侧有很多细砂子,踩上会响,他知道避开那种地方,就说明他肯定对这里很熟悉,要么在这里盯过我,要么就在这里预先踩过点。

    这人一开始嘴挺硬,还不说,后来才勉强说道,这个龟壳是他们家祖传的,他得把东西给拿回去。

    这话把我给说笑了,老子出生入死才把这儿死玩意儿给劈了,成你们家祖传的了,你特么说评书呢?

    那小子不服,立刻说不信让我看龟甲上的痕迹,龟壳肚子前面五寸三分的地方,是不是刻着一个三脚鸟。

    这龟甲上有三脚鸟的痕迹?

    我立刻抓住了这个人,回头把王德光他们给喊起来了,他们一瞅我还真捉到贼了,一个个大呼小叫要把他交警察局,我摆摆手说不忙,让王德光点起灯来,看看龟甲肚子下有没有什么东西。

    你要看这个痕迹,必须得把龟甲给翻过来,我们没事儿自然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也没人吃饱了撑的去翻它。

    而几个人合力这么一翻,王德光立刻说道:“老板,这话个龟肚子上五寸三分的地方,刻着个三脚鸟!”

    我一愣,还真有?

    被我抓着的人这才扬眉吐气:“现在证据在,你能把这个东西还给我了吧?”

    “那你说你是这个龟的主人,”我说道:“你又是怎么把龟弄丢了,又怎么知道龟上我这里来了?”

    那个人梗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冷笑了一声:“你他妈的演韩剧玩儿失忆还是怎么着?那行,王德光,报警,把这找爷爷来的鳖孙给我送派出所!”

    “谁是鳖孙!”那小子一听这个不乐意了,拼命的挣扎了起来:“是别人告诉我的!”

    原来这小子祖上也是我们这一行的,祖上也很辉煌,但是家道中落,这些年只有一个爷爷辈儿的祖上故交照料过他们。

    有天那个长辈就来了,跟他说他们家有个东西现在流落在外,某段时间上很可能会出现在商店街上,让他有事儿没事儿就上商店街看看,把祖产给拿回来。

    于是这个小子查了查祖上留下的东西,还真查出来有这么一号龟,于是他这一阵子经常来这里乱转,估摸着先前看见的黑影就是他。

    可这龟甲我是新近才弄到手的,咋他这么久以前就被人通知到了?那个所谓的故交未卜先知的也太厉害了吧?

    我寻思了一下,就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个人又是什么样子的人。

    结果不问不要紧,对方是个穿着踢死牛鞋,打扮土气的农村老头儿,一对螺旋眉,腰上插着个这年头成了古董的烟袋锅子,正是济爷。

    而时间上来说,正是济爷托陆茴把这个门脸给我租赁下来之后的事情。

    这么说,我会得到龟壳的事情,济爷一早就给算出来了?而且……还让这个原主来拿?

    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济爷跟你说过没有,为什么要让你把这个东西给偷回去?”

    “什么偷,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那个人梗着脖子,振振有词的说道:“只是物归原主而已,而且,济爷还说……”

    他瞅着我,目光闪烁,像是在犹豫这话该不该说。

    我等的着急,揪他衣服揪的更紧了:“说什么?”

    “咳咳,”那人这才说道:“他说你但凡带来了这个龟壳,就说明你命中的一个大劫到了,只要把龟壳拿走,你,你也就不用遭受这个变故了,他才求我,让我到时候一定要来,不光是拿回祖产,也是帮你一把,他的人情,我欠了很多,这个忙,我一定要帮。”

    济爷很珍惜饭碗,从来不把卦算的太详尽,可这是怎么回事,为了这个所谓的“龟甲劫”,他预先这么久就做好了准备了?

    是啊……如果是以前,这个人的身手我肯定是打不过的,济爷没算出来,我能耐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变的这么大,他还以为,我会被这个人打的满地找牙吧。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劫?

    所谓的劫难,也就是跟人生是岔路口似得,要么死,要么向死而生。

    我拿着龟壳只不过是去救屁股的,能特么遇上了什么大转折?

    “看意思,你的济爷不太愿意让你去这一趟嘛。”这会儿死鱼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给出来了,瞅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有没有那么多钱,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个龟壳了,不把这个龟壳送过去拍卖了,我怎么把屁股给救回来。

    去还是一定要去的——至于劫嘛,我不惹事,但是也绝不怕事。

    “恐怕济爷一早就算出来了,这次在这个拍卖行里,你会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了不得的事儿吧。”陆恒川说道:“主题为仙的拍卖,怎么也不像是普通人能开起来的。”

    我觉得也是。

    于是我转过头,对那个人说道,虽然这东西真是你们祖上传下来的,可也是你们祖上留下来的祸害,我替你们祖宗清理门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确实非常需要这个龟甲,也愿意给你点钱作为补偿。

    那个人一听连连摇头,说他不是要补偿的,他也知道这个东西是个祸害,他们家家道中落,也跟放出了这个东西有关,所以这个东西害了人,他们家得了报应,才会变成了这样。

    而他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按照跟济爷的约定,帮我拿走了这个“劫”,别让这个东西,再害我了。

    可看我这个态度,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没希望了,只好说劫就是劫,哪儿那么容易躲过去的,最后还叹了口气,说让我自己保重,他已经尽力了,就是对济爷这个托付有愧。

    我安慰了他几句,说真的有劫难也是我自己找的,跟他没啥关系,接着我就问他,他们家跟三脚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家里的东西要刻上了三脚鸟?

    我可没忘,这个龟跟三脚鸟有过过节,难道就是那个时候的事儿,标记是三脚鸟留下羞辱龟的?

    这也就说明,三脚鸟可能跟这个人祖上有关,很可能这个人祖上,也出现过三脚鸟的宿主。

    这个人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摆摆手说此时不足为外人道,让我别为难他。

    既然是济爷的故人,那肯定不好为难,我不能把他脑袋掰开看秘密,也只得作罢。

    济爷不让我带着龟甲去拍卖行,一定有某种理由,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理由。

    死鱼眼瞅着我,忽然皱了皱眉头,我一瞅他眼神不对,心里就沉了:“你他妈的又要乌鸦嘴什么?”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一阵子确实是要遇上麻烦,而这个麻烦跟之前的不太一样,印堂有红气,是寿命绵长的意思,就说明你这次不管遇上什么麻烦,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其他部位全黑气盈门,意思就是……”

    意思就是我会遇上的劫难,是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特么的,能是个什么劫难?人只要活着,总还是会有希望的,就算遇上什么麻烦,也有翻盘的机会,怎么就至于让济爷这么重视了?之前遇上的劫难,一个个都是要命的,我都挺过来了,别说这次这个不用要命的了。

    “师父,要是有风险的话……”唐本初犹豫了一下:“不行我替你去救屁股?不就是去拍卖吗?是个喘气的就行。”

    “那不行,真要是有麻烦,我不去你们惹上了怎么办?”我说道:“别管这么多了,我倒是很有兴趣,去见识见识,拍卖行里能有什么狗日的劫难。”

    还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陆恒川凝望着我,没多说什么,一只王八蹄子就搭在了我肩膀上,意思是让我好自为之。

    等到了时候,宋为民过来找我,我把意思说了一下,宋为民立马就答应了,说把到时候他给我安排拍卖龟壳的事情,包管让我顺利的拍到屁股。

    陆恒川这个好事之徒自然是要跟着我,王德光和唐本初阿琐她们不放心我,也要去见世面,还好宋为民财大气粗腰杆硬,还真把我们一行人都给安排进去了。

    而这次拍卖的地方,也挺新鲜的,是个大山庄,据说是以前前朝哪个大官留下的“别墅”,光从外面看就气势恢宏的,有点像是袖珍版避暑山庄。

    一行人进了前厅,因为跟着宋为民,所以一路上是畅通无阻,这里戒备也挺森严的,看来里面的拍品肯定一个个全价值连城。

    这个拍卖的小册子我也事先看过了,别提内容多玄幻了,不仅有宋为民之前跟我说过的什么“仙丹”,还有各种“法宝”,什么玄阳珊瑚树啊,寒水双面镜啊,跟修仙小说里面的内容差不多,连我们这些道门的人看着都觉得很脱离现实,明明都只像是存在在古代典籍里的东西,还真能现世?

    而这个拍卖对宾客的筛选邀请也是非常严格的,好像一般人,根本没有进来的机会,也不知道举办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但没想到,等进了前厅,我一愣,倒是看见了个熟人。

    这一阵子,我跟她很有缘分嘛。

    “她也来了?”陆恒川的眼睛也很尖,立刻就发现了,嘴角一勾,说道:“这次的拍卖,肯定很有意思,也许,你的劫跟她还有点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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