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楼。

    崔泰端坐在椅子上等着最后的消息,李叱临走的时候留下一番话,又给了他希望。

    李叱说,崔家可以离开冀州,只要青州兵退,那么崔家的人也可以安全撤走。

    这对于崔家来说,如今这样的结果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家还在,未来就一切都有希望。

    “粮仓死战,我们的人折损八成以上。”

    一名伙计从外边回来,脸上都是悲伤之色。

    “崔卿呢?”

    崔泰急切的问了一句。

    “战......战没。”

    伙计地低下头,似乎是不敢去看崔泰那张脸,从李叱离开之后,短短一个多时辰,他们的东主就好像苍老了十几二十岁一样。

    “派人......派人去求见夏侯琢,告诉他,我愿意让出崔家在冀州城所有家产,换回我弟的尸体和崔家上下老小的安全。”

    崔泰的话音刚落,外边有伙计急匆匆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道:“东主,那个人又来了。”

    “谁?!”

    崔泰心里微微一震,第一反应是李叱又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就见唐匹敌带着一队士兵从外边进来,他们抬着一具一具的尸体,进来之后把尸体放在院子里,唐匹敌对那些士兵点了点头,那些士兵随即列队退出三月江楼。

    “令弟的尸体。”

    唐匹敌指了指其中一具用白布包裹着的尸体说道:“这是夏侯将军的意思。”

    崔泰站在那,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灵魂一样,看了看唐匹敌,又看了看那具尸体,良久之后,他俯身抱拳:“多谢唐公子,多谢夏侯将军。”

    唐匹敌道:“崔先生睿智,应该明白夏侯将军让我把令弟的尸体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崔泰点头:“明白。”

    唐匹敌问:“那崔先生的意思是?”

    崔泰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放我一人出城,我去和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崔大人谈。”

    唐匹敌抱了抱拳:“崔先生虽然是对手,可不管是你还是令弟都令人尊敬,令弟直至战死也没有想过毁掉粮仓,死的光明磊落,唐某尊重这样的对手。”

    “多谢。”

    崔泰再次抱拳一拜。

    唐匹敌道:“夏侯将军说,若青州兵退,他可以亲自护送崔氏一族出城。”

    说完这句话唐匹敌转身就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崔泰忽然问了一句。

    “唐公子,夏侯将军愿意放我等出城,大概是你所劝说之果吧。”

    唐匹敌回头看了崔泰一眼,没有回答,笑着离去。

    秦拙上前说道:“这会不会是什么奸计,故意让我们把所有人集结起来,然后他们要一网打尽。”

    崔泰摇头道:“且不说夏侯琢和李叱,还有这个唐匹敌都做不出言而无信之事,只说他们放我们离开有益无害,他们也不会食言。”

    他苦苦笑了笑道:“崔家没有倒下,还有青州之兵,放我们走,一来可解冀州之围,二来......让我们去别的地方再做图谋,以我们崔家的实力,到任何地方都能有所作为,我们到青州也好,到别的地方也罢,就能牵扯分割朝廷之力。”

    他看向门外,已经不见了唐匹敌的身影。

    “是年轻人的时代来了。”

    三月江楼的三楼栏杆处,公叔滢滢看着好像苍老了不少崔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崔家败了她反而有些开心,因为她不喜欢崔泰这个人。

    况且刚刚她出来,想看的也不是崔泰而是唐匹敌。

    所以公叔滢滢在想,自己是走,还是留?如果不走的话,杀了唐匹敌和李叱这样的人,应该会很有成就感才对。

    她对唐匹敌感兴趣,

    还是因为许元卿的仇。

    男子汉大丈夫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她觉得自己是小女子,小女子就要记仇。

    青州军长途跋涉而来,现在似乎就要无功而返,对于他们来说必会无比失落,可对于冀州城的百姓们来说,战争来的快结束倒也快,他们无比开心。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崔泰先出城和青州节度使崔燕来见了一面,不久之后回来,派人告知夏侯琢,说崔燕来已经答应,只要把崔氏一族如数放出冀州,青州军就会马上退兵。

    夏侯琢当然也不会出尔反尔,他甚至没有先放一半人让青州军退走,而是如数把人全都放了出去。

    青州军后撤数十里,崔氏一族离开冀州城后,城门再次关闭。

    夏侯琢站在城墙上看着崔家人好像羊群一样离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让他们去祸害别的地方吧。”

    唐匹敌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刻的夏侯琢和唐匹敌都觉得,事情结束了。

    然而第五天下午,监视着青州军退走的斥候忽然赶了回来,带回来一个让所有人都位置震惊的消息。

    “将军......”

    斥候说话的时候,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多少,看起来他还自己都还处于那种难以置信中没有抽离出来。

    “什么事这样惊慌。”

    夏侯琢道:“缓一口气,慢慢说,大不了是青州军出尔反尔又回来了,还能有什么。”

    “不是......不是青州军回来了。”

    斥候咽了口吐沫,嗓音沙哑的说道:“青州军退的很快,可能也是担心青州那边被人偷袭,没打下冀州,再把青州丢了,得不偿失,所以三天就退走二百多里。”

    他看了夏侯琢一眼后说道:“就在刚到滹沱河的时候,青州军.....遇伏了。”

    夏侯琢眼睛骤然睁大:“谁?”

    “王爷......”

    斥候道:“现在来看,应该是王爷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却没有回冀州驰援,而是在滹沱河设伏,青州军才退到滹沱河,王爷亲率大军猛攻,又有幽州军从北方夹击,青州军大败,损兵至少数万人。”

    夏侯琢看向身边的唐匹敌,却见唐匹敌的脸色更为精彩,那一脸的似笑非笑。

    “你......怎么看?”

    夏侯琢下意识的问了唐匹敌一眼。

    唐匹敌只是笑了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夏侯琢等了好一会儿,唐匹敌见他不死心,只好勉为其难说了几个字。

    “我......没法看。”

    说完之后抱拳:“我先回车马行,战事已了,我回去好好睡一觉。”

    夏侯琢看着唐匹敌转身走了,他也知道唐匹敌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方便多说什么。

    “蠢蠢蠢......”

    唐匹敌从城墙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了三个字。

    他在城墙上脸色精彩,就是因为羽亲王这操作让他觉得太精彩......

    在大战之前唐匹敌曾经说过,如果趁着青州军围攻冀州,羽亲王率军一部阻挡豫州军,然后分派得力大将猛攻青州,青州兵力空虚,拿下青州不难,哪怕是打下来一半青州之地呢。

    他居然率军回来打青州军......

    若拿下青州之地,再以逸待劳,青州军长途跋涉赶回去,那时候再打青州军,轻而易举可大获全胜。

    如今羽亲王以为很高明的带着人在半路堵截,真的以为能把数十万青州军杀一个全军覆没?

    就算是大胜,所得之物是什么?俘虏?还是本就没有多少的粮草辎重?

    看起来羽亲王已经回来一阵子,冀州被围攻多日,他始终在远处按兵不动,却派人联络了幽州罗耿,在半

    路两下夹击。

    眼界低的人,一定觉得羽亲王这一步棋走的漂亮,一举击败了青州军。

    可实际上,错失的太多了。

    刚刚夏侯琢在城墙上问唐匹敌怎么看,唐匹敌心说还能怎么看,当笑话看。

    羽亲王回军,豫州那边又不是傻子,见羽亲王南下大军撤走,他们必会抽兵攻打青州,这边羽亲王打赢了一场,青州军纵然损失半数又如何?

    还有至少十五万以上的青州军会逃出去,青州节度使崔燕来破釜沉舟,就算是豫州军没有去攻打青州,若豫州军趁机与青州军联手,羽亲王再南下,到时候会被人联合起来按着揍。

    为了区区一场胜仗,放弃整个青州之地,这不是捡了个芝麻丢了个西瓜还能是什么。

    怎么看,就是当笑话看。

    唐匹敌回到车马行后把这件事说给李叱,李叱听完也有些发懵。

    唐匹敌道:“夏侯问我怎么看,我不好说,若你来说,你怎么看?”

    李叱叹了口气后说道:“怎么看......拿着一把好牌,能赢千里江山,然后他选择了最小的赢法,千里江山不要,换了几万俘虏来,况且这几万俘虏还是隐患,用最大的牌,打最冒险的小胜,羽亲王......”

    唐匹敌道:“不止如此,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羽亲王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要图的可不是那几万俘虏,他是要屠掉崔家。”

    李叱嗯了一声,刚刚他也想到了。

    羽亲王觉得这是立威,觉得这是在宣告,谁得罪了他,他就让谁灭门。

    之前在冀州城内的几件事,已经足以看出羽亲王的性格,现在再看,羽亲王不过如此。

    唐匹敌笑道:“这本是互相去偷袭对方大本营的事,你来偷取我的家,我就去偷取你的家,冀州这边,咱们把家给他守住了,他半路改变主意不去偷敌人的家了。”

    他笑着摇头:“幸好当初你没选他。”

    李叱叹道:“幸好夏侯不像他。”

    羽亲王此时却不这样觉得,他还沉浸在一场大胜之中,他看了一眼被俘虏的那些崔家的人,老老少少,能有数百,都被绑了跪在外边。

    其中就包括崔泰。

    羽亲王走到外边,看了看跪在那的崔泰后笑道:“你现在可是服气了?”

    浑身是血的崔泰哈哈大笑起来:“我本以为你还是个人物,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小人,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问鼎天下......羽亲王,恕我直言,你过不了南平江便会一败涂地,你儿夏侯琢辛辛苦苦为你守住的家业,两年之内,必会被他人所取。”

    羽亲王一怒,摆手吩咐道:“全都砍了!”

    “是!”

    他帐下士兵们一拥而上,押着那些崔家的人到了大营外边,一刀一个,全都砍死在滹沱河岸边。

    羽亲王问:“罗将军何在?”

    手下人回答道:“罗将军说幽州军务要紧,就不向王爷告辞了,他担心兖州军还会来偷袭,回去稳守幽州。”

    羽亲王嗯了一声道:“罗耿看的透彻。”

    与此同时,滹沱河往北百里左右,幽州军正在回去的路上。

    罗耿骑在战马上,嘴角一直都带着笑意。

    手下人问道:“大将军,你为何一直在笑?”

    罗耿笑道:“这一战后,我才看清楚杨迹形不过一蠢材,明明可以趁机南下夺取千里之地,却跑回来打这样一战,还以为自己有多高明,咱们回去之后就整顿军备,扩充兵马,不出两年杨迹形必败,到时候与其让别人抢了冀州,不如我们来拿。”

    他一催马,大笑向前。

    ......

    ......

    【跟大家道歉,上午我和老婆一块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回来的晚了,赶紧码字一直到现在,更新的晚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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