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了把快要滴血的大红脸,云暮雪不敢抬头,只是问着春红,“你们可吃过了?”

    春红是个天真烂漫的丫头,见自家小姐这么关心自己,忙笑回,“奴婢吃过了,来换碧如姐姐的。”

    点了点头,云暮雪有些心不在焉道,“好,那跟我去花园子消消食。”

    德成隔得不远站着,云暮雪喊他过来,“去伺候你主子……”

    德成答应着,颠颠地去了。

    云暮雪则带了春红往院门外走去。

    秋雯和夏荷两个正在搬那张罗汉榻,两个宫里出来的女子,热得满头大汗,头发丝儿也乱了,软塌塌地黏在脸上,有些狼狈,哪里还有风情万种的样子?

    云暮雪心里暗笑:看来人只要干点儿活儿,就别想维持体面了。

    一见云暮雪过来,秋雯和夏荷两个不甘心地放下罗汉榻,上前见礼。

    今儿马婆子在这祖宗跟前都没捞着好,她们两个哪敢触霉头?

    “见过王妃……”两个人蹲身行礼,齐齐喊着。

    云暮雪打量一眼院门口摆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满地挑了挑眉,“怎么还没收拾好?”

    她都吃过饭了,这两个人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不是拖延是干什么?

    秋雯一脸的不忿,只是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夏荷则委屈地瘪瘪嘴,小声分辨,“王妃,这儿的东西太多了,这张榻也太重了些,我们……我们搬不动!”

    那张罗汉榻相对于那小几和楠木交椅来说,确实太重了些。不过这几样家伙什儿都是碧如和春红两个人搬的。

    碧如和春红比起秋雯和夏荷来说,年纪还小些。她们能搬得了,偏生这两个宫女搬不动?

    还是说,这世上天生就有人该做活儿,有人不干活,等着人伺候?

    就她自己,也还得每日里研讨些医术,好去救死扶伤呢?

    光吃不干,仗着一张脸就想让男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云暮雪认为这可不是个好法子。

    至少,她从不认为凭着脸蛋吃饭能长远。

    斜睨一眼正委屈得眼眶子泛红的夏荷,云暮雪笑了笑,“本小姐的两个丫头都能把这张榻抬出来,你们却干不了?”

    秋雯心里正憋着气呢,听闻此话,不由冷哼一声,“她们天生的丫头命,自然做得。”

    “这么说,你们不是天生的丫头命,做不得了?”云暮雪勾唇冷笑,盯一眼秋雯,“那你说说,你能干什么?”

    秋雯在她的盯视下,嘴巴张了张,却欲言又止,一张俏生生的脸涨得通红。

    云暮雪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毫不留情地替她说了出来,“别告诉我,你只会靠脸勾搭男人!在我这儿,这条路行不通。不能干这些闲杂活儿,那就尽早滚蛋!”

    她不是那等讲究之人,兴之所至,脱口而出就是“滚蛋”二字,听得秋雯和夏荷脸颊火辣辣地滚烫,不得不放低了姿态,低声道,“是!”

    看着这两个人不吭一声就去搬那张罗汉榻,云暮雪心里的疑问越发浓烈。

    看来,这几个人都是有故事的,身上负有使命,完不成绝不会回宫,就算是她对她们极尽能事地冷嘲热讽,她们也还死皮赖脸地待在这儿不走。

    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两个忙碌的身影,云暮雪抿了抿唇,拂了拂那宽大的镶金边的云袖,带着春红去了花园子。

    天儿有些闷热,已经进了六月,也就后园的凉亭里还有丝风。倚着雕琢精细的白玉栏杆,云暮雪远眺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想当初,她就从隔壁荡秋千掉到了这湖里的,那时候,萧腾正在湖边垂钓。

    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仅仅天衣无缝地合作了一把,还成了未婚的夫妻!

    呵呵,想起他当初说过两个人要来个“双恶合作”的话来,云暮雪还直发笑:莫非那人那时候就有所图谋了不成?

    那他是从何时就对自己上了心的?

    是她八岁那年,无意中发现他在宫里站在湖边“想不开”,救了他那次开始的吗?

    反正以前的事情她记不得了。

    而那时的他,已经十五,天家的孩子又早熟,说不定那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成算。

    想想人这一生,缘分真是奇怪。

    该你的总也跑不掉,不该你的,要也要不来。

    若萧腾从那时起,就对自己上了心。那后来她成了御赐的太子妃,他心里一定很伤心吧?

    想想那厮当初那高华清贵的脸,竟会是伤心欲绝的,云暮雪就觉得自己很残忍。

    不知不觉地,她倚在凭栏处,胡思乱想着,眼皮子也打起架来。

    ……

    京中地段繁华的一处茶馆——明湖居。

    太子萧然从一辆华丽的双驷大马车里下来,身穿一件紫色的锦袍,玉树临风地走进了明湖居。

    上了楼,进了一处雅间,推门而入,云晨霜早就坐在那儿等着他了。

    自打接了萧然的帖子,云晨霜的一颗心就没有安生地跳过。

    今儿,她特意穿了一件玫瑰紫二色金盘金满绣的纱衫,一条湖水绿的撒花百褶裙,梳了一个时新的如意髻,簪着两朵新鲜的牡丹花。

    说实在的,云晨霜的长相比起云暮雪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那两片唇偏薄了些,让她看上去带着些刻薄。

    不过这么好生一打扮,还是很有看头的。

    她听见推门声,忙站了起来,双手绞着一块湖绸雪帕,娇娇俏俏地蹲身行礼,“霜儿见过太子殿下……”

    因为很快就是太子侧妃了,云晨霜也不避讳在萧然面前说出自己的闺名。

    萧然打量了她一眼,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只觉得有些烦躁。

    他淡淡地应道,“免礼,起来吧。”

    云晨霜忙起身引着他入座,笑靥如花,“殿下,这家茶馆临湖而建,品味高雅。听说新近又添了一项玩意儿,引得客人流连忘返……”

    她把自己打听来的说给萧然听,期望能引起他的兴趣。

    “哦?不知有何新鲜的玩意儿?”萧然很是配合地挑了挑眉,给这个未来的侧妃几分薄面。

    云晨霜果然非常高兴,当即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听说是一种叫做‘扑克牌’的东西,是这家茶馆的幕后出资人想出来的。这扑克牌玩法倒也简单,只是玩过的人都很开心。有不少人都慕名前来呢。”

    说到这儿,她偷偷地打量了一眼萧然那俊秀阴柔的脸,见那张脸上似无不耐,她胆子越发大了,“不如,让霜儿陪殿下玩上两局?”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是太子下的帖子约的,她连自己的母亲王氏都没等,就急匆匆地梳妆打扮了跑出来,只盼太子殿下能和她多呆一会儿。

    凭着她的姿色和智谋,相信会给太子殿下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的。

    想想有哪个嫔妃这般有福气,在未入宫之前,就能得太子青睐?将来若是太子登基,凭着这份机遇,自己定能拢得他的心,成为后宫屹立不倒的常青树!

    一边做着美梦,云晨霜一边察言观色。

    只是萧然的面上并未出现她想象中的惊喜,不过至少也没有不耐烦。

    这让云暮雪一颗忐忑的心又安稳了不少。

    殿下,还是看重她的,不是吗?

    萧然对这新鲜的玩意儿“扑克牌”似乎不感兴趣,他只是冷冷地盯一眼云晨霜那张带着点儿期待的小脸,不着痕迹地问道,“你姐姐这两日一直没回府?”

    好端端地,正说在兴头上,他忽然提起了自己的姐姐云暮雪,云晨霜不由得愣了愣。

    旋即就有些吃味了。

    难道,太子退了婚后悔了?还想再重温旧梦?

    要是以往,她还不怕。只不过目前,云暮雪可不是当初那个痴傻癫狂的姑娘了,她精得连她们母女两个联手都对付不了。

    若她真的入了太子的眼,将来还有她的好日子过吗?

    心剧烈地跳动了两下,云晨霜勉强笑回,“是,姐姐这两日一直住在腾王殿下的别院里。”

    她特意把“腾王殿下”几个字咬得极重,就是让萧然好听出来云暮雪是个多么无耻名声多么败坏的女人!

    和腾王不过是刚刚赐了婚,竟然就住在了人家那里。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是糟透了。

    云晨霜希望萧然的面上能露出些唾弃的表情,可让她失望的是,萧然的面色依然无波无澜,仿若没有听到一般。

    “那她之前在府里有没有什么异常?”良久,萧然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听得云晨霜心惊胆颤。

    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不成?不然,怎么会问这些?

    要是他发现了云暮雪不仅不傻,还是个很难对付的人,那他,会怎么做?

    云晨霜一双放在膝头上的手紧紧地绞着,面上却不得不陪笑:“没什么异常,还是傻乎乎的只知道吃喝玩乐。”

    “真是……这样的?”萧然显然不信,盯着云晨霜那双闪烁的眸子,紧追不舍。

    云晨霜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腔出来见萧然的欢呼雀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躲闪着萧然那犀利的眼神,垂头低低嗯了一句。

    “可是据孤所知,事情并不是这样的……”萧然忽然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下,提高声音,严厉地说道。

    那一声闷闷的拍桌声,吓得云晨霜那张秀丽的小脸顿时苍白起来。

    她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神色慌乱,已经不复之前那般嘴硬。

    “殿……殿下,霜儿,霜儿并未撒谎!”她拿不准萧然是不是在故意诈她。

    毕竟,母亲给云暮雪下药的事情也就秦妈妈和紫玉知道。如今秦妈妈中风了,瘫在炕上口不能言。紫玉也被剪了舌头,说不出话来。这两个人又不能识文断字,还怎么往外传这种是非?

    太子,定是在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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