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按说结婚的才贴红纸呢,”经纪人跟个好奇宝宝似得,一边贴一边问:“李大师,这捉鬼也贴红纸啊?”

    “这其实跟结婚贴红纸的意义差不多,都是驱邪的意思,”我说道:“结婚贴红纸,是因为大喜的日子,一定要各种小心,而结婚的时候人来人往,很可能会把不干净的东西给带进来,红色跟火的意义一样,能把那东西给拒出去,时间长了,驱邪倒是引申成了喜庆了。”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经纪人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高明高明。”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说我师父高明?”唐本初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师父的本事,驱邪的时候到了,你才能看出来,那是手擒山上猛虎,脚踏水底蛟龙,一夫当关……”

    “行了,别吹牛逼了,”我看经纪人被唐本初说的一愣一愣的,都有点不忍心了:“也特么的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对,师父教育过我,这谦虚,是美德。”唐本初一本正经的说道。

    雷婷婷忍不住都笑了:“就冲你这一吹嘘,你这徒弟千树也没白收。”

    倒是陆恒川一直不言不语的望着那些镜子,像是在想什么心事一样。

    也可能只是在发呆吧?也不用管他。

    等到整个屋子能反光的地方,不管是厨房的不锈钢板,还是客厅的玻璃窗,更别提各种镜子了,能照到了人影的地方,全被我们给拥红纸封上了之后,过了穿堂风的时候,满屋子红纸扑啦啦乱响,确实有点瘆得慌。

    眼瞅着事情做完了,关一鸣紧张的一个劲儿搓手:“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答道:“你就这么坐着就行,只要你不照镜子,其他的事情,我来就可以了。”

    关一鸣那张俊美过分的脸局促不安,但因为走投无路,只好点了点头,像是在听大夫宣判病情结果似得。

    唐本初忍不住好奇心,凑过来低声问道:“师父啊,咱们等什么啊?”

    “咱们等皮姥姥出来。”我跟唐本初说道:“你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听着,什么时候哪里传来了敲东西的声音,就是皮姥姥来了。”

    一想起来我之前讲的那个皮姥姥传说,唐本初显然也有点犯紧张,赶忙点了头,表情如临大敌:“师父说话,一定靠谱,法子也这么周全,跟师父混错不了。”

    “这法子也是临时想的土法子,”我说道:“毕竟关于皮姥姥的事情,我只听过,没见过。”

    唐本初一听更紧张了:“土法子,那……那不管用的话,可咋整……”

    “不管用?”我眯着眼睛瞅他:“最多不就剥层皮嘛。”

    唐本初一个哆嗦:“师父不吓唬我啊!”

    我刚要继续说话,忽然耳边就听到了一阵低低的,敲玻璃的声音。

    来了!

    那玩意儿不是专门住在镜子里吗,也就是能在镜子里面随意穿梭了,我用红纸封住了镜子,就等于说给屋里的人关上了门窗一样,他要是想出来,得自己砸。

    而她这一砸,我就知道她具体地点在哪里了。

    唐本初的耳朵自然没有我的灵,虽然他是什么也没听见,但是一瞅我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看我动身,也跟雷婷婷陆恒川打了个手势,跟着我就走。

    我凝气上耳,分辨了出来,这个声音是从厨房里面传出来的,就屏息凝神,蹑手蹑脚的上了厨房去。

    这个厨房也挺大,里面亮堂堂的照的人反光。

    其实一般来说厨房里面有灶神,倒是闹邪事的时候,躲藏的最佳地点,可这房子,跟五路神那事儿的胖子住宅一样,根本没有在家做过饭,明火都没点过,灶神爷也根本请不进来,邪物自然就进出自由了。

    “叩叩叩……”我确定了,声音是从灶台后面的不锈钢板上传出来的!

    这些厨具为了显干净,全都设计的光可鉴人的,正给了皮姥姥这种东西机会。

    就是这里了,我将那个从古玩店老板那里买到的,据说是春秋战国哪个公主出嫁邻国联姻的时候特地打造的凤鸞铜镜紧紧的攥在了手里,要镇邪的镜子,越厚重越好,尤其是这种不知道照了多少人脸的,人间烟火气经受的多,本身也是带着点灵气的,老物件儿通神,就是这个意思。

    接着我低声就跟唐本初说:“你把鸡血和朱砂给我抄手里,什么时候看见我手里的镜子突然一下照不出东西来了,就泼在镜子面上。”

    “我明白了!”唐本初一拍手:“师父是想以毒攻毒,把那个皮姥姥收到了这个铜镜里面,再用辟邪的鸡血一糊,那玩意儿就等于关在里面出不来了,是不是?”

    “你小子没白跟着我。”

    “好咧,”唐本初一听事情这么简单,这才来了干劲儿:“交给我,没错的!”

    我点了点头,把铜镜对在那个不锈钢板上。

    这个时候,不锈钢板上的红纸,忽然无风自动,自己呼扇了起来。

    就好像不透风的钢板上,有个人在吹气一样。

    我捏紧了青铜镜,那上面的花纹硌的人手疼。

    “扑……扑……”眼瞅着那红纸快被吹起来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在“刺啦”一声,那张红纸飘然落地的时候,那不锈钢板不仅清清楚楚的映出了我的人影,还映出了一道不属于我的,灰扑扑的影子。

    就特么是这货!

    我一把将手里的青铜镜给举起来,照在了那块不锈钢板上,只觉得眼前虽然什么都没有,却像是有一股子力道,结结实实的撞到了镜子上,险些都把我给带了一个踉跄!

    唐本初的眼睛照着我的吩咐,是一直盯在了青铜镜上,显然也发现了青铜镜上的异常,手起鸡血落,满溜溜的鸡血将整个镜子面全泼满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而我手里的青铜镜往下狠狠一沉,像是坠了一下,接着,就恢复正常了。

    不用说,皮姥姥已经被装进去,并且用鸡血给封住了,这个无师自通的土法子,竟然还特么的挺管用!

    当然,上鸡血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用朱砂将镜子面给细细的铺满了,再封到了内里用镜子镶嵌上的盒子里面,埋在见不到光的地下——最好是寺院的门槛下面,就大功告成了。

    说白了,就好像炸鸡肉似得,你先粘上了蛋液,再裹上面包糠,炸出来才对味儿,而鸡血等于蛋液,朱砂则是面包糠。

    “朱砂!”我刚说出了这一句,忽然经纪人冷不丁的大喊了一声:“一鸣,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跟在我后面的关一鸣本来就紧张的不行,听了这话也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似得,抬头就往我身后的不锈钢板上照!

    “你娘,不是跟你说了,不能照镜子吗!”我特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手里的镜子猛地颤了一下,像是有个东西,从被鸡血糊满了的镜子面上给掉下来了一样,我回头一看,关一鸣忽然就惨叫了起来:“她来了,她来了,她要剥了我的皮!她就在我身后,她就在我身后呢!”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特么每次都这样,眼瞅着事情完成了,就他妈的该有人来坏我的好事,我特么做买卖天生是一波三折的命还是怎么着!

    镜相由心生,他这个时候去照镜子,无异于把皮姥姥从镜子里给救出来!

    “千树,你看关一鸣身上!”雷婷婷厉声说道:“那东西跑到他身上去了!”

    而眼看着,关一鸣的脑门上先是鼓起了了一个大泡,接着整个人都跟一面泡了水的墙皮一样,这里气起泡,那里也起泡,就好像这层皮,随时都能从他身上给剥落下来似得。

    他自己,显然也在经受很大的痛苦,不由自主就在地上打起了滚来,大概就跟他跟我讲述的一样:“疼的眼前都白了,连喊都喊不出。”

    “千树,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皮姥姥给……”雷婷婷情急之下说道:“那东西要是得到了关一鸣的精血,一定能害更多的人,会更麻烦的!”

    我明白雷婷婷的意思,她想着趁皮姥姥还没能剥了皮,先把皮姥姥跟关一鸣一起办了,其实她的意思没错,要是这次放走了皮姥姥,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倒霉!

    可是我怎么也不能瞅着一个活人死在我眼前啊!

    “唐本初,鸡血呢!”我特么也顾不上骂人了,转头看向了唐本初,唐本初瞅着关一鸣身上的泡,早傻了眼了,被我这么一吼才反应了过来:“啊,鸡血,鸡血,鸡血在这呢!”

    我一把就把鸡血从他手上抄了起来,狠狠的泼在了关一鸣的身上!

    “嘶……”鸡血这么一上身,关一鸣身上顿时发出跟挨了硫酸一样的声响,好像鸡血把他给腐蚀了一样,浑身都给抽搐了起来,嘴里还发出了跟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对付我,还请人来对付我……”

    经纪人一听这个声音,立马说道:“就是这个声音,之前在厕所里面笑的,和后来讲什么毁约要付出代价的,就是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确实跟经纪人先前形容的一样,尖锐又刺耳,让人浑身不舒服——皮姥姥的声音。

    “给我找朱砂去!”我大声说道:“有多少拿多少!”

    唐本初一听,刚要慌慌张张的去找,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恒川已经把一大碗朱砂递过来了。

    我抬手就把朱砂撒在了关一鸣身上,可这朱砂根本不够——想也知道,本来只打算用朱砂涂镜子的,谁想到现在要涂整个人,哪儿几把够!

    而就是因为这朱砂量不足,还没等我把别处的朱砂拿来,只听“啪”的一声,关一鸣身上的泡,已经跟吹足了气的气球一样,猛地就给爆开了!

    接着,有个东西一闪而过,顺着光亮的墙皮就不见了,雷婷婷反应迅速,矫捷的抢过了那面青铜镜就想着那那个东西给重新兜回来,可无奈镜子面现在被鸡血和朱砂弄的一塌糊涂,根本照不出什么影像,更别提把那玩意儿给摄进来了,眼瞅着那道影子,就在我们眼前给消失了。

    你娘!

    显然,那玩意儿吃了苦头,又看的出来我是个硬手,也知道怕,见好就收舍下了关一鸣就跑了,可跟雷婷婷说的一样,但凡这玩意儿被放走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她给坑了,那到时候作为经手人,我们损的阴德,可就亏大发了!

    我立刻将剩下的朱砂和鸡血揣在了身上,带上了青铜镜就要去追,雷婷婷知道我是什么念头,一把拉住我:“我跟你去!可是……咱们上哪儿追?”

    “你放心吧!”我一边用衣服下摆擦干净了青铜镜,一边说道:“朱砂和鸡血的味道我闻得出来,跟着味道追过去!”

    雷婷婷点了点头,跟着我就跑了出去。

    权且当自己是个警犬吧,我凝气通迎香穴,因为是在高楼大厦里面,各种味道杂陈,是很不好闻出来的,但我还是靠着后背东西的力量,依稀分辨出了这个味道,像是顺着北去了。

    我赶紧带着雷婷婷下了楼,冲着北就追,而北边一片空旷,也特么看不到什么东西,不仅如此,到了北边,这个味道还莫名其妙的给消失了。

    我绝对不可能追错,那玩意儿上哪儿去了?

    正寻思着呢,雷婷婷忽然拉了我一把:“光顾着追那个东西,你也没看清楚脚底下!”

    我一低头,这才看出来,卧槽,闹半天脚底下的下水道井盖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给偷走了,差点害的老子一脑袋栽下去。

    一低头,还能看见下水道里面的积水,明晃晃的映出了天上的圆月亮来。

    卧槽,我说那皮姥姥的味道怎么给消失了呢,闹半天是钻到了下水道里去了!

    能映照出影响的东西,她就能藏匿,现在月光正好,水面也能露出倒影!

    而一进了水里,她身上带着的朱砂和鸡血,当然就被冲干净了,我还上哪儿闻出来去!

    想到这里,我立马把青铜镜和朱砂鸡血塞进怀里,下了下水道:“你在上面等着,听到附近哪个井盖上发出了声音,就用红纸把井盖给封上!”

    这附近的下水道正好是一个环形结构,距离都不远,只要雷婷婷站在这里,井盖底下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跟经纪人给我测的那个“回”字一样,是个圈。

    雷婷婷一皱眉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一个人下去,我不太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一面顺着铁铁梯子往下爬,我一面说道:“我皮厚,谅哪哪个老东西也没有这个本事剥下来!”

    雷婷婷本来担心,一听我这么一说,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给笑了:“什么时候都这么没正形,也是一种本事。”

    “那必须,”我已经越下越深,声音都带回声了:“我的本事那可是多了去了!”

    “啪嚓”,脚底下漫过了水,已经到底了。

    而这地方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并不多,除非是井盖被偷的地方,所以其实数量也有限,没那么难找。

    这么想着,我就抬头往前看,果然,远远能看见几个圆形的光斑,都是没井盖的地方漏下来的。

    这帮偷井盖的孙子真是缺德带冒烟,特么真要是有老人孩子漏下去摔坏了上不来,命都得搭上,

    我凝气上目,一个光斑一个光斑的找了起来,可也都没看到了什么异常。

    我这心里是越来越着急了,时间越长,跟丢了的几率也就越大。

    正在我急出了一脑袋汗的时候,忽然听到下水道也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啪嚓啪嚓的脚步声:“哥,差不多得了,这井盖咱们快拿不动了。”

    “你急什么,再撬开一个就行了!”

    是那帮偷井盖的?这帮孙子倒是不傻,井盖一般都是被封死了的,在地面上拆,很容易被发现,潜入到了下水道,从底下拆开,再回到上头一拿就行了,暴露的机会可以大大减小。

    傻逼啊,这点小聪明放在正道上,你们可能早就发财了。

    不过他们虽然可恨,但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抓他们来的,皮姥姥的危害性,可比他们大多了,就继续自己找自己的,没成想,那几个偷井盖的倒是发现我了:“大哥,那边还有个小子!”

    “你妈的,该不会是来跟咱们抢井盖的吧?也特么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说着,几个跟老鼠似得人摸黑就过来了,厉声说道:“你小子跟谁混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哪儿的井盖也敢动!”

    我哪儿有心思跟他们浪费这个时间,赶忙摆手说自己是丢了东西,下来捞的,让他们别误会,不信让他们看,我什么工具也没带,何况我这个身板,能拿几块井盖?

    那帮人半信半疑,还问我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我心不在焉的一边找皮姥姥,一边说是个大钻戒,结果这帮人也精神了,连声说要是找到了,分给他们一半辛苦费,说着,还真在水里摸索了起来,干劲十足,热火朝天。

    你们特么不是钻进下水道里了,你们是钻进钱眼里了啊!

    不过你们勤劳也有,心眼儿也有,可怎么就不好好做人呢!

    反正也不可能捞到,我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偷井盖的人激灵了一下,惨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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