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或者说占据了莎莉躯体的初代女巫美拉达,她此时看向唐奇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些,你是如何调查出来的?那一夜的真相,除了我之外,不存在第二个知情者。”

    初代女巫似乎不着急动手,自她体内涌出的厄运魔力,比厄运魔女副人格,以及莎莉动用时要磅礴的多,而且威能也更加可怕,仅仅只是魔力之中蕴含的厄运气息,便让众人不敢乱动一下。

    而唐奇,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困境”,他回答了美拉达的问题。

    “不,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知情者,比如一段诺玛的人格,或是刚刚陨落的不朽伯爵。”

    “我和莎莉在温斯顿镇内找到了一件奇物,一把粗糙的小刀,你与戴安娜一同被诺玛领养,那你应该知晓,那是一件怎样的奇物?”

    闻言,美拉达似乎陷入回忆。

    灰暗的世界中,她睁开眼眸,哑然笑道:“那把小刀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就算是戴安娜触碰,也会换来一声呵斥,我有一次因为好奇……”

    似乎触及不太美好的记忆,美拉达借着莎莉的脸,浮现出一丝怨毒和不理解之色。

    唐奇淡淡笑着,心底确认一件事:“美拉达藏在莎莉体内,但并未触及灵魂。”

    没有卖关子,他很好心的解开了她心底的疑惑。

    “那件奇物,唤做诺玛的罪恶!”

    “诺玛,就是不朽伯爵原来的名字,那是一个非常特殊、可怜的青年,他也是塞缪尔·温斯顿伯爵一生的挚爱,直到某一次探险,塞缪尔·温斯顿死在了不朽号上……”

    “这不可能!”

    唐奇将那一段猎奇的、诡异的爱情故事讲完,所有人都遭遇了巨大的冲击。

    美拉达本人,更是仿佛崩坏了一般。

    不自觉的摇头,似乎想要将刚刚接收到的信息驱逐出去。

    只是很可惜的是,唐奇的故事是真实的,当她明悟这一切之后,尘封在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还有诸多的疑惑和不解,这一刻全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不朽伯爵一生未娶?

    为什么他忽然杀死了最信任的副官?

    为什么他从来不摘下面具?

    为什么她在成年之后夜袭伯爵,不但被拒绝,还被暴打了一顿?

    “呼~”

    因为心灵遭受冲击,美拉达释放出的魔力也出现波动,差点让几个野生超凡者防御崩溃直接变成“厄运之奴”。

    好在美拉达毕竟是一位活了数百年的强大女巫,很快便从冲击中恢复。

    一抬头,她便看到了唐奇脸上,一抹恶趣味的笑容。

    没错,他是故意的。

    不过美拉达像是被彻底勾起了兴致,她甚至强行压下了将眼前这个家伙杀死的冲动。

    “凭借这些?你就猜到了我的存在?”

    “不,这个故事只能说明,不朽伯爵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付出感情,戴安娜如此,你更是如此。”

    “从小生活在宠爱中的戴安娜或许意识不到伯爵的真实,但你这个同时被领养,又完全被忽视的女仆应该很清楚不朽伯爵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为他遮掩一定有目的。”

    “当然,未必就是为了神性,或许你只是痴恋伯爵,费尽心机只是为了在数百年之后,再见到伯爵一面,继续这段除了你之外,没人在意的禁忌恋情。”

    “轰”

    唐奇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想是挑衅。

    不过除了涌动过来的厄运魔力之外,倒是并未有别的异动。

    美拉达的忍耐性,出乎意料的好。

    只是从她体内溢出的气息,愈加的危险。

    她用着莎莉的躯体,外表却与“戴安娜”一模一样,可因为厄运魔力的关系,此时的她一丝一毫圣洁气息都没有,被灰黑色雾气缠绕着,一朵朵厄运之花环绕中。

    看起来,似乎是圣洁戴安娜的反面,带来厄运与不祥的魔女。

    明明整个人汗毛倒竖,脑海中警钟轰鸣,唐奇却依旧继续作死道:“你从神性中获得了强大力量,但不屑于与其他始祖分享,尤其你知晓神性内有着强大诅咒和污染,所以你安排好了一切,利用你占卜的能力。”

    “你预言了伯爵的回归,也预言了命运之女,这其实并不难,占卜的关键在于信息,你拥有的信息比其他始祖多得多,而且你又是一位天赋恐怖的女巫,所以你将谋划安排到了数百年之后。”

    “而我隐隐猜到你的存在,是因为十三始祖,十二个都出现了,唯独少了本该是关键的你,莎莉告诉我,在始祖们陷入沉睡,后裔们也跟着失去力量时,艾丝美拉达这位首领却依旧能封印当时偷渡过来的厄运魔力,依仗的是她能借用始祖的力量,那时我就猜到了,你没有离开异域,你只是隐匿在幕后。”

    “另外,你做出了太多的预言,而且为了让预言成真,你又弄出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巧合,比如戴安娜的尸骸,除了负责埋葬尸骸的你,其余始祖是如何知晓她就在伯爵城堡地下的?”

    “我想,在你用神性的力量进行占卜,所得出的预言,与刚刚的结局……并不一样吧。”

    唐奇话音落下,众人立刻从美拉达脸上的神色区分出来,他又说对了。

    美拉达此时从冲击中恢复,平静承认道:“我的天赋的确很强大,我拥有了神性力量之后,在很短时间内就成为当时联邦最强大的女巫之一,但因为诅咒,我不得不和一些蠢货男人繁衍后代。”

    “我的命运不应该是如此,我美拉达,应该成为像不朽伯爵那样,不,比她更加耀眼,更加强大的存在。”

    “为了占卜,我完全不在意躯体是否崩溃,我预言到了莎莉的存在,也预言到了你,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都在我的预言之中,除了……结局。”

    “在我的结局中,应该是你借助莎莉不朽者的体质,将所有的神性都吞噬,在最关键的时候,我再出现,取代莎莉,将体内两种神灵的力量融为一体,我将成为新纪元第一位神灵。”

    “我,美拉达,将成为不朽的传奇!”

    “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我原本不想回来,虽然要耗费一些手脚,但拿走这一具尸骸,我依旧可以融合神性,可你又一次自作聪明,是你害死了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

    “轰隆”

    美拉达,终于还是动手了。

    她脑海中的疑惑,全部在唐奇这里得到了解答。

    磅礴无比的厄运魔力,让本就扭曲的厄运空间,开始颠倒、分解,身处其中的超凡者们,很快出现了无法承受者,在这种等级的魔力之潮中,其余人毫无选择,只能以魔力对抗魔力。

    巫术?

    战斗技巧?

    在此时,都是多余的。

    “轰”

    唐奇脑海,刚感应到疯狂的危险预兆,整个人便被一道道灰黑色的厄运之息覆盖,每一道气息都散发出要冻僵灵魂的冰冷,唐奇体内可以燃烧怨魂克制邪恶的熔炉之力,只是抵抗了刹那,便尽数熄灭。

    仿佛一尊燃烧着的熔炉,被扔进冰川深处。

    美拉达欺身上来,她直视着唐奇似乎要“黯淡”下来的眼眸,嘲讽道:“我在十几年之前寄生在莎莉体内,看着她长大,也看着那愚蠢的副人格滋生,表面上她们是这一份本源魔力的主人,其实真正的掌控者是我。”

    “我……即是厄运。”

    “我能感觉出来,莎莉很爱慕你,仿佛只要有你在,一切困难危险都能化解,多么天真烂漫的想法,就和当年的我一样,那个神秘的、伟岸的身影……可惜,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只有自己掌控的力量,才是真实,你不是一向有很多手段么,恶心的巫术?强大的搏击术?还有一个只会躲在暗处的宠物?”

    “嘭~”

    在美拉达的咆哮中,夜兽遭遇无妄之灾,它在一旁躲得好好的,被美拉达一鞭子抽了出来,厄运气息缠绕,将其捆成一团,哀鸣一声摔落在地。

    而后,她又盯上了其他人。

    “或者说,你在指望这些援助么?”

    “呼”

    顺着美拉达的目光,教会众人以及詹森等人的困境也浮现出来。

    最强者,无疑是红袍主教和詹森,他们勉强使用圣光和奇物,抵挡住了厄运之潮的侵袭,但为了不让身后的教父和拉斐尔被厄运魔力强行转化为“厄运之奴”,不得不顶在最前面苦苦支撑。

    显然,自身难保,根本无力援助唐奇。

    美拉达没有说谎,她这种强者寄生在莎莉体内十几年,的确可以轻易将厄运魔力的控制权抢夺大半,不管是莎莉,还是魔女副人格,此时只怕都被压制在了体内最深处。

    灰黑色的噩梦空间,正在扭曲现实。

    整个温斯顿镇,都被席卷了进去。

    如同潮水一般涌动的厄运气息所过之处,一切颜色都灰暗下来,不管是建筑,或是生命,即便是天穹上的猩红月光,也被侵蚀、扭曲,这个国度还在不断的扩散着。

    一直漂浮在温斯顿镇上空,那收容了所有居民的“奇耶画布”,这件奇物传来“嗤啦~嗤啦”的声响,似乎随时可能被毁去。

    眼看着一场巨大灾难,即将发生。

    这一刻,唐奇的声音终于又一次响起。

    “其实,刚刚我说出的一切,都是毫无证据的猜测。”

    “我想要的……是你的亲口承认!”

    “女士,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对美拉达说的,而是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中,另外一位女士,一位老妇人。

    艾丝美拉达!

    从初代女巫现身之后,无人在意的女巫首领。

    这位梦想成为“畅销漫画家”的宅女,此时完全是一位苍老的妇人,失去神性,尽管她依旧拥有堪称庞大的女巫知识,但现在,与一个人类老妇人没什么区别。

    她注视着自己的“始祖”,眼中是无法遏制的悲伤,唯独没有愤怒。

    或许一开始也有,只是听过了她与唐奇的对话之后,这种情绪跟着消散了。

    她只是看着美拉达,嘶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的前半生一直在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建立女巫集团,为了预言成真去做一些谋划,我以为那是为了解除血脉中的诅咒,为了让美拉达家族能继续延续下去,是一种无法逃避的使命和责任。”

    “我有一些猜测,直到刚刚才确信,这一切都是你的的影响对么?也包括那一本可笑的漫画?那些记忆,都是你灌输给我的,你一直藏在我的血脉中,直到你通过封印,转移到莎莉的体内……”

    艾丝美拉达似乎并不需要始祖的回答,她只是声音颤抖着,呢喃着。

    而后,她抬起头,与其他的女巫一起,看向美拉达,问了一个问题。

    “你认识伊莲娜么?”

    “嗯?”

    忽然的问题,让美拉达愣了一下,不过她脸上的疑惑也让女巫们知道了答案。

    艾丝美拉达犹自不死心,继续道:“辛西娅呢?还有伊奥拉、伊莎贝拉、艾米丽、葛罗瑞亚……”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低沉,直至无法听见。

    一种悲伤到心死,乃至于决绝的气息,蓦地从艾丝美拉达,以及其他女巫们体内溢出。

    美拉达心底一颤,不妙的预兆浮现。

    她面色大变,正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所有的美拉达女巫,在艾丝美拉达的带领之下,齐齐低垂下头颅,双手捂着眼,诡异的呢喃,蓦地响彻在整个温斯顿镇内。

    “轰~”

    只是一瞬间,一道迷蒙的,混杂着一丝血色的光芒忽然从未知的虚无中溢出,将美拉达完全笼罩。

    这光芒中,仿佛有着无法形容的伟力。

    即便她是半神级的强者,这一刻也陷入凝滞。

    只是她的感知,仍旧存在。

    所以她可以听见来自女巫们的声音,也能听见唐奇的声音。

    请神秘之上的万灵见证!

    我们厌恶她的身!

    厌恶她的皮囊!

    厌恶她的血肉!

    厌恶她的骨髓!

    厌恶她的灵魂!

    ……

    轰!轰!轰!

    难以想象的景象,倏然出现在场中。

    灰黑色的噩梦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豁口,幽光荡漾中,仿佛通向一个未知的、无穷无尽的所在,那里面,无数个各式各样的眼睛,在这一刻缓缓睁开。

    每一双眼睛,似乎都蕴含着可怕到无法感知的力量。

    它们并未降临,它们只是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女巫们的“吟唱”,即将进入尾声。

    唐奇贴心的解说,这一刻对于美拉达来说,却是死亡的催促。

    “比黑暗时代更久远的蒙昧纪元,有一位邪恶、残暴的神,祂最喜欢奴役子嗣血脉,直至祂所有的子嗣后代联合起来,邀请了所有的神,在祂们的见证下,发起了一次渎神诅咒。”

    “他们成功了,那位神……陨落了。”

    “由于过度苛刻的条件,渎神血咒虽然流传了下来,但真正可以感受它的神却少得可怜。原本你也不必感受,但你掌握了厄运魔力,勉强算一位半神,加上你做出的一切,所以你应该得到这个荣幸。”

    唐奇话音落下时,女巫们,也吐出了最后一句。

    “请万灵见证!”

    “我们……诅咒她!”

    “轰”

    当女巫们吐出最后一个字,她们一个接一个的瘫软下来,为首的艾丝美拉达更是吐出一大口鲜血,但她苍老的脸上,却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们成功了!

    前所未有的画面,出现了。

    那未知的、不可描述、不可感知的所在,那一双双眼睛纷纷亮起了光芒,如同宇宙星海,无法想象的吸扯力量,硬生生将一道灵魂,从莎莉的体内抽出。

    那是一位苍老、千疮百孔,且散发着浓郁邪恶味道的老妇人,初代女巫美拉达。

    此刻的她仿佛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疯狂哀嚎着,咆哮着,最后扭曲成一道黯淡的光,缓缓消散在了那无穷星光照耀之下。

    美拉达陨落!

    星光闪烁间消失,那虚无豁口缓缓关闭。

    厄运魔力在消退!

    猩红月光再一次洒落温斯顿镇!

    所有人,都直楞楞的看着眼前恢复平静的废墟。

    一切,都结束了?

    从厄运中挣脱的唐奇,一个闪身,接住了缓缓瘫软下来的莎莉。

    熔炉之力涌入她的体内,同时还有他的声音,当感知到渐渐苏醒过来的的确是莎莉的气息,而非“魔女副人格”之后,唐奇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些。

    为了解决不朽伯爵,加上美拉达这个幕后黑手,几乎榨干了唐奇所有的手段和底牌,要是再冒出来一个厄运魔女副人格,唐奇觉得自己要撂挑子不干了。

    念头闪烁中,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躺在二人身侧的“尸骸”,差点被幽光晃瞎眼的唐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还好,不算太亏!”

    动念间,得到唐奇指示的“贪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哗啦一下,鲜红的大舌头翻出来一个裹卷,便将“戴安娜的尸骸”吞入腹中。

    同样挣脱厄运魔力潮的教会与詹森众人看到这一幕,齐齐露出一抹无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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