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听说过蛊,”唐本初眨巴了眨巴眼睛,问道:“看字形,是虫子养在了器皿里,听说是一百个虫子放在一个罐子里面互相厮杀,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虫,是不是?”

    唐本初说的倒是也没错,而蛊的种类很多,不一定全是这么培养出来的,不光是虫子,石头,篾片等等东西,都能被培养成蛊,用来帮自己做事,细想之下,就好比阴面先生用来使唤的小鬼一样。

    现在一提起蛊,大家一定就会想到湘西,不过蛊的历史悠久,汉武帝那会儿就出现过“巫蛊之祸”,后宫株连很多人,触目惊心。

    还有一个成语,叫“蛊惑人心”,望文生义,这个来源也是说明,蛊能迷乱一个人的心智。

    而蛊术自古以来,都只有女人使用,男人是用不得的,其中金蚕蛊,蛇蛊,泥鳅蛊都很出名,其中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一种叫做“情蛊”的。

    这种“情蛊”也叫“心蛊”,还有个别名叫“黏黏药”,说白了,是专门用来勾男人的。

    如果会用蛊的女人给男人下了一个“情蛊”,那这个男人就一定会为了下蛊的女人死心塌地,赴汤蹈火,眼里再也容不得其他女人,从此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而且还有一个限制,就是这个男人不能离开下蛊女人身边某个距离,或者某种时间,比如十里地,三天之类的,一旦这个男人突破了这个限制,种在他身上的蛊就会发作起来,钻心蚀骨,痛不欲生。

    这个男人如果为下蛊女人之外的其他女人动了心,蛊一样发作,一样要人老命。

    这个时候,下蛊的女人是唯一的解药,男人要么飞快的奔到女人身边,把心收回来,要么就等着受尽折磨而死,这就等于放在男人身上的枷锁缰绳,男人为了活命,就得跟黏在了女人身边一样,才被称为黏黏药。

    而下蛊的时候,女人肯定也不会跟你商量,只要她看中你,一碗水,一顿饭,甚至单纯是擦肩而过,就有可能把蛊给种在了你身上,防不胜防。

    唐本初一听这个,就瞪了眼:“这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女人把男人控制成这么个傻逼样,自己不就成了奴隶主了?多下几个,这女人就能有个后宫了吧?”

    后宫个屁,下蛊的女人肯对你下了情蛊,本身其实也是一种表忠贞的手段,因为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使用一个情蛊,而且下蛊之后,两个人的命,是绑在了一起的,如果男人真的因为离开女人而死,那女人也会赔上一条命,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同样是一场赌。

    “哦,我明白了。”唐本初的脸都给吓白了:“这么说,降洞女就是专门干这种事儿的?太特么吓人了,杀人于无形啊!”

    那是自然,杀人于无形,就是降洞女巫蛊之术的一个卖点。

    就好比下在了我们门脸里面的蛊,如果我看不出来,那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对啊师父,”唐本初想了想:“之前我听婷婷姐说,这降洞女不是终生不嫁吗?咋还用情蛊勾男人?”

    “降洞女确实是终身不嫁,”姜师傅也开了口:“不过,她们可以帮别人下蛊。再说了,你们也别缠磨这个情蛊了,人家既然是被你给得罪了,又不是抛绣球拉郎配,肯定不会给你下情蛊,你们还是先想想她给你下的到底是个什么蛊,怎么解吧!”

    “这有点悬,”我说道:“蛊术一般只有下蛊人自己知道下的是什么,下到哪里,别人哪儿看得出来。”

    而且很显然,既然那个壁虎是下给我饭碗里的,这次报复的对象就是我,我又不能给我自己测字,这就是所谓的晒干的蛤蟆——干瞪眼。

    “你个小王八蛋,你说你得罪了谁不好,非得得罪降洞女,你就是嫌自己活得长,你也给你爷爷想想,先留个后再说啊!”姜师傅挺生气,一巴掌就拍桌子上了:“现在蛊人家都给你种上了,难道就这么等死?要不这样,你先留个遗腹子吧。”

    说着,眼神直往雷婷婷身上打量,把雷婷婷的脸都给看红了。

    瞅着姜师傅面露愁容,显然对降洞女了解不少,我就请她讲讲关于降洞女的事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说起降洞女,谁不头皮发麻?”姜师傅这才叹了口气,说:“我年轻的时候,见到过一个同行,性格很轻浮,据说胆子也很大,对着一个降洞女,想把她的头巾掀开看看,还调笑人家为什么捂着,自然把降洞女给得罪了,后来中了降洞术,是一种蚂蚁蛊,好像说是浑身上下有一万个蚂蚁在爬,根本忍受不了,最后自己把自己的全身都抓烂了,还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算得上求生不得,求生不能,就这么受尽折磨才死的。”

    “卧槽,”唐本初倒抽凉气,吓得不轻,下意识挠了挠自己。

    “当然,”姜师傅又补上一句:“这也是降洞女折磨够了,玩儿痛快了,如果她不让你死,你想死也死不成。”

    雷婷婷皱紧眉头,王德光一脸紧张,唯独陆恒川依旧还是一张冷漠狗脸。

    我察言观色,假装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哎,要是济爷在就好了,我记得,济爷跟降洞女,好像是有点交情的……”

    “老济?”一听我这话,姜师傅的眼神惊疑了起来:“老济还跟你说过这事儿?”

    姜师傅果然知道里面的内情!真是正中下怀,我继续诈道:“是啊,好像还说我要是遇上什么三长两短,就托付给降洞女朋友照料哩!”

    “那不可能!虽然老济确实跟那一路女人有关系,但老济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姜师傅强压紧张,可眉毛却还是一跳一跳的快压不住了:“他是不是老糊涂了,真要是交给了降洞女,那……”

    我的心猛地提起来:“那会怎么样?”

    姜师傅也不傻,一下也察觉出来了,赶忙把话头子压下去了:“不怎么样,我,我老了,不记得了。”

    真是八月十五云遮月——扫兴。

    我挺失望,又缠磨着问了几句,结果姜师傅的嘴跟缝了拉锁似得,怎么也不张开。

    唐本初早就被关于降洞女的一系列故事给吓住了,连忙拉住我问:“师父,我看既然这个落洞女不是什么善茬,要不咱们找那些阴面先生帮忙,想想法子?既然都是走邪路的,那没准以毒攻毒,还真能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呢?”

    “诶,对对对!”姜师傅一拍手:“这是个主意,把郭屁股那些徒子徒孙喊来,真没准能搭把手呢!”

    是啊,也都是一帮不把功德放在眼里,不走寻常路的。

    “没必要,”我一门心思还想着从降洞女这里找线索,拉阴面先生来干什么?何况现在因为郭屁股的事情,阴面先生们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我也不去添乱。

    何况降洞女这么神秘,还真让我来了兴趣,正好见识见识她们的巫蛊之术到底怎么就这么邪乎。

    姜师傅打了我脑袋好几下,骂我好言劝不了赶死的鬼,但看着我意志坚定,又跑去找雷婷婷叨逼叨叨逼叨了半天,可能让雷婷婷劝我。

    话一定没好好说,眼瞅着雷婷婷脸红了又红,才跟姜师傅说,她尊重我的决定。

    姜师傅气的捶胸顿足,最后看实在是劝不动我们,倒是把气头子撒在了那个雷鸡身上,把雷鸡给宰了,上厨房咚咚锵的做起了汤来,说早点做了,免得我喝不上。

    这啥话。

    王德光有眼力见儿,反正这里也不用他看风水,赶忙上厨房给姜师傅剥葱剥蒜帮忙去了。

    我盘腿坐在了湘妃椅上就寻思了起来,怎么想法子跟那个降洞女见一面,好打听打听她前辈的事情。

    当然了,要见她,就得先破了她下在了我身边的蛊,蛊跟饲主同心同命,真要是能破,不怕她本人不出现。

    而之前在我碗里下了壁虎的,肯定也是蛊干的。

    而蛊一般没有什么固定的模样,大家可能先入为主,都认为蛊是某种虫子的模样,什么蚕啊,蛇啊的,其实不一定,因为《窥天神测》之中也有记载过,还蛊而寻,状入小童而头束红巾,于檐下遁。

    也就是说,有人见过逃走的蛊,是个扎着红头巾的小孩儿,飞檐走壁,消失在了房檐下。它们也有可能是人形的。

    我就先等蛊表现出来,是个什么形状的,再顺藤摸瓜好了。

    想着想着,我歪在了湘妃椅上就睡着了。

    在梦里,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笑声,好像那个女人就贴在了我耳朵旁边一样,低低的,柔柔的喊我:“千树,千树……”

    我认识的女人不算太多,能梦见的当然更少,可这个声音非常陌生,不是芜菁的不食人间烟火气,也不是陆茴的火辣,更不是雷婷婷的脆快,不是小梁的温和,是特么谁?

    那个声音本身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蠕蠕的往耳朵里面见缝插针的钻。

    让人防不胜防,有点胆寒。

    “李千树,李千树!”但是慢慢的,那个女声变成了一个男声,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丧:“傻逼!你醒醒!”

    我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死鱼眼。

    “卧槽。”我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你这个傻逼靠老子这么近干什么,要吃人啊?”

    “对你没兴趣。”陆恒川这才抬起脸来,冷冷的说道:“鸡汤熬好了,他们都去补身子了,想想门脸了就数你最馋,所以积德行善,喊你一声,免得你过去了只能舔碗底子。”

    这王八蛋竟然也能干点人事,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我赶紧就从湘妃椅上起来了:“他们怎么不喊我?”

    “闻见香味儿,谁还顾得上你。”

    这倒也是,要说最馋的是我,最不馋的就是陆恒川了,这小子不仅一副性冷淡样儿,还整天跟修仙似得餐风饮露,比我家芜菁还不食人间烟火,要不是目睹过他撒尿,还以为他不是人呢。

    结果刚迈出了一步,陆恒川就在我身后说道:“吃东西的时候,能慢点,就尽量慢一点。”

    我回头瞅他:“为什么?”

    小时候能吃的好东西不多,一盘西红柿鸡蛋里都是西红柿,为了能跟济爷抢鸡蛋,我吃饭时手速口速都练就非凡。

    “我怕你噎死。”

    “去你妈的。”

    到了餐厅,只见太清堂三人组已经吃上了,一股鸡汤特有的香气扑鼻,跟平时的很不一样,估计姜师傅带了啥独家配方来。

    而雷婷婷早被姜师傅给摁住了,口口声声被安利着说这雷鸡多难得,对女人有多好啥的,估计又在催她补身子要孩子啥的,真是操不完的闲心。

    唐本初吃的光顾咂嘴,头不抬眼不睁,根本没瞅见我,倒是王德光见我来了,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一号人,赶紧给我也盛了一碗鸡汤:“老板,慢用,别说还真特别香!”

    这一碗鸡汤熬成了乳白色,点着黄橙橙香油撒着绿油油香菜,瞅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我拿起勺子刚要来一口,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陆恒川说的那句话来,吃东西的时候,要慢一点。

    随手拿着勺子一划,就看见碗底子上有个挺突兀的东西,捞上来一看,胃口又没了。

    这次不是壁虎了,是个肉呼呼的小蝙蝠。

    看来那蛊给我添麻烦,就是想让我水米不进,把我给渴死饿死还是怎么着?

    一回头,正对上陆恒川的死鱼眼。

    那王八蛋让我吃的慢点,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我知道蛊只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就也没坏其他人的胃口,推说饱了,回到了屋子里,就寻思了起来,结果还没寻思出什么来,忽然听到啪嚓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脑袋顶上,轻飘飘没什么重量,却给人感觉软软黏黏,带了点温度。

    我伸手一摸,差点没吐出来,是一泡鸟稀屎。

    你娘,我没法子,只要钻到浴室里面洗澡,结果洗了没多长时间,一条手指头粗细的小蛇从天而降,挂在了我脖子上,跟条项链似得盘上来,呲呲的对着我又是吐信子又是裂小牙,幸亏我认得出来是条菜蛇,转手从阳台上扔出了去。

    我知道那个落洞女给我下的是个什么蛊了。

    《窥天神测》之中提过一种蛊,叫“落物蛊”。

    就是那种蛊能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把东西扔到了你身边,前几次可能无伤大雅,小石头子或者跟刚才一样的脏东西,但是时间越长,落物蛊扔下来的东西就会越严重,你想小石子变成大磨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天而降,给你砸个脑浆迸裂,你怕不怕?

    落物蛊折磨人,就折磨在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落在你头上的是什么东西,让人吓得总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少人还没被越来越严重的东西砸死,已经被这种未知的恐惧给吓死了。

    看来这个下蛊的落洞女不是想一下把我玩儿死,而是想慢慢的把我给吓死。

    对我来说,知道了,就好办了。

    而“落物蛊”不是跟蚂蚁蛊蛇蛊一样被下在身上的,而是被下在身边的,所以这个蛊应该就藏在了门脸里。

    会是传闻之中那个绑着红头巾的小孩儿吗?

    我没动声色,想起来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儿。

    传说中,蛊自尊心很强,性情暴躁,说白了心眼儿小,最记恨别人骂它,只要被人骂了,作怪做的就会更凶,所以中蛊的人不敢直言,只好喊蛊为阿公,求阿公高抬贵手,奉水米油茶的来贿赂,请蛊少折磨自己一些,这蛊要是吃的高兴,也可能真背着使唤自己的主人,给你放放水。

    当然了,放水也是小规模的放水,它跟主人毕竟还是一条心的,该害你也绝对不会含糊。

    那我就来会会这个阿公。

    这么想着,我跑到唐本初的房间里找了一些零食,这小子也馋,净是一些牛肉干薯片板筋之类接地气的,破开口袋,虔诚的摆在了自己面前,开始按《窥天神测》里面记载的,低声的喊:“告诉你听呀阿公,双膝下跪向你拜,恭敬之心时时有,小可名叫李千树,今日有难请相助……”

    果然,运气上耳,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嗤笑声,像是鄙夷我胆子小。

    我当然是假装听不见的,对着这些吃的拜了又拜,果然,也许我的“诚心”感动了那个落物蛊,感觉的出来,有个东西,悄悄的冲着我逼近了。

    我眯起眼睛,看的出隐隐然,面前像是蹲了一个人,低着头,两条胳膊跟蛇一样贴在了身体两侧,只低下头,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在舔摆在我面前的零食。

    跟丝巾女和米其林吃烧烤的时候一样嘛。

    果然是个人形。

    而这个“人”,看样子身材停匀,个子高高的,应该是个雄性,上身赤裸,也光着脚,只穿着一条白布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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