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营里一片大乱,绝大部分人其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各营的首领已经在呼喊他们拿起兵器了。

    习惯了服从命令的士兵们按照要求聚集起来,在准备冲锋的时候还是迷茫的。

    他们开始按照指挥往前冲,按照指挥和前边的人决战,可是当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燕山营之间的自相残杀。

    黄金甲的兵力占优,而且西篱子的山寨里又烧了起来,所以西篱子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

    几千人,跟着他杀出重围的只剩下六七百,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逃离了燕山,再寻落脚之处。

    黄金甲看似大获全胜,可是山寨被烧了不少,好几个寨子都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兵力也损失千余。

    好端端的一座燕山营,变成如此破败模样。

    但是黄金甲并不懊恼,他反而很开心。

    清点之后,燕山营的兵力规模依然有一万六七千人,他的起步,可比当初虞朝宗高的多了。

    这一万多人的队伍还不包括如今在代州关和信州关驻守的兵力,那两边的兵力加起来有三万余。

    如此计算的话,燕山营如今的总计兵力差不多能有近五万人,依然实力很强。

    所以黄金甲算计了一下便满心喜悦,自此之后他便是燕山营的大当家了,这数万雄兵都归他调遣。

    有人向他献计,说现在代州关那边和信州关那边的将军都不是他的人,不如先设计把人召回,然后杀之。

    黄金甲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他担心现在山寨不稳,再杀人的话,那两地边关的数万精兵就没办法收回来了。

    夜色中。

    庄无敌他们三个人纵马向前一路往南,庄无敌不时回头看一眼山寨方向,依然能看到火光映红天穹。

    他眼神里的那种复杂,没有人能懂。

    三个人一口气跑出去几十里,这才找地方轮流休息,商量着尽快赶回冀州和李叱汇合。

    第二天一早,李叱他们也在赶路了,昨夜里只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他们就继续出发。

    李叱担心的就是庄无敌会被人算计,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实则内心之中已如煎熬。

    好在是只有这一条官道,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们会错开,在李叱他们往北走了八天之后,遇到了庄无敌等人。

    看到庄无敌这般样子,李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而庄无敌听闻虞朝宗并没有死,一瞬间眼睛也红了。

    “燕山营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咱们拿了便是。”

    李叱道:“与其让他们糟蹋了虞大哥的心血,不如我们来取......”

    他回头看向余九龄道:“九妹,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了。”

    余九龄一听说重要的事就心里害怕,想着别是又让自己跑到燕山营外边去诱敌吧。

    之前刚刚在皋县县城外边,他一路贱法把那些马贼引出来,李叱他们趁机潜入县城。

    他猜着李叱大概是要再来一次,让他去燕山营外边再来一路贱法,李叱他们再潜入进去。

    结果李叱对他说的是......让他回冀州。

    李叱道:“我们就暂时在此地停留休息,你和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尽快赶回冀州,到了家里之后和大家说明白,冀州已经不是安稳居所,让大家出城。”

    余九龄都惊了。

    他问道:“现在冀州城盘

    查如此严密,如何能走的了?”

    李叱道:“你告诉大家做好准备,等到有人来接便马上出城,所有金银财物都放入地宫,只带必须之物,辎重一概不带。”

    余九龄还是想不明白,他实在忍不住又问道:“你们回来接我们?”

    李叱道:“九妹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你回去之后见柳戈将军,我出冀州之前已经对他有过交代,他知道怎么做。”

    余九龄却还是不懂,柳戈手中有数千精锐不假,可也在冀州城里啊,如何出的来?

    但看李叱的样子胸有成竹,应该早就有所安排,他也不敢再耽搁,和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立刻返回冀州。

    “我们去哪儿?”

    庄无敌问李叱道:“就在这里等着吗?”

    李叱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要赶去边疆见夏侯,燕山营咱们可取,但代州关和信州关更为重要,一旦黄金甲要夺这两关守军,边关空虚,外寇就会趁虚而入,我尽快去见夏侯,让他收服那两关士兵。”

    庄无敌道:“我和你一起。”

    李叱摇头道:“去夏侯那来回路程比回冀州更远,若是大家顺利出城,到了此地却不见人,难免心慌。”

    庄无敌想了想,也只好留下,车马行里的人其实对陈大为和刚罡并不是很熟悉,他们两个留在这的话,未必能取信于人。

    李叱又担心三个人耽搁行程,所以也不带这两人,自己带了几匹马,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

    数天后,冀州城。

    余九龄他们三个急匆匆赶回来,把李叱的意思和长眉道人他们说了一遍,长眉道人二话不说,立刻就让大家去收拾东西。

    燕先生去找沈如盏,没有了李叱等人,医馆的人留在冀州也不安稳。

    听燕先生说完之后,沈如盏沉思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你们都可以走,我不能走。”

    燕先生一怔,不解的问道:“为何?”

    沈如盏道:“大家都走了,冀州之内再无内应,如我所料不差,李叱早晚还会图冀州。”

    燕先生道:“可是你若留下,万一有什么意外,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

    “再不济,不是还有地宫在吗?”

    沈如盏云淡风轻的微笑道:“先生出去之后若见了李叱,可将我原话转告。”

    燕先生道:“什么话你只管说。”

    沈如盏道:“我若随大家出城,一起往燕山,所能做的,最多不过是队伍的后勤之事,看看伤病而已,这对于我来说,价值太低,我是商人,所以价值太低的事不做选择。”

    “我若留在冀州为内应,将来李叱回取冀州,我便是得冀州的首功之人,价值之大,比做一个后勤支援的差事要强的多了。”

    燕先生听完后,一脸惊愕的看着沈如盏。

    沈如盏笑道:“燕先生只管如实说便可,李叱若是听了,会理解我。”

    燕先生又劝了很久,沈如盏心意已决,说什么也不肯随大家一道出城。

    等众人都聚齐之后,却发现姜然等人也不在。

    燕先生问,长眉道人摇头道:“找了他们,姜然说李叱临走之前对他另有安排,他还要留在冀州,不和咱们一起走。”

    燕先生心里无比震撼,李叱这些安排都是在何时所做?莫非是在地宫隐藏的时候就都已经安排好了?

    沈如盏不走,姜然等人不走,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妥当,只等柳戈来

    接。

    可众人还是想不明白,柳戈手下数千兵马,怎么能接了他们再顺利出城?

    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柳戈的兵马从地宫里出来,竟然直接就从大街上来了,从沈医堂那边的地宫出口出来,上大街,队列整齐的到了车马行这边。

    三千多人的队伍,在大街上浩浩荡荡的开过来,大白天的,如此明目张胆,长眉道长他们全都没有想到。

    这支队伍带着的旗号是豫州军旗号,长眉道人这才想起来,李叱和唐匹敌在战后出去,一直都往回搜罗东西,包括不少战旗。

    柳戈带着队伍直接往城门方向开,一路上遇到的巡逻队伍还给他们让路,并无怀疑。

    这就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谁会怀疑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冀州军可是谁都知道,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就算是让潘诺亲眼看到了,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手下有人私自调动兵马,而不会怀疑这是冀州军的队伍。

    李叱打的算盘就是那些冬衣。

    豫州军分得是冀州军的冬衣,这些冬衣李叱他们也有不少,当初从府库里没少往外偷......

    他们明目张胆的到了城门口,守军士兵本想拦截,却被柳戈一马鞭甩在脸上,打的满脸血,就没人再敢阻拦。

    队伍出城之后不久,冀州节度使潘诺得到消息,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派人去问谁带兵出逃,可是帐下将军都在。

    他第一件事是赶去大营盘查,却发现一支队伍都没有少,走的不是大营里的兵马。

    这才醒悟过来,再带人追,已经来不及。

    余九龄出城之后心跳还一直都没有慢下来,他总觉得不可思议,这就跟闹着玩似的就出来了?

    余九龄想着,李叱断然不会在从府库里往外搬运东西的时候就想到,这些冬衣要如此用法。

    但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想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计策来。

    其实李叱和柳戈说的事,只是第二种选择,是备用的策略安排。

    李叱的第一选择还是护送虞朝宗回燕山营,燕山营不管多乱,只要虞朝宗养好了病回去,他一出现,燕山营里的人就全都会老实下来。

    因为李叱将来的打法还是里应外合,柳戈这三千兵马一直藏在城中,那时候燕山营再攻冀州便易如反掌。

    然而事情突变,李叱也只好用备用的第二选择了。

    柳戈带着兵马出城就下令急行军,都是骑兵,当初柳戈带着人进地宫的时候,就带了冀州军的战马来。

    马车上。

    高希宁回头看向逐渐模糊起来的冀州城,想着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看向爷爷,高院长脸上也都是不舍。

    如果不是因为高希宁的话,他应该怎么都不会离开冀州,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冀州城里,因为他的书院还在。

    然而人总是会有断舍离。

    而当不得不面对断舍离的时候,因为断舍离而能保护更重要的人,那么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潘诺带人赶到北门,怎么都搞不清楚那队伍到底是哪儿来的,就好像闹鬼了一样。

    而这事没多久就在冀州城里传开,百姓们都说,光天化日之下,一队战死的冀州军阴兵出城。

    这事越传越离谱,传来传去,传成了冀州可能要有大灾,阴兵离开,是不想再守护冀州。

    一时之间,冀州城里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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