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雪过后,天朗气清,秋风微寒。

    有旭日东升,云霞似锦。

    明月洲南涵碧山,一袭大红锦袍傲然静立,凝目苍穹,周身气机如潮涌,浩然正气若江河,呼吸之间,浑厚绵长,自成韵律。晨光遍洒天地,一片祥和。

    某一刻,一袭白袍缓步而来,停步假山脚下温泉水边,笑望着武道天赋惊才绝艳几近妖孽韧性更是强悍到无匹的弟弟,神色不由多了几分柔和,心中傲气油然而生。

    只看着当年意气风发而今依旧却多了不尽沉稳刚毅所以给人感觉有些莫名沧桑的年轻身影,秦龙却是暗叹口气。一想到当年那场紫禁乱流,十六万南阳铁骑席卷了月照半壁江山的秦龙就恨不得带着三十万金翎铁骑扫了天下,将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世家豪阀踏成肉泥,飞灰湮灭。

    一声长啸,惊天动地,满地落雪随风起,席卷长空,转眼竟是化作九条雪龙,气势磅礴,悍然冲向云霄,似欲吞日。只随着啸声止歇,又化作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秦楼转头,看向假山泉边被吓了一跳的大哥,眨了眨眼,玩笑道:“如何?跟第五天易那家伙偷学的。可惜,没有龙气,徒有其形,不然更猛。”

    确实被吓了一跳的秦龙哭笑不得,摇头苦笑道:“这就是铁崖先生的移宫换羽?果然神妙。看你样子,是过了扶摇九霄,离那九品天途也只差临门一脚了吧。看来这几年在栖霞峰上,你也没尽读书啊。”

    秦楼嘿嘿一笑,一跃从假山跳到泉边,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师公说过,九霄之后,一切都还得看机缘。真以为武评就那么不值钱?何况那篇天惊赋了。我虽过了扶摇九霄,但想踏入九品天途,可就盲人摸象,看运气了。要不师公怎么会让我下山绘龙图。”

    秦龙一笑,倒是信心十足道:“以大哥看来,迟早的事。”

    秦楼翻了个白眼,转而问道:“怎么?有事?”

    秦龙看了眼不远处带着紫韵邪虎出现在掬月亭的女子,一袭蓝羽凰纱如今的杨若雪,暗叹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昨天抢人的时候,是不是放了几个被沁园春阁买去的女子?”

    秦楼眉头微皱,点了点头道:“不错。怎么?沁园春阁敢来要人?”

    秦龙哑然,颇有些无奈道:“是常青雀那鸟人。也不知怎么抓回去几个,从那些女子口中知道了杨若华的事情,找上门来对质,被我给挡了回去。真不知道你小子当初是怎么想的。”

    秦楼嘿嘿一笑,云淡风轻道:“也没想太多,就想的最好天下皆知,好用来练剑。人抢了之后才改的主意。要不,让我去跟那鸟人解释解释?”

    首破龙池用冒牌杨洛神赚了一城的秦龙大笑,摇了摇头道:“不用,几个为活命胡说八道的女子,谁信。那鸟人不过是想借机要回一城罢了。一个水货够他乐的了,想的美。怎么?不等大哥一起,今天就要走?”

    秦楼看了眼大哥,眨了眨眼笑道:“留在这里又没事干。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下了山,怎么也得玩个尽兴啊。你又不能陪我天天喝酒。”

    秦龙哑然失笑,却看着最了解不过的弟弟神色玩味笑道:“听说你昨夜用了魔宫的名号,怎么?现在就想引蛇出洞?是不是仓促了点?毕竟你还没有踏入天途,大哥有些不放心。要不再等等?”

    秦楼一笑,看了眼大哥,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想回凤丘了。”

    秦龙一愣,忽然也叹了口气,却拍了拍弟弟肩膀,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大哥没意见。谁要是敢拦你,大哥就放蛮族过狼山,带着金翎铁骑南下,给你开路。”

    座下财使经营一座富可敌国青枫阁的秦楼哑然失笑,眨了眨眼道:“提前说好,军费我可不出。穷。”

    秦龙又是一愣,转而大笑,尽显豪迈:“滚蛋!昨天几个夯货也不知从哪里打来几只雪麋鹿,大哥先去前面等你,再陪你好好喝一场。”

    若有深意看了眼掬月亭中的女子,朝秦楼眨了眨眼,大笑而去。

    秦楼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无语。漫步走上掬月亭,看着亭中秀发有些散乱似乎没睡好的女子,疑惑道:“怎么?不习惯?起这么早?”

    因为睁开眼没看到某人而有些心慌怕他将自己丢下连忙出来找的女子调皮眨了眨眼,嬉笑道:“人家一直有早起的习惯啊。”

    秦楼神色古怪点了点头,看着谎话都不会说的傻女人,失笑道:“不错,是个好习惯。那你的小环呢?你不是梦里都抱着它不松手么?”

    昨夜以为抱的是他所以抱的很紧梦里也不松手的女子脸色一红,恨恨白了某人一眼,赌气转头道:“不理你了。人家要回去补觉。”

    秦楼大笑,看着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是真傻还是天真的女子,摇了摇头道:“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要去哪里,我会让人送你。回北定后,我可就没时间再管你。”

    昨夜梦里还梦到与他一起浪迹天涯无限憧憬的她心头一颤,莫名心里一痛,瞪着某人不解道:“你不是说要让人家一直跟着你么?”

    秦楼一愣,眉头微皱看着有些不对劲女子,奇怪道:“我说过么?”

    其实只是在某人面前才有些天真有些傻的女子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道:“说过的,说过的。你说要让人家给你做暖床丫头的。”

    秦楼又是一愣,转而乐了,给气的,一点面子都不给道:“想的美。你想多了。我可不想随身带一个累赘。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我们就要动身。”

    暗叹口气,懒得理睬这莫名其妙的傻女人,秦楼转身,离开掬月亭。心冷如铁,语似冰刀。

    被浇个透心凉失落委屈到心酸的女子使劲眨了眨眼,泫然欲泣死死瞪着冷酷到无情的某人背影,倔强地咬了咬嘴唇,哼了一声,也没有哭,反而含着泪嘿嘿一笑,有泪跌落掬月亭,女子却揉了揉守了自己一夜不知怎么就无比亲近的紫韵邪虎的虎头,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有点傻。

    秦楼抬头,看了眼天,碧空如洗,朝阳温煦,很没来由,突然就感觉有些头疼,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立雪堂,还是剑南春,鹿肉已上火架,乳白油嫩,香气扑鼻,看着就赏心悦目,不愧天下肉最美。

    只除了秦龙,却多了一人。

    一个文气盎然风流倜傥的俊雅年轻人,曾笑言鸿都学宫尽放屁的鬼谷天纵诸葛流云,却被鸿都学宫骂作竖子的诸葛流毒。

    谁也不知,就是此人,谈笑间第一个提出坑杀月照三十五万降卒,只为震慑南越新谷。

    最毒书生一张嘴呐。

    秦楼神色古怪瞥了眼这曾不知死活调侃自己骑虎倚斜桥满楼红袖惊的家伙,突然乐了,玩笑道:“诸葛流毒,还没死?”

    一身青衣无聊做了半部《兵器谱》就引得江湖血雨腥风的诸葛流云瞥了眼秦楼,不急不缓吞下嘴中鹿肉,又灌了一口烈酒润润喉,舒爽地砸了咂嘴,看着秦楼呵呵一笑道:“彼此彼此,红袍都能活蹦乱跳,我这青衣当然更要活的滋润不是?”

    瞥了眼秦楼身后一袭蓝羽凰纱风采绰约的女子,突然叹了口气道:“人比人,气死人呐。莫非这世上的女子都眼瞎?”

    秦楼凤眸微眯,看了诸葛流毒一眼,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知道光棍心里苦,老子就不计较了。怎么,有遗言交代?”

    秦龙一笑,摇了摇头道:“好不容易聚一次,你两个就不用再斗嘴了吧。来,先干一碗,不醉不归。”

    三碗酒一碰,洒了一半,灌了一半,豪气冲天。

    诸葛流云一抹嘴,看着秦楼笑道:“听说殿下要回凤丘?能否带我一个?也好让我将《兵器谱》补全呐。”

    秦楼眉头一挑,一刀切下一块鹿大腿,斜睨着诸葛流云,淡淡道:“带你还不如带头驴,好歹也能火烧。带个废物,糟心。”

    诸葛流云哈哈大笑,转而盯着秦楼笑道:“殿下这几年在栖霞峰上,想必也知道当今天下局势如何吧。”

    秦楼灌了一大口酒,无所谓道:“关我屁事。”

    诸葛流云摇了摇头,神色古怪道:“殿下可听说麒麟鉴出世的消息?”

    大周王朝八百年天下,有传国玉玺,是为麒麟鉴。只随着周幽王一把大火戏了诸侯,笑了美人葬了国祚,天下从此烽烟四起,群雄竟逐鹿,乱世已近四百年。而随着大周王朝分崩离析,传国玉玺麒麟鉴也从此不知所踪,下落不明,却有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引得无数枭雄觊觎,纷争不绝,血流不断。

    只因传言,得麒麟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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