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呀……你说清楚嘛……”张曜灵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贼兮兮的一笑,古怪的眼神,看得满脸通红的苏若兰,是更加的不敢抬头。

    “大色狼!就会瞎想!快点给我出去!”越来越受不了张曜灵的这种古怪延眼神了,苏若兰猛地抬起头来,冲到张曜灵的身前,伸出手来,就推着张曜灵往门外赶。“你别推我啊,我自己会走!”张曜灵装模作样的被苏若兰推出了门外,他要是想反抗,苏若兰自然不可能推动他。只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留在这里多有不便,所以也就借着苏若兰的这一推离去。只是在嘴上,他还要装模作样一番。

    “哼,今天要不是我在这里,你早就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了!”苏若兰猛地一把将张曜灵推出门外,在关上房门之前,还对着张曜灵作了个鬼脸,加了一句,“大色狼!”

    “这小丫头!哎!”张曜灵看着紧紧闭上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鸠占鹊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张曜灵转头离开,刚转过身去,他的脸上,笑容就马上消失了。脚步轻移,很快的,就离开了自己住的这个院子,只是他的方向,并不是苏若兰“大义凛然”让出来的“香闺”。

    张曜灵走出院门,迈步走上大街。在一条又一条的曲巷中来回曲折地绕了好几圈,最后在一扇不起眼的院门上用力一推,门无声而开。

    张曜灵闪身进入,随即有将门合上。他在黑暗中的小院中信步而行,最后来到了一个散发着淡淡烛光的房间前面,小声问道:“鲁叔!在不在?”

    “公子请进!”房间里传来了阿鲁的声音,随即房门就被打开了,却没有看到阿鲁的身影。

    张曜灵好像并不奇怪,他施施然地走进房门内,转身,关上房门。然后,就看着房间中的另一人,静静的不说话。

    “公子,阿鲁失职,请公子责罚!”身躯高大的阿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推金山倒玉柱,一头跪倒在张曜灵面前,沉声说道。

    “鲁叔起来吧,你也是刚回来,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以让你把所有事情都掌握住呢?”张曜灵静静地看着阿鲁跪下,直到阿鲁跪下说完,他才上前两步,伸手将阿鲁扶起。

    “不管怎样,让姑臧城中混入了则么多的此刻,甚至还让凉王殿下受了惊,就是阿鲁的失职!”阿鲁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

    “起来吧,这是一次意外,我知道这也怪不得你!”张曜灵手上用力,将阿鲁扶了起来。在阿鲁站起身来的时候,张曜灵又说道,“可是,这样的意外,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是!阿鲁明白!”阿鲁低着头,沉声应道。

    张曜灵缓缓从阿鲁身边走过,在靠窗子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阿鲁,问道:“鲁叔,城里的那帮刺客,都已经肃清了吧?”

    “是的,根据公子得到的消息,我们一共在城中抓了二十四名刺客,还有一些有嫌疑的十三人,也被我们抓回来了,现在正在审问之中!”阿鲁依然低着头,短而精炼地回答道。

    “很好,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要是有嫌疑的,我们都不可以放过!”张曜灵用指关节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忽然问道,“仇池方面,那个杨俊,可有什么动向?”

    “那个杨俊,自从跟随公子进城之后,就一直待在军营中,虽然我们限制了他的自由,但是他似乎早有预料,每日里正常作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曜灵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而阿鲁在说完之后,也恭敬地站在了张曜灵的身旁,安静地陪着张曜灵。

    张曜灵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慢慢松懈了下来。只是多事之秋,他的心中,注定是难以得到休息的。

    杨国敢跳出来和自己做对,尤其是他做的是让自己最不可原谅的事,再加上今天的这一次不成功的行刺,在张曜灵的心里,已经给杨国,判了死刑。

    仇池是由一些地利,一些实力还是有的,但是这些并没有被张曜灵视作威胁。如今仇池未战已败,自己从关中大胜而归,消息一传出去,对于实力本就远远不如的仇池来说,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必将引起轩然大波。相信现在的仇池,肯定因为自己的这一消息,变得惶惶不可终日,纵使杨家在仇池有着很大的威信,但是在很明显的定局面前,他们的内部,会有更多的杨俊出现。

    而在这一次的战争中,谢盈雪显露出了让张曜灵从未想到过的军事能力,几乎就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才保住了凉州的安然无事。相信这一次自己派她去仇池作战,她肯定不会辜负自己对她的期望的。

    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一个总是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后面的胖丫头,如今居然会成长成这样一位旷古绝今的女将军。只是不知道百年之后的历史上,是不是也会留下她这一笔呢?

    想到这里,张曜灵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遐思,张曜灵转过头去看向阿鲁,又问道:“鲁叔,这一次桓温为什么突然攻到了长安,原因查清楚了没有?”

    “公子……”阿鲁面露难色,迟疑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桓温此次的行动非常隐秘,我们能查到的,只有桓温在出兵那一天曾经见过一个人,但是至于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

    “神秘人?世事难料,之前都没有把桓温算在里面,但是这一次,他却险些要了我的命啊!”张曜灵回想起那六天的守城经历,那种生死一线隔的感觉,是他这一世最难忘记的。

    “对了,公子,有一个消息,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阿鲁本来还有些惭愧,但是一提起桓温,他又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拍着脑门失声道。

    “什么消息?是和桓温有关系的?”张曜灵闻一知十。

    “今天下午刚得到的消息,建康城来人了。”阿鲁低下头去,说道。

    “建康城的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张曜灵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一面还没有来得及对仇池动手呢,这建康城的人怎么动作这么快?

    “他们来凉州,只是为了请公子去江东受封!”阿鲁简短地答道。

    “受封?他们有这么好心,居然会想着来给我受封?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张曜灵冷笑了一声。

    “公子说的没错,确实不简单。根据探听到的消息,这一次的受封,表面上的原因,是为了公子收复关中,有功之臣。但是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为了……”阿鲁停顿了一下,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制衡!”

    “以前我们是天高皇帝远,所以我们做什么,他们也基本上不怎么管我们。现在关中被我们收复了,直接与桓温的襄阳紧邻。而这一次桓温北伐失利,关中被我们收复,桓温的声望大减。此消彼长之下,我们现在和桓温,已经成为了两个实力差不多的势力。建康城的那帮子名士,大概是想要玩‘卞庄刺虎’的把戏吧?”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阿鲁,张曜灵冷笑了一声说道。

    “恐怕问题还要更复杂一些,使者现在已经渡过了黄河,但却一直没有继续北上。根据我们的监视,这两天,他一直在悄悄地调查一些消息。而这些消息,大部分……”阿鲁沉吟了一下,这才有些谨慎地说道,“……都和公子和王爷有关!”

    “他在调查我和我爹?”张曜灵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许多,他把身子向前探了探,追问道,“他打听的是哪一方面?”

    “一部分是公子和王爷在民间的风评,而大部分的,则是事关你们父子二人的关系!”阿鲁说完之后,就抬起头来,紧紧地注视着张曜灵脸上的神色变化,欲言又止。

    “我们的关系?”张曜灵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冷笑出声,“没想到,这帮建康城里的大名士们,居然也有脑袋开窍的时候!居然想要离间我们父子二人的关系,真实好算计!”

    张曜灵冷笑连连,一旁的阿鲁看在眼中,却很理智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事情已经变了性质,事关张曜灵张重华父子,这就已经牵扯到了凉州王权的问题。这种问题,张曜灵可以毫无顾忌,因为这是它们父子二人的事。但是这时候身为幕僚部属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自己的嘴巴,什么都不要说。不然的话,一旦出现什么纰漏,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健康派来的这名使者的来意,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一方面是为了封赏张曜灵制衡换桓温;但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张曜灵会变成下一个桓温,所以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拆张曜灵台的损办法,想要在凉州内部制造内乱。

    此刻的凉州,在名义上的主人,依然是张重华,虽然那个凉王的身份有些僭越,但是这也算是得到了默认。但是现在的凉州,风头最盛的确实张曜灵。

    从张曜灵八岁开始,张重华意外的一道任命,将张曜灵推到了前线。一战收回陇西,最后张重华又将整个陇西都交给了张曜灵,张曜灵正式开始踏入天下这个大舞台。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张重华,是打算借这个机会,将张曜灵积攒声望,准备推他上位,完成权力交接。

    但是之后,张曜灵就在陇西一直待着,却没有了其他的动静。这一呆,就是近十年。之后的张重华,再没有了其他的任命。一来二去的,一些有心人,就开始有了一些自以为是的想法了。

    子强父弱,在权力的角逐中,亲情是最不被人看好的东西。之前的权力交接突然停止,是不是这两父子,出现了一些隔阂呢?

    像这一类的谣言,张曜灵之前也曾经听到过,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把它当一回事。这是只有他们父子才知道的真相,旁人的猜想,不过是付之一笑而已。

    在一开始的时候,心灰意冷的张重华,的确是有着让张曜灵接班的想法。但是张曜灵拒绝了这一个看上去无比诱人的念头,一是因为自己资历不够难以服众,而更加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心里,不想因为这种在自己心中根本不算什么的权力,而破坏了自己温馨家庭的纯洁。

    再没有人像张曜灵一样,对亲情如此看重。唯有从没有吃饱饭的乞丐,才会对一个热馒头,有着信仰一般的渴望。而对于张曜灵来说,自己的这一个家,就是自己这一辈子最为虔诚的信仰。

    那些人世间的功名富贵,从来都没有在我的眼中!我要的,只不过是那一点心头上的温暖而已!

    这番心思,一直深藏在张曜灵的心中,就算是对他爱之甚深的张重华夫妇,也是不甚了了。也正是张曜灵的这一个不合时宜的信念,才会让那些权力漩涡中的人,产生了那么多的无尽遐思。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的张曜灵,有些怔怔地看着满脸复杂神色的裴凤如,有心想要向母亲和盘托出自己的全部秘密,但是蠕动了一下嘴角,他还是慢慢的,收回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母子二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地呆立了好一会儿,这时候,从院门外面,突然走进了张重华,他又回来了。张重华并没有注意到现在这两母子之间的微妙状况,他走了过来,看到张曜灵像一根柱子一样杵在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道:“哎,灵儿,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重华的眼神向下移,看到了那一棵树下的一些血迹,他若有所悟地问道:“哦,那名刺客呢?是不是没有问出什么?”

    张曜灵仍然有些呆呆的没有反应,张重华误以为他是在为没有审问出刺客的消息而焦虑,他就安慰道:“好了,没问出来就没问出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我已经派你天赐叔叔去调兵了,这些刺客肯定是这几个月才潜伏进来的,咱们一点一点找,虽然速度可能有些慢,但是抓住这些不成气候的刺客,不成什么问题。”

    说完,张重华拍了拍张曜灵的肩膀,以示宽慰。

    张重华的这一拍,才让陷入呆滞状态的张曜灵反应了过来。他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张重华,傻傻地问道:“爹,你怎么回来了?”

    “你这傻小子!我这都回来跟你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合着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啊!”张重华重重地在张曜灵的肩膀上拍了一记,笑骂道。

    “爹,你先在这里陪着娘吧,我先出去忙了。”张曜灵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裴凤如那双迷茫的眼睛,他匆匆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王府,张曜灵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天空中的阳光依然很温暖,但是此刻的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心中,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忧虑,还有一丝……恐惧。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现,狠辣无情的作风,绝对让从未见过自己这一面的裴凤如,心中起了疑虑。

    如果这一次见到自己这一面的,是王猛、邓羌他们,又或者是北宫雁、谢盈雪这些女孩子,他或许都不那么太在乎。

    王猛和邓羌,一个是独具慧眼军政双通的治世良材,一个是战场之上无敌的旷世猛将。这两个人,平日里早就见惯了生生死死,甚至他们自己的手上,也有着不少的血腥。对于他们来说,张曜灵今天的这一点点小小的手段,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而如果今天见到这一幕的,是北宫雁或者是谢盈雪、苏若兰,张曜灵也不会太在意。北宫雁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许多秘密,她也是一个聪慧女子,这几年商场的历练,虽然比不上直接动用武力那么血腥,但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不会让她,对张曜灵今日的行为,有多少的反感。

    而对于谢盈雪和苏若兰,这两个女子,她们并不像北宫雁那样参与了过多自己的事。但是对于她们二人,张曜灵的心里,并没有把她们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或许这两个人,一旦因为发现了张曜灵的这一面,而选择离开张曜灵的话,张曜灵的心里或许会有一些失落,但是也只是一阵的失落而已。而失落之后,张曜灵还是有信心,继续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这一生。

    这些人,都是张曜灵这一世,所信赖的幕僚、伙伴、朋友,对于这些人,张曜灵的心里,也是有着一些难舍难分的情感的。但是对于他们,和对于自己的父母二人的情感,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

    在上一世,张曜灵是心如死灰之后,才选择用一场绚烂到了极点的爆炸,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本来是生无所恋,心存死志,但却没想到,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上天,居然会如此仁慈,不但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还赐给了自己这么温暖的一个家庭。

    重生之后的张曜灵,无比珍惜自己现在的这个家,现在的这些亲人。只有失去过,才会明白曾经拥有的可贵。对于这一世的父母,张重华和裴凤如,再世为人的张曜灵,就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真正父母,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所有!

    正是有了这么一份炽热的情感,张曜灵才会在竹庐先生的点拨之下,一点点地,升起了奋发图强的念头。这么多年的南征北战,殚精竭虑的算计,张曜灵实在是很疲倦。但是在他的心灵深处,始终有那么一处充满了温馨和光明的所在,照耀着他的心灵深处,让他在疲惫迷茫中,永远都不会失去前进的动力。

    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父母,就是自己这一世的家。那是自己这一辈子最为重要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的所有。而任何想要破坏自己家庭的温暖和谐的人,都将被张曜灵视作不死不休的仇敌,下手绝不留情!

    王猛和邓羌等人,都是看重了张曜灵的眼光和量才是举的肚量,才会如此容易地归顺他的。但是他们不知道的事,支撑张曜灵纵横天下南征北战的,不是什么“天将降大任”的责任感,也不是什么醉心权力的欲望。而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帝王,都不会有的一种炽热情感,那就是对亲情的无比珍惜。

    对张曜灵来说,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家人。当有一天,他用生命去维护的母亲,却突然对自己产生了疑虑,有了一种不信任的感觉,那么张曜灵的心里,又会是怎样的苦涩?

    他不知道,当母亲真的了解到了这其中的真相,她,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叫自己“灵儿”呢?那一个自己最为暖心的称谓,是不是以后,就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会这么叫自己了呢?

    张曜灵满怀心事,座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悲伤情绪。它轻轻地打着响鼻,高速奔驰的马蹄渐渐慢了下来,生长着短短的鬃毛的脖颈,在张曜灵的手掌,轻轻的,摩擦着。

    座下马儿的动作,一下子让满怀心事的张曜灵,清醒了过来。他感觉到了马儿的抚慰,心中一阵苦涩,没有呵斥马儿的突然减速,而是伸出一只手去,轻轻地在马的额头上摩挲着。

    “马儿,你说,娘,她还会认我这个儿子吗?我……”张曜灵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我还可以……拥有这个家吗?”

    马儿无言,它无法理解主人的语言。它只是轻轻地,执着的,在张曜灵的手心里,继续地摩擦着,一下,又一下。

    “唉……”张曜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心中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无精打采地坐在马背上,任凭这匹知道自己心意的马儿,载着自己,向前走去。

    张曜灵就这么匆匆地走了,原本很热闹的小院中,就只留下了张重华和裴凤如,这一对十几年的夫妻。

    “凤如,灵儿怎么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张曜灵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院门转角处,张重华眉头微皱,转头问一直垂着头的裴凤如。

    “啊?你说什么?”裴凤如似乎没有听清楚张重华的问题,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答道。

    将裴凤如的所有表现都看在眼里,张重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凤如,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有什么事啊?一切都……都好好的啊,你这没头没脑的,问的是什么问题啊?”裴凤如掩饰地答道,一边说,一边还拢了拢自己左边鬓角的乱发。

    “凤如……”张重华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裴凤如一直握在袖子里的手掌。妻子的手掌凉凉的,软软的,张重华握在手心,用自己的温热手掌暖着,静静的,良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凤如,你我十几年的夫妻,虽然说不上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是我觉得,我们夫妻,也不会比那些古人,差上多少。这十几年来,你我夫妻二人,经过不少的大风大浪,其中种种危险磨难,说起来凶险无比。但是上苍保佑,你我夫妻二人,总算是平平安安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张重华又笑了笑:“不但我们夫妻丝毫无损地过来了,还多了灵儿这个臭小子!虽然这个儿子经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怎么说呢,能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真的觉得很骄傲!”

    说起了自己的儿子,张重华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而听到了张曜灵的名字,一直低着头的裴凤如,也抬起了头来,眼神之中,也多出了一抹深深的温柔。但是转瞬,温柔的深处,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之中,有迷茫,有疑虑,有彷徨。

    捕捉到了裴凤如的这些细微变化,张重华握住裴凤如的手掌,又紧了紧:“凤如,你我十几年的夫妻,你还觉得,你可以瞒得过我吗?告诉我,你和灵儿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面对张重华那双有些热切的眼神,裴凤如似乎是有些受不住其中的热度,螓首微微垂下,躲避着张重华的眼神,就是不与他对视。当然的,她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张重华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将裴凤如的两只手都握在了手心里,靠得更加近了:“凤如,你还要瞒我吗?你骗不了我的,灵儿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的人。什么时候,你见过他,会露出那种迷茫无措的样子吗?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裴凤如忽然摇起了头来,带着挣扎说道:“不……我不能说……”

    “到底怎么了?”张重华的声调陡然升高,双眼有些痛心地看着紧紧闭着自己眼睛的裴凤如,步步紧逼地追问道,“我是一家之主,难道,连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发生了什么问题的权力,都没有了吗?你真的,要如此狠心吗?”

    “不……不是这样的……”裴凤如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但是让张重华吓了一大跳的是,在她那一双明亮的凤目之中,竟然,有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凤如,你这是怎么了?都是为夫不好,刚才不应该用那么大的声音跟你说话的。是我不好,你不要伤心,我以后不会了,不会了……”裴凤如脸颊上珠泪滚滚,张重华手足无措地擦拭着,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笨拙地重复着,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些慌乱,和颤抖。

    听到了张重华自责的声音,裴凤如终于停止了哭泣。鼻腔中,任然有一些不由自主的抽噎,但是,她的眼睛中,已经没有了那么重的悲伤。

    “夫君,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怪你,只是这件事,我实在是……”说到一半,裴凤如的声音由停顿了。不只如此,她又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已经停止洪水泛滥的脸颊,再次有了决堤的趋势。

    张重华慌里慌张地握紧了裴凤如的手掌,柔声对她说道:“别哭了,别哭了,是为夫的不是!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没事的……没事的……”

    “不……不……”裴凤如忽然拿下了捂在嘴上的手掌,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张重华,语气也有了一些毅然决然的味道,“夫君,这个问题,我一定要告诉你!”

    “因为……”裴凤如的语气,再次多了一丝颤抖,“……因为除了你……我已经不知道……还可以和谁说了……”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们这么伤脑筋吗?”张重华的眉头紧锁,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裴凤如的语气,偏偏是那么的断断续续。他有心上前催促,但是看着泪痕未干楚楚可怜的妻子,他跨到嘴边的催促,只好又再次收了回来。

    “夫君,你觉得,现在的灵儿,他……”裴凤如轻咬了咬唇瓣,挣扎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他……还是我们的灵儿吗?”

    “嗯?”明显是被裴凤如的这几个称呼给搞糊涂了,张重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灵儿灵儿的?我们不就只有灵儿这么一个儿子吗,哪里还来的什么其他的灵儿?”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看到张重华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裴凤如有些着急,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缓缓续道,“我是说,今天我见到的灵儿,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是我们的那个灵儿。他……他……”

    “你这说什么呢?”张重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被裴凤如这辞不达意的几个称呼,完全给绕晕了。

    看到张重华仍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裴凤如恨恨地跺了跺脚:“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真实的,要是灵儿在这里,他肯定能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这怎么能怪我、是你自己没有说清楚嘛……”张重华委委屈屈地说道,不过看到裴凤如有继续训斥自己的意思,他连忙摆起了手,“别说我了,你先说说,今天的灵儿,到底有什么表现了?”

    被张重华这一打岔,裴凤如心中的一些郁郁,也被发泄出去了不少。她心有不甘地看了张重华一眼,这才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就是……”

    紧接着,裴凤如就向张重华,简略地说了张曜灵今天对那名刺客做的事。对于其中张曜灵的语气和表情,裴凤如都像模像样地模仿了出来。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和灵儿闹得那么不愉快?”出乎裴凤如的预料,听完自己说完的的话之后,张重华不但没有露出什么忧虑和担心,反而还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对啊,虽然我和灵儿没有吵起来,但是我想,他应该也知道我的意思了。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这个问题,还不够严重吗?”裴凤如有些受不了张重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轻轻的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轻嗔薄怒道。

    “爱,凤如啊,我一直都觉得,你冰雪聪明,比寻常女子,要懂得许多事理。但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张重华的笑声一下子被放大了,甚至到了最后,他还装模作样地晃起了头来。

    “你笑什么?”看着张重华那双有些得意的眼睛,裴凤如心有不忿,怒声道。

    “今天我没有看到灵儿审问那名刺客的过程,但是听你说的,我也可以才猜出一个大概了。”张重华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他看了看裴凤如的神色,正在静静地望着自己,这才继续道,“如果这一次不是灵儿,而是我审问这名刺客的话。我想,比起灵儿今天的行为,我自己动手的话,我会比今天的灵儿,做得更加过分!”

    “什么?”裴凤如惊叫了一声,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她怔怔地看着满脸严肃的张重华,仿佛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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