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染立刻眯了眯眼,嘴角凉飕飕地勾起:“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喝就不喝,拖着?”

    流云正打算义正言辞地説“是”,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单单是看着她充满嘲讽的笑容,就觉有股冷风从衣襟之中灌入全身,猛地瑟缩了两下。

    他扁了扁嘴,委屈道:“虽然你是王妃,可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呀。王爷不肯喝药我有什么办法,反正又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被人似笑非笑地瞪着,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的样子,斟酌着提议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关键就看王妃愿不愿意了。”

    苏紫染挑了挑眉。

    “就是……王妃其实可以……用嘴……説不定能成……”

    説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xiǎo,身体也越缩越远,最后几乎被那两道冷冽的视线淹没。

    见他也不像在説谎,那幅宁死也不肯撬开男人嘴的样子又着实可怜,苏紫染有些挫败地皱着眉头,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个庸医,出去吧。”

    某人差diǎn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行至门口,还愤愤不平地捂了捂自己的xiǎo心脏,只觉那里一抽一抽地疼,他可是神医,到头来竟然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简直是……奇耻大辱!

    王/一/本/读/ 爷,我连尊严都不要,却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苏紫染烦躁地看了眼那碗面目可憎的药,想起流云的话,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过是多躺几天罢了,有什么关系?这种祸害合该多躺几个月才好呢!

    可右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气得她差diǎn没赏自己俩巴掌。

    在半空中顿了半响,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英勇就义似的捧起了那药碗。

    不就是喂个药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做都做过了,这种时候还穷讲究些什么?

    “就当是还你对礼哲的救命之恩。”灌药前,她特地説了一句,莫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其实她是最讨厌喝药的,若非要人命的大病,她绝对不会碰这种恶心的东西,没想到如今却因为这种原因不得不再次感受一下这令人跳脚的味道。

    满口苦涩。

    视线中的容颜一寸寸放大,近在咫尺,安静祥和,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最后索性阖上了眼,凭着本能往前探寻那记忆中的唇瓣。

    呼吸相触,彼此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苦涩中带着温暖的回忆。

    右手抵着他的下颚,舌尖往前轻扫,不算大的力道却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温热的药汁顺着两人相接的唇舌往里灌入男人喉间,事后也不敢直接离开,生怕好不容易送进去的东西又被他吐出来,只好僵着动作停在那儿等他把那苦涩的东西吞下去。

    喉结滚动。

    苏紫染松了口气似的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如法炮制,一次又一次,渐渐地,一碗药终于见了底,她也累得几近虚脱。

    并非多么浩大的工程,只是她尽管已经尽量控制着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唇舌相接的瞬间,似乎还是有止不住的电流漫过全身。这人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是个流氓,昏睡之中竟然还能伸出舌尖来回应挑逗她,闹得她现在脸色涨红、气喘吁吁。

    该死……

    烛火氤氲,熏香袅袅,房间里处处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安神宁息的香气。

    苏紫染累了一整天也没休息过,此刻守在男人身边,喂完了药,全身的力气似乎也已经抽空,调整了一下姿势,便靠着床栏慢慢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反复摩挲,略带粗粝的触感并不让人难受,麻麻痒痒,似乎有种説不出来的温柔缱绻、绵绵情意,安抚人心。

    耳边时常响过低醇沙哑的嗓音,听不清具体内容,只道是近在咫尺、却难掩相思,疼痛中泛着柔软的爱意。

    原本硬邦邦膈得后背生疼的床栏似乎也不那么让人讨厌了,虽然依旧硬实,可全身包裹的柔软与温暖却比方才舒服了不知多少倍,鼻息间混着熟悉的味道,让人舍不得放开,只好不断沉溺其中……

    翌日醒来,透亮的光线直射入屋,苏紫染扬手挡了挡双眸,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将手移开,大抵是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转头去看床上躺着男人,依旧安然沉睡,被褥整洁地盖在身上,与她睡前看到的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昨夜种种,似乎仅是一场美梦。

    若非男人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改变了姿势,或许她就真的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嘴角是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眨了眨眼,她伸手抓着男人的胳膊,轻轻摇了两下。

    “王爷,你醒了吗?”

    得不到回应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也不在意,弯了弯唇,眼波流转,嘴角笑意清浅。

    蓦地,“啪”的一声,房中响起一声脆响。

    是她用力一掌拍在男人手背上,如同昨晚那般,唯一不同的是,昨晚他确实昏迷着,现今他却是醒着的。

    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依旧不动声色的脸,差diǎn忍不住笑出声,她故意轻咳了两声,严肃道:“君洛寒,如今你可是我手里待宰的羔羊,昏迷不醒也不错,正好我可以想尽办法折磨你、报复你,也不用担心你醒来后发现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被他抓着的左手,哼了一声,用力去掰他的手指,半diǎn劲儿都没省着。

    哪怕掰开了一根另一根又跟着拽上,她也毫不在意,乐此不彼地进行着手下的动作。

    “君洛寒,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忍着你、让着你吗?”

    “该死的,不放开是吧,信不信我直接砍了你的手?”

    “若不是看在你救了礼哲的份上,就连昨晚我也不会待在这儿,你还敢得寸进尺!”

    哼哧哼哧了半响也没能成功,只是那句话刚一説完,立刻察觉到手上的劲道松开了。

    她微微一怔。

    感觉到脸上盘旋不去的两道灼热视线,她抿了抿唇,徐徐抬眸,蓦地撞入一双漆黑幽深的风眸之中,其中绞着太过复杂的情绪,她半分也读不懂。

    对视半响,两人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男人率先收回视线,连带着紧紧抓着她不肯放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眼皮慢慢阖上,似乎并不打算和她説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虚弱无力的劲儿。

    相连了整整一夜的温度骤然消失,苏紫染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手心紧紧一攥,心里却仍像是空了一块。

    “既然王爷醒了……”

    她本想説——既然王爷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看到男人恍惚间颤了一下的眼睫,或许是自己心里仍有不舍,半响也没把原本那句话从嘴里挤出来。

    轻声一叹:“我让流云进来。”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院子里的人就像是有感应的一般,“咚咚咚”地把门敲响。

    看到那个空落落的药碗,流云咋咋呼呼地“呀”了一声,惊叹:“看来王妃最后还是用了那个办法给王爷喂药啊!”

    苏紫染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

    该死的,怎么就忘了销毁证据……

    流云却心情很好似的笑了:“既然如此,王妃也别跟王爷闹别扭了,都老夫老妻的了,能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呀。”

    “你闭嘴!”苏紫染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才勉强克制住把他扔出去的冲动,视线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双眼紧闭的男人。

    “王妃都做了,还怕我説吗?”流云不怕死地嚷了一声,也顺着她的视线朝男人那边看过去,突然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蓦然瞪大了眼,“这这这……恕我多嘴问一句,王妃是用什么办法把王爷的手……挪开的?”

    他自认很善解人意地用了“挪开”这个词,眨巴着那双惑人的桃花眼等着对方回答。

    苏紫染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却明显不打算理他。

    只是眼波微微一转,视线的余光扫到男人这一刻再度睁开的眼,便忽然改变了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随手一指:“你看,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流云走近两步,脸色顿时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幸而苏紫染没打算继续作弄他,起身让了个位置出来:“你给王爷瞧瞧吧,我先出去了。”

    出乎意料地,男人竟没有出声阻止,脸色却霎时候难看了几分。

    流云摸了摸鼻子,认命般地朝门口那人道:“出去干什么呀,王爷这儿还需要人照顾着呢。我不过就是看两眼,一会儿就走。”

    苏紫染恼了,白他一眼:“你都偷了一整夜的懒了,为什么还要走?”

    他无辜地耸了耸肩:“这里药不够了,我去山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顺道采diǎn儿回来。”

    苏紫染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化作粲然一笑:“好啊,反正我原本是打算去煎药的,既然你要去后山……那记得把影溪也带上,人多好办事。”

    流云顿时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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