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到这来了?”卢小闲盯着昙空,好奇的问,“是国师让你来的吗?”

    昙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昙空的声音里还有些孩子腔的味道,“国师只是吩咐弟子尽快找到公子,然后带公子赶到白马寺!”

    “现在就去?”卢小闲不由一愣。

    “是的!现在!”

    卢小闲本打算是要去看望冯曼的,此时昙空的出现让他有些为难。稍做权衡卢小闲决定先去白马寺,薛怀义像今日这么如此着急寻找自己还是头一回,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至于冯曼那里,只能改天再去了。

    ……

    还是那间禅房,当卢小闲出现的时候,薛怀义正坐在蒲团上等着他呢!

    见到卢小闲,一丝微笑浮现在薛怀义唇间:“来了?”

    “来了!”卢小闲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目光却向四周瞥去。

    禅房与上次已经大不同了,除了三个蒲团之外再无它物。卢小闲清楚的记得,禅房的墙上挂着一副写了诗的条幅。初见薛怀义的时候,卢小闲就是凭着清朝诗人纳兰性德的这首《长相思》,判断出薛怀义同样也是个穿越者。不仅条幅没有了,屋角的书架也被搬走了,那个手工制作的芭比娃娃也不见也踪影。

    薛怀义这是怎么了?

    望向卢小闲一脸疑问的神情,薛怀义心中了然,吟吟地丝毫不以为意,问道:“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  卢小闲却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想着禅房发生的经,心里也有异样的不安

    “其实,见与不见,你我还在那里!”薛怀义语气平淡,仿佛所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说不定过了今日,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这句话信口说来,卢小闲主却愣住了,好一会才怔怔的问:“大和尚,你这话什么意思?”

    薛怀义指了指面前的蒲团:“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卢小闲依言坐定后,接着追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昙空奉了茶上来,正待退出,却听薛怀义指了指旁边的蒲团:“你也坐下吧!”

    昙空点点头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他们二人所说的与己无关。

    卢小闲顾不上喝茶,又催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瞒着你?”薛怀义笑意未敛,目光忽地一凝“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会隐瞒的就是你了!”

    薛怀义说的没错,他没必要瞒卢小闲,就像卢小闲有什么事也不瞒他一样。如果薛怀义想说,不必催他也会说;若不愿说,催了又有何用?

    “好吧!”卢小闲静下心来,啜了口茶,盯着薛怀义,“你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薛怀义一指旁边的昙空,“我想让你现在就把他带走!”

    “现在就带走”卢小闲不解的问,“干嘛这么急,过些日子不行吗?”

    “不行,必须现在就带走!”

    薛怀义目光湛然,言语中自有不可抗拒的果决,卢小闲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你可别觉得他是负担!”薛怀义似乎有些不放心,叮咛道,“我穿越带来的图书馆中书籍的内容,至少八成都记在他的脑子里了,将来你会用的上!”

    有这么一位超级天才跟着自己,卢小闲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是负担。

    他正要开口感谢,却听薛怀义接着又道:“他还有一身好功夫,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论起实用来他的格斗技艺是无人能比的!有他跟着保护你,我就放心了!”

    薛怀义声音低沉,神色复杂,竟有悲哀之感:“这些年他一直跟着我,也有感情了,希望你能善待他!”

    薛怀义对自己的好,让卢小闲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薛怀义突然伸手按住昙空肩头,猝不及防,让尉迟方不由一怔,再看对方脸色,竟是意料之外的严肃:“你要永远跟着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记住了吗?”

    昙空眨巴着眼睛,应道:“师父,弟子记住了!”

    薛怀义今日的表现很反常,所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诀别,这让卢小闲心头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不待卢小闲追问,薛怀义却突然反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卢小闲一头雾水。

    “今天是八月十八!”薛怀义的目光有些飘忽,“那年我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就是今天!”

    以手扶额,卢小闲心乱如麻。

    突然之间,卢小闲有些明白薛怀义的心情了。薛怀义穿越时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可谓是度日如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回忆着从前,他的心永远都属于后世的那个世界,而不像自己这般打拼的如此迷惑惶恐。

    说话间,笑意从薛怀义唇边浮现,瞬间散开,仿佛春阳和煦,令整张面庞都变得和暖起来:“只不过,在那边大家都使用阳历,换成农历便是今日!”

    卢小闲已记不得自己穿越是哪一天了,只知道是在夏天某一日。薛怀义记得如此真切,可见当时的情形已经让他刻骨铭心了。

    “哦!原来如此!”卢小闲眼中流露一瞬间的怔神,随即宁定,  “的确是个值得记忆的日子!”

    回想起今日薛怀义的言行,卢小闲不来由的一惊:“你要做什么?”

    “从来之路回到来之处!”“这是我一直梦想的事情!”

    薛怀义的声音有些缥缈,卢小闲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颤声问道:“你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我说不清楚,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反正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必须要回去!”薛怀义语气的坚定毋庸置疑,但目光有些茫然。

    卢小闲满怀期望的问:“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办法,我也想回去!”

    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这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世界。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再回不去了,所以也就死心了。此刻,薛怀义的话语,把他藏在心底的那一丝眷恋激活了,让他重新又生出希望来。

    “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薛怀义沉静的眼睛里,有些许掩饰不住的失措,“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

    “你怎么能这样呢?”卢小闲不禁哭笑不得,赌气道,“无论如何你不能丢下我!你快告诉我!”

    “过了今晚,明日你就明白了!”  话说到此,骤然顿住,头垂了下来,闭目不再言语。

    卢小闲悻悻只能作罢。

    ……

    武则天对东都洛阳情有独钟,钟爱有加,力排众议命薛怀义拆除洛阳宫正殿乾元殿,在原址上建了明堂。

    接着,又让薛怀义在明堂之北隋大业殿处建高五层的天堂,以贮巨大的佛像。天堂比明堂更为峥嵘轩峻,高逾明堂百尺,上三级即可尽览洛阳城全景。

    明堂是节日庆典布政之所,天堂则是顶礼拜佛的宗教场所。明堂与天堂的建成,一改皇宫中轴线主殿为单层的老旧传统,使洛阳城的立体轮廓和风貌气势更加壮丽恢弘。

    夜幕刚刚降临,薛怀义便带着两名白马寺弟子来到明堂。

    管理天堂的小吏对薛怀义的视察早就习以为常,急忙迎了出来,鞍前马后,极尽巴结之能事。

    “国师,吃晚饭了没有,要不我叫厨子给您老人家弄几个菜。”小吏恭恭敬敬把薛怀义迎进贵宾室。

    薛怀义淡然点头道:“呃,弄几个好菜,再搞上四五坛好酒来。”

    四五坛?

    小吏愣了愣,薛怀义一行就三个人,怎么会要这么多酒?

    “是!”虽然疑惑小吏却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急忙去办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地端上来了,薛怀义也不吃菜,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会儿功夫,就喝得两眼通红,模样吓人。

    小吏见薛怀义喝得差不多了,赶紧央求道:“国师,最近天堂有几处漏雨,想请国师批几个钱,修缮修缮,再说工匠们在天堂干了一年了,也想弄两个钱养家糊口。”

    “钱?”薛怀义摇摇晃晃走到小吏的跟前,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小吏,说:“钱,有,要……多少,给……多少。”

    说着,薛怀义挥了挥手,两名弟子赶忙把随身带的银子奉上。

    “拿,拿去吧。”薛怀义挥挥手说,“今晚我在这里,你和工匠们都放假回家吧。”

    “哎!”小吏拿了银子,愉快地答应一声,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小吏走后,薛怀义又命令随从弟子:“给我搬些木柴,堆在这屋里。”

    弟子不解,问:“师父,搬木柴干啥?”

    薛怀义冷不丁暴叫一声,“叫干啥干啥,这么多废话!”

    弟子不敢反嘴,忙从厨下抱来一捆捆木柴,堆放在房间里。

    “你们回寺里去吧!”薛怀义摆摆手。

    两名弟子出去后,薛怀义把喝剩的酒悉数倒在柴堆上,而后举着火烛,脸上露出了奇怪而又复杂的笑容。

    良久,薛怀义把手中的灯烛往柴堆上一丢,泼上了烈酒的柴堆“忽”地一声着了起来。

    这一刻,他心中像放落一副千斤担子般的轻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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