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下咱们俩了。”安德森,我看着他在我身边坐下,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几道血丝。

    “养猫”我问他。

    安德森笑了起来:“比猫难养多了”

    我漠然的看了看他,不明白这句话好笑在哪里。

    “你可以走了。”安德森对我。

    “去哪儿”

    “去找妮可啊。”

    “不。”我笑着摇了摇头:“我还要等她来救我。”

    “你脑子生锈了吧”

    “你她为什么不来救我”我问安德森,我想我的目光一定很虔诚。

    “我怎么知道。”安德森目视前方,语气冷漠。

    “那我该问谁”

    “问她自己。”

    “怎么走”

    “什么”

    “回去的路,我忘了。”

    雪还没有停,风依旧凛冽,穿透绷带,锋利如刀,折磨着我尚未痊愈的眼睛。我走得很慢,不是因为疲劳和寒冷,更不是因为找不清回去的路,安德森已经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我。只是莫名的不太想见她,三天时间,我总觉得对她陌生了许多,就像从未真正认识过,我甚至不知道见面之后第一句话该什么。

    转眼就到家了,比我想象中快了许多,当房门打开的时候,我的手还维持着想要敲门的姿势。我看着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女人,看的很仔细,却总觉得她长得跟印象中不太一样。

    “你怎么回来了”她惊喜的叫道,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我连忙后退了一步。

    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伸出的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我依旧看着她,发现根本不必考虑“第一句话该什么”这个问题,因为我什么都不想。

    时间在流逝,我能听到挂钟的滴答声。

    “愣着干嘛,快进来呀”她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你挡在门口,我进不来。”

    她愣了一下,连忙让了开去,我侧身走进房间,心得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些什么。

    “你我”妮可向我走近几步,却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声音踌躇,就算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也没见过她如此紧张。

    “他们走了,现在营地里只有安德森一个人。”我。

    “什么”

    我没话,我知道她的听力一向很好。

    “他们去哪儿了安德森为什么这么做”

    “不知道。”

    “等我回来”

    开窗声,呼哨声,嘶鸣声,马蹄声,我知道她走了。

    我关上窗户,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酸楚突然袭来,想哭,眼睛里却没有泪水。

    我和你化作雪花在空中飞舞

    铺满了欢喜与惆怅的一路

    雪,不知不觉的停了。

    晨光中,白马依旧风驰电掣,骑士依旧意气风发。

    “空城计”妮可又一次提醒自己:“把部队全部调走,却单把主帅留下,这不是个圈套是什么”

    “你先以自己为诱饵,再把刺客埋伏在周围,等我深入营地后一举拿下,亲爱的,真有你的”

    可她不仅没回头,速度反而更快了些。有圈套就有漏洞,有漏洞就有机会,何况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别让我靠近你,亲爱的,我有超过十种手段跟你同归于尽”

    她已经绕着营地跑了三圈,一个人都没发现。

    他们隐蔽的太好了还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她猛地勒紧缰绳,雷霆一跃而起,直接跨过营地的栅栏冲了进去。

    “你必须保持冷静。”她对自己,就在她彻底失去冷静的那一刻。

    她很快就看到了他,他就在营地中央坐着,宛如一尊雕像,肩甲上盖着一层积雪,看起来这个姿势他已经维持了很久。

    他抬起头,四目相对。

    她翻身下马,凝望着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好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张脸,那双眼睛,那个笑容。

    二十年,他仿佛从未变过。

    她开始觉得这只是个梦,一场从巴利亚纳开始的噩梦而今天梦终于醒了,她想立即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像个孩子一样。

    “来,坐。”他冲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雪地,那笑容让她在这寒冷的冬天如沐春风。

    她差一就过去了,如果后背上的伤口没有恰如其分的隐隐作痛。巴利亚纳不是梦,现在才是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积雪纷纷掉落,她想他看到了她此时的表情,冷峻、肃杀。十岁的时候她发现这个表情很酷,就拉着他练了整整一个月,现在,她炉火纯青。

    “你的剑,落在巴利亚纳了。”他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剑,剑身银光耀眼,剑柄金碧辉煌,剑格上的红宝石瑰丽如血。她的心又疼了一下,这是她的剑,同样出自帝都名匠之手,跟那些带着倒刺钩的钢箭一样。

    他将其中的一柄抛了过来,她慌张的后退一步,让剑掉在地上,插进土里。他又笑了:“怎么,怕剑上有毒”

    “伏兵呢怎么还不出来”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没有伏兵,只有你和我。”他还在笑,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笑,她的心就越疼,她甚至发觉真的有一种只属于女人的情绪正在心头涌动委屈

    亲爱的,想想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所以只要你捡起这把剑,就可以杀了我。”

    “我自己有。”着,她把剑抽了出来,刷的一声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从未想过拔剑的声音会那么大。

    “那就来吧。”

    “啊”

    “杀了我。”

    她盯着他,拿剑的手在颤抖。

    难道,就这么简单

    “你还有什么花招”她盯着他,想看穿他的心灵,她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了。”他的表情开始变得黯然,右手轻轻的按在胸口:“只有痛苦,痛彻心扉。”

    她愣了,不知道该什么。

    “我后悔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后悔什么”她不动声色的问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恢复了镇定,她猜得到他后悔什么,可她就是要让他亲口出来,她知道局势开始逆转了

    “我不该背叛你。”

    她看到他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泪水,然后她的嘴角就扬起了一抹笑容,这才是她想要的场景。看看这个曾经背叛她、追杀她、几次把她送到鬼门关的人,他终于认输了,他终于怕了,她又要赢了没错,她总是赢,一直都是。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会让他如此简单的死去吗别开玩笑了她要侮辱他,折磨他,摧毁他,直到把他仅存的一尊严碾碎在脚下,于是她笑着:“现在才这些,晚儿了吧。”

    扑通,他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她听见他带着哭音的哀求:“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她抬起头,初冬的清晨阳光明媚,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充满了活力。她闲庭信步的向他走去,直到再走半步就能踩到他的手指才停下。她轻轻抚摸着他略显杂乱的头发,温柔的看着他:“亲爱的,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狗一样。”

    “你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只要你别杀我”他抱住了她的腿,泣不成声。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手无寸铁,无论从任何角度、用任何方式都不可能威胁到她,他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已,跟那些贪生怕死的胆鬼没什么两样。

    她越来越开心了。

    她托起他的下巴,嘴唇离他的鼻尖不过两公分,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谁跟她过来着,死亡跟的感觉其实差不多,她回味了一下,笑了,挺有意思的。

    “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是被逼的都是他们逼我的萨菲隆、格林和阿隆还有克蕾媤,我对她根本没感觉是她勾引我的”他激动的抓着她的衣襟:“亲爱的,我被控制了你知道吗,我被他们控制了整个军队里都是他们的人,我和亚历山大孤立无援,只能任他们摆布,我真的不想害你我们都是被逼的呀”

    “你饶了我,亲爱的,饶了我,就这一次”他近乎于神经质般的,几乎将她搂在了怀里。她任由他抱着,并不挣扎,始终保持微笑:“我带你去找亚历山大咱们跟他合兵一处,东山再起把萨菲隆、格林、阿隆这帮畜生,还是克蕾媤这个贱人都杀掉不是碎尸万段”

    “然后咱们就走,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你想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谁都不带,就咱们俩好么亲爱的,好么”他开始疯狂的吻她,额头,脸颊,嘴唇。她不闪不避,笑容也不减分毫,直到他完,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踩住他的胸口,剑尖指向他的咽喉。

    她看着他,浅浅的笑着,美丽到让阳春白雪都无地自容,她:“你以为把罪过都推给他们,我就不杀你了,是吗你还想带我去亚历山大那儿,然后继续跟他一起害我,是吗你觉得我傻到还会相信你,是吗”

    他瞪大了眼睛,眼睛中除了泪水就只剩下恐惧。

    “亲爱的,你你是被逼的,可是为什么你总能带他们找到我的行踪为什么我的每次部署你都能帮他们找出破绽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才是他们的首领”

    他浑身颤抖,跌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先出卖我们,现在又出卖他们,你甚至连克蕾媤这样的都不放过,亲爱的,你是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卖你觉得你还是人么”

    颤抖已变成痉挛,恐惧已变成绝望。

    “想不想听听我的决定你不是想让我杀萨菲隆他们吗我告诉你,我一个都不杀。你不是想让我放过亚历山大吗我告诉你,我一定杀了他。至于你,呵呵”

    “妮”他并没有出下面的话,因为利剑已经穿透了咽喉,人已经倒下。

    唰,剑被抽了出来,喷涌而出的血溅了她一头一脸。她的呼吸依旧急促,握剑的手依旧颤抖,她没给有他临终遗言的机会,虽然她比谁都想听,因为他那卑贱的态度实在令她无法忍受

    他怎么会如此不堪一个她爱了二十年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觉得愤怒,为了她曾经的男人,她觉得悲哀,为了曾经的自己,在这悲愤交加的情绪中,她没有注意到他临死时脸上绽放出的那一抹笑容。

    当安德森看到他已无法掌握妮可的行踪,限制妮可的复仇行动时,他就开始酝酿这个计划。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他想了很多。大多数关于一些兄弟,关于一个女人,不是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想了二十年,早就想的不敢再想了。

    他决定为他们做什么。

    凭借对妮可了解,他胸有成竹。

    他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

    就在今天,落雪映朝阳,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拼个你死我亡,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三个月的追杀,他已经洞察到她隐藏在冷静背后的脆弱,她在他心中也不再无懈可击。她是个英雄,是个战士,但是归根结底是个女人,拥有女人的一切负面情绪,隐藏、掩盖、屏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要谁能把她这些情绪激发出来,她就必败无疑

    谁可以他可以

    就算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这个人也一定是他

    只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拼命,终究也是一场赌博,有赢就有输,输了就得死,没有第二条路。

    他不怕死,他觉得自己死不足惜,只是他放心不下那些站在他身后的人。克蕾媤、萨菲隆、格林、阿隆,如果他死了,他们就会逐一在她的复仇之火中化为灰烬,一个都逃不了只是想想那些场景,就足以让他冷汗淋漓。

    决不能让这一切发生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最后一个想法,他留给了自己,确切的这个想法一直都在折磨着他如果就算她死后,他依然会梦到她,依然会想起她怎么办这个想法让他毛骨悚然。

    这些天来,她在他心中的烙印越发清晰,越发狰狞了。她就像一把插进他心里的刀,留着是死,拔出来也是死,他被她变成了一个等待死刑的犯人,不会改判,没有赦免。

    只剩死路一条。

    既然这样,就长痛不如短痛吧。

    三个想法,编织出了今天的计划。

    首先,他嫁祸克蕾媤他们,让她放弃了追杀他们的想法;其次,他为亚历山大求情,坚定了她杀掉亚历山大的决心;再次,他像狗一样哀求她,让她怒火攻心,一剑就结果了自己,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楚她一直想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背叛她。

    他相信凭她的定力用不了多久就会从愤怒中解脱出来,然后她会继续想这个问题,当然她再也得不到答案了,因为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已经死了于是她会懊恼、抓狂、甚至暴跳如雷,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一遍一遍的、无可救药的去想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越不明白越想,却越想越不明白,到那时她已坠入深渊,这一辈子都再无快乐可言。

    她结束了他腐朽的生命,他留给了她痛苦的余生。

    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他人生中最完美的一次选择:“别怪我,亲爱的,你毁了我,我怎么可能再让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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