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斟酌道:“卢公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给宗楚客送礼能起什么作用。我问过姚先生,姚先生也不是十分明了,不知公子可否为我等解惑?”

    “其实很简单!”卢小闲淡淡道,“人若上位的久了,必然会盲目自大,宗楚客自然也不例外!他是韦皇后的宠臣,却没有自知之明,人又有极其贪财,所有我便利用了他的这个弱点!”

    “可是,宗楚客的这个弱点和我们送礼有什么关系?”李隆基还是没有明白卢小闲的意思。

    卢小闲不答反问道:“郡王,姚阁老,你们可知道梁德全每年会给韦皇后和宗楚客送多少银子吗?”

    李隆基与姚崇摇摇头,梁德全送礼如此机密之事,外人如何知晓?

    卢小闲自问自答道:“梁德全每年送给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三十万两银子,送给宗楚客五万两银子!”

    李隆基与姚崇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想到梁德全竟然会有如此大手笔,难怪这些年他敢那么肆无忌惮,原来是有恃无恐。

    听了卢小闲的话,姚崇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可却依然还是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道:“可是这与王参军给宗楚客送礼有何关系?”

    王蕙在一旁突然道:“卢公子莫不是想离间宗楚客与梁德全之间的关系?”

    卢小闲不由一愣,忍不住朝王蕙竖出了大拇指:“王妃果然聪明,一下便猜中了!”

    王蕙有些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道:“我只是瞎猜的,个中原因却也没想明白,还请卢公子明示!”

    卢小闲也不卖弄,直接道:“临淄郡王在潞州的处境,宗楚客心里很清楚,但郡王却能一次送给宗楚客十万两银子,宗楚客怎会不对梁德全生出不满呢?”

    王蕙恍然大悟道:“没错,宗楚客心中肯定会想,临淄郡王在潞州如此被排挤还能想着给自己送十万两银子,梁德全赚得盆满钵满却只送自己五万两银子,简直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就是这个意思!”卢小闲赞赏地看着王蕙道,“宗楚客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若将来梁德全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郡王只需轻轻烧一把火,宗楚客定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李隆基与姚崇愣愣看着卢小闲,面上有些呆滞。

    李隆基曾经在皇宫内见惯了尔虞我诈,姚崇也算宦海浮沉多年,可比起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只觉得自己就像无知孩童一般。

    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此无中生有的恶毒伎俩,卢小闲是怎么想出来的?

    王蕙却拍手称快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卢公子这主意好极了,估计梁德全做梦也想不到,他已经得罪了宗楚客!”

    王蕙本意是夸卢小闲,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怎么听,让卢小闲都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如何才能让宗楚客抓住梁德全的把柄呢?”姚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梁德全当然不会自动将把柄送上,这就需要我们给他制造些把柄,然后再把把柄送到宗楚客手上,这事就**不离十了!”说到这里,卢小闲意味深长地看着姚崇,“老姚,这把柄能否制造出来,关键就要看你的了!”

    “看我的?看我什么?”姚崇一头雾水。

    不待卢小闲回答,又适时传来了王蕙的声音:“卢公子,之前你让姚先生模仿梁德全的笔迹,莫不是就是为了制造这个把柄?”

    听了王蕙的话,卢小闲沉默了。

    良久,他才感慨道:“郡王妃,难怪郡王有大事非要与你商量呢,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第二聪明的。”

    “第二聪明的?”王蕙好奇地问道,“第一个是谁?”

    卢小闲一字一顿道:“是上官昭容!”

    屋内突然弥漫着一种奇怪地氛围,除了卢小闲之外,其余三人都在心中暗暗揣测:让卢小闲推崇倍至的上官婉儿,究竟能聪明到什么地步?

    沉默最终还是由卢小闲率先打破的,他向李隆基问道:“此次前来拜访,是想询问郡王,潞州长史、潞州司马这两个职位,郡王可有合适的人接任?”

    “潞州司马?”李隆基心中一惊:“潞州司马不是还由施敬之在担任吗?”

    田中则暴病身亡,潞州长史的职位便空了出来,现在举荐还说的过去。

    可担任潞州司马的施敬之还活的好好的,卢小闲竟然也让举荐潞州司马的人选,这让李隆基很是意外。

    卢小闲笑着解释道:“我已经想好了除去施敬之的法子,他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并将这两个职位全部拿下,好方便郡王今后掌控潞州!”

    卢小闲这明摆着是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

    梁德全这几个干将,哪一个都能让李隆基与姚崇头疼不已,更别说是将他们除去了。

    明明是很难办的事情,到了卢小闲这里,却似不费吹灰之力一般,单是这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气度,便让李隆基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来。

    “合适的人自然是有,可是……”李隆基指着姚崇对卢小闲道,“姚先生难道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老姚不合适!”卢小闲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他下一步需要去顶替梁德全的位置!”

    “顶替梁德全的位置?”李隆基再次吃了一惊。

    “若不是因为大唐没有皇亲担任一州刺史的先例,我便会设法让郡王做这刺史了!不过,姚先生做刺史与郡王做刺史并没有太大区别,潞州还是在郡王的把握当中!”

    “卢公子!”姚崇追问道,“就算除去了梁德全,你又如何敢保证我就一定能做潞州刺史?”

    姚崇对官员任命之事了然于胸,他知道像司曹参军之类的官职,卢小闲可以通过崔湜轻而易举得到。

    甚至长史、司马等一州之辅官,崔湜也有可能做的到。

    但是,像州刺史这样的主官,那就不是崔湜所能决定的了。

    卢小闲淡淡答道:“当然是斜封官了,价高者得嘛!在我看来,若用花钱可以做到的事情,那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不行,坚决不行!”姚崇猛地站起身来。

    姚崇的反应早在卢小闲的预料当中,他平静地问道:“老姚,你说说有何不可?”

    “如此做事,有损清誉,岂不留下千古骂名?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姚崇的反应相当激烈。

    “迂腐之极、自私之极、愚蠢之极!”卢小闲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你……”姚崇满脸涨得通红,指着卢小闲,却一句话也不说,看来是被气的不轻。

    李隆基也是一脸愠色,语气中透着不满道,“卢公子,你如此说姚先生,是不是话重了些?”

    卢小闲站起身来,盯着姚崇道:“老姚,有些事情仅靠清誉是不行的,能保得清誉自然是好,若不能保为何不能舍去?我且问你,仅靠清誉可能斗倒朝中那些奸佞?仅靠清誉能否让郡王掌控潞州?这清誉岂是你想要便要的?我说你迂腐,可有错?”

    姚崇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卢小闲接着道:“我们所做之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是你的清誉重要,还是我们策划的大事要紧?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为了自己的清誉而坏了大事,这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姚崇彻底哑口无言了。

    卢小闲得理不饶人,继续穷追猛打,咄咄逼人道:“若我们成功了,你老姚的清誉必然少不了。若我们失败了,你就算想要,这清誉也保得住?这就好比在战场上,你用敌人的剑杀死敌人是一个道理,谁也不会说你用敌人的剑不对。斜封官与敌人之剑有何不同?你弃之不用不是愚蠢是什么?”

    卢小闲的话让姚崇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李隆基也不再说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王蕙霍地站起身来,对姚崇道:“先生,我觉得卢公子说的有道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此危机四伏之时,我们更需要审时度势的大智慧,你再考虑考虑!”

    良久,姚崇终于心悦诚服地向卢小闲深深一揖:“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卢公子,姚某拜谢了!”

    卢小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

    刚回到府上,卢小闲便看见了华神仙。

    “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卢小闲笑着问道。

    与华神仙相识这么久了,卢小闲在心中也慢慢习惯了华神仙的做事风格。

    华神仙每次来见卢小闲,总要盯着他看上好久,这让卢小闲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卢小闲心中很清楚,华神仙属于世外高人,行事虽然乖张,但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良企图。

    华神仙一本正经道:“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便想着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说罢,华神仙不管不顾,仔细瞅起卢小闲的脸来。

    华神仙如此举动颇不礼貌,若换了别人早就生气了,可卢小闲却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每次华神仙见到自己都会这样,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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