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头发白了是我爸欺负你了还是有拆迁大队拆了我们家的祖屋还不给钱”

    “去你的,胡说什么啊我和你爸盼了你八年了你还怪爸妈头发白了”

    卫凌再一抬眼,看见在一旁扶着容兰的卫均,他也和容兰一样衰老了许多,目光里是满满失而复得的殷切。

    心脏猛地一阵下沉。

    八年怎么回事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小黑框跑了进来,“温教授来了”

    所有围绕在卫凌床边的白大褂们纷纷让开,另一个穿修长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和其他的医生不同,这家伙一身黑色的西装,长腿迈开,修劲而利落。

    当他的脸逐渐清晰起来,卫凌半张着嘴,惊呆了。

    这人不就是他那位上课从不迟到,下课自习室里端坐,不渣游戏、不肝斗地主、不食人间烟火的室友温酌吗

    但却又不是卫凌印象里的那个青涩的、自带傲骨寒霜bg的温酌。

    他成熟了很多,五官带着刀凿般的力度感,可偏偏眼部的线条优美,缓和了他的棱角,多了几分内敛。

    更重要的是明明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鼻子也还是那个鼻子可卫凌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的很吸引人。

    “温酌你这是吃多了胶原蛋白还是”

    还是去微整形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兰给捂住了嘴巴。

    “傻崽你在胡说什么啊温酌可是花了八年的心血才把你带回来如果没有人家温酌我和你爸早就死了再见你一面的心”

    卫凌顿了顿“妈当着外人的面,你能别叫我那啥吗”

    傻崽

    谁家的傻崽能当理科状元

    谁家的傻崽能回答白大褂那一堆初级物理问题

    我都这么大了已经不穿开裆裤了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叫我“傻崽”特别是当着温酌的面

    “哦对不起,对不起你以前跟妈说了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叫你崽,日子太久了妈给忘了”

    不要再说了求你了

    卫凌被容兰打了个岔,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眼前的温酌,没来由心底一阵发酸。

    “你这是上哪里实习了吗这套西装真帅啊”卫凌感叹道。

    温酌只是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用一种很深的看似没有波澜的目光。

    可卫凌却觉得对方视线所到之处,一点一点变得温热,空气中浸透着某种压抑至极却又强烈到随时爆发的期待。

    卫凌心头涌起危险的预感。

    自己是弱小的猎物,面前的是强悍而又擅长诱捕的猎手。他悄无声息却又强势地掌控着这里的一切,从每个人的态度,到卫凌本人。

    卫凌立刻侧过眼,转移视线。

    “他想要你的全部。”

    这句话蓦地出现在卫凌的脑海里。

    他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这时候温酌终于走了过来,拽过了一旁的椅子,缓慢地坐了下来。

    “那个,温教授,要不然您和卫凌解释他现在这个样子,逻辑思维能力好像没有问题,但是看起来好多事情不记得了很可能是”

    一直沉默的温酌开口说“回溯性失忆,又称逆向失忆症。”

    躺在床上的卫凌心头一颤,只觉得温酌的声音就像大热天忽然吃到了一口雪糕,五脏六腑都舒适起来。

    自己明明在害怕他,可却还是会觉得他声音好听。

    旁边的小黑框立刻应和“那是啊在极端条件下保存那么多年,醒来了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那就不科学了”

    到底什么极端条件

    卫均拍了拍容兰的肩膀,扶着她起身,走了出去。

    一边走,容兰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卫凌。

    卫凌眯着眼睛,朝着容兰笑了笑。

    容兰走出病房才说“这孩子怎么跟小时候一样,笑得没心没肺的”

    “儿子那是不想你担心难过。”

    当病房里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卫凌没来由紧张了起来。

    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温酌,有一种不同于学生时代的气场,而且他还听见那几个白大褂叫他“温教授”。

    “那个哈哈你是教授啦留校任教”

    卫凌下意识想要抓紧床单,但手指使不上力力气。

    温酌缓然开口,“你是不是在害怕我”

    “没没有只是你都成了教授了,很有威严。我一直都怕教授的。”

    “别怕。”

    这两个字,很清晰也很有力量。

    可偏偏卫凌就觉得对方温柔而克制,刚才那种让他紧张的气场好像消失了,坐在他面前的就是他从前那位老同学。

    “哦”卫凌垂下眼,看着温酌的脖子上挂着一张工作证,透明质地,里面好像还有芯片,和学校1块钱印刷的学生证天差地别。

    上面还有泛着金属光泽的几行小字

    联合科技大学教授

    高级工程师

    温酌

    看来这位老同学混得很好啊,是学术界的扛把子。

    只是联合科技大学是什么大学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估计是他昏迷的时候新成立的大学那他到底昏迷多久

    像自己这种野路子,沉不下心来写论文做实验的,混不了学术界。

    就在卫凌脑子里,“学院派”的小天使和“野路子”的小魔鬼相互交战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点了一下卫凌的眉心。

    就像触电一样,卫凌猛地抬起眼来,肩膀一颤。

    “你你”

    卫凌记得温酌特别讨厌肌肤触碰,有时候在寝室里自己不小心碰他一下,这家伙都会忽然避开,然后用很生冷、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

    后来卫凌才知道,温酌会有这样的反应,跟他那个长期酗酒殴打老婆孩子的父亲有关,就像得了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样。

    所以如果有人在背后说温酌坏坏,卫凌会非常严肃地警告对方。

    久而久之,其他同学也对温酌的冷淡习惯了。

    可这样一个家伙,刚才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卫凌盯着温酌,等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之类的东西,但是温酌却靠过来,手掌伸进病床和卫凌的后背之间,将他托了起来。

    “在想什么呢”他的声音就在卫凌的耳边,带着温和的气息。

    枕头垫在了卫凌的背上,总算能坐起来了

    温酌是唯一一个注意到他躺了那么久很难受的人。

    “我在想我多少天没有洗脸了很油吧”

    “今天早晨八点擦过脸。”温酌回答。

    他的声线和他的人一样清冷,卫凌刚开学的时候有点不大喜欢他,后来听久了,还觉得提神醒脑。

    考四六级的时候,卫凌会故意问温酌单词怎么念,就为了听他的英式发音,特别有哥特式的空灵感。

    但是,现在温酌的语气很轻缓,挺温柔的。

    老天爷,卫凌你是不想活了吗竟然会觉得温酌温柔而且不止一次这么觉得

    明明醒来之后的第一眼,还有点怕他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早晨八点擦过脸我妈告诉你的”

    卫凌打着哈哈,想要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我帮你擦的。”

    温酌话音刚落,卫凌咳嗽了起来,呛得他泪花满面,肺差点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你你说什么你帮我我擦擦的”卫凌的舌头震惊到僵直。

    “嗯。”温酌点了点头。

    “喔”

    卫凌又低下了眼,心想现在心理医生真牛掰,能把温酌的这个什么洁癖啊,还有接触恐惧症给治好该颁发诺贝尔啊

    “你没有问题想要问我吗”温酌开口问。

    “问题有啊,我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动不了了是瘫痪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卫凌看着温酌,其他人来给卫凌解释,指不定怎么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但如果是温酌,他一定会用最精简的语言和最有逻辑的组织,让卫凌在最短时间内了解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得了白血病吗”温酌问。

    “啊我记得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你是不是病好了”

    “那你记得,是你给我捐的骨髓吗”温酌又说。

    卫凌愣在那里,整个人给镇住了,良久才问“该该不会是医生取骨髓的时候操作失误把我整整瘫痪了吧”

    从心脏到骨头冷了个彻底。

    “如果是那样,你后不后悔救我”

    温酌淡淡地反问,就跟问他“你后不后悔给了我一块钱坐公交”那么云淡风轻。

    这要是别人,说不定已经炸起来了。

    老子要真为了你被整瘫痪了,你还这么淡定

    但是卫凌还记得自己给温酌捐骨髓之前,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瘫痪只是他噩梦之中非常接地气的一部分。

    几秒之后,他眯起了眼睛。

    温酌不是那种会问对方后不后悔的人,这就跟分手之后问“你爱没爱过我”那么无聊。

    虽然当年的骨髓捐献,采取的还是抽取骨髓血的方式,但根本没那么大风险。

    卫凌从对方的态度里感觉到,自己没有瘫痪,而且他能感觉到被子在身上的厚度,他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仿佛随时就能勾起。

    而且从小到大,他的预感比女孩子发现男朋友出轨了还要准。

    “那那你痊愈了吗”卫凌问。

    “痊愈了。”

    “那你现在薪水待遇怎么样”

    “很高。”

    “那你会养我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小爷要真是为了你瘫痪的,你肯定得养我啊不只得养我,还得给我爹妈养老送终

    温酌看着他,还是那种很深的让卫凌理解不了的目光。

    “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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