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卢小闲说他只想四处走一走、乐一乐,张说忍不住冷哼一声:“胸无大志之人大多都贪图享受,这也无可厚非!”

    “张大人,你又错了!”对张说的讥讽,卢小闲一点也不生气,他像是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生活处处皆学问,玩乐同样不例外。表面上看我是在玩乐,可实际上也是在做学问,而且效果远比闷头死读书要强的多!”

    张说对卢小闲的歪理邪说嗤之以鼻,但上官婉儿却很感兴趣,虚心讨教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玩乐也是做学问,卢公子可否细细道来,让我也长长见识!”

    “当然可以!”卢小闲歪着头反问道,“上官尚宫,你可知道石灰是如何制成的吗?”

    “啊?”上官婉儿愣了愣,有些跟不上卢小闲的思维,她不知卢小闲为何有此一问,只能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上官婉儿虽然号称“巾帼宰相”,但常年处于皇宫当中,怎么会知道石灰是如何制成的。

    卢小闲又看向张说:“张大人可否知道?”

    张说同样不知道石灰是如何制成的,但他却懒得回答卢小闲,只是哼了一声,便把头扭向一边看也不再看卢小闲。

    卢小闲视而不见张说那张越来越黑的脸,自顾自道:“说起来,这也是在玩乐中得来的知识。前几日,我去洛阳城外游玩,恰巧经过一个石灰窑,见师傅们煅烧在石灰。眼见一堆堆青黑色的山石,经过熊熊的烈火焚烧之后,都变成了白色的石灰。深有感触之下,我便做了一首诗,名曰叫《石灰吟》,我给你们吟一遍这首诗!”

    说罢,卢小闲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朗声吟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好诗?”上官婉儿忍不住赞叹道。

    《石灰吟》是明代于谦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此诗托物言志,采用象征手法,字面上是咏石灰,实际借物喻人,托物寄怀,表现了诗人的理想。

    张说是做诗高手,他怎么会听不出此诗的精妙。虽然心里依然觉得不痛快,可卢小闲这首诗却不能不让他佩服,至少心中不敢再轻视卢小闲。

    卢小闲接着又道:“说完了游玩做诗,我再说说饮酒做诗。前几日,我与杨兄饮酒,高兴之下又做了一首诗,我一并吟给你们听听!可否?”

    上官婉儿素来喜诗,听了卢小闲的话,禁不住拍手道:“好呀好呀!我们洗耳恭听!”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

    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卢小闲吟罢,只惊得上官婉儿目瞪口呆,张说也被骇的无话可说。

    上官婉儿与张说的诗才再高,也高不过被后世誉为“诗仙”的李白。至少这首《将进酒》,便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作不出来的。

    恰在这时,目光能及之处,卢小闲俯瞰到正殿后一位道士正在用瓢从缸内舀水。

    卢小闲眼珠一转,指着殿后笑着对张说道:“张大人,看见那位道士手中的瓢了吗?咱们就以此瓢为题,各自做一首诗,如何?”

    卢小闲这分明是在向张说下战书,张说哪能不应战,他毫不犹豫道:“行,就以此为题做诗,咱们一柱香为限!”

    说罢,他不再理会卢小闲,低头开始构思起来。

    瞅着这个工夫,卢小闲对上官婉儿道:“上官尚宫,我与秦俊到一旁说会话,张大人准备好之后,你喊我一声便是!”

    上官婉儿奇怪道:“卢公子,你难道不用构思吗?”

    卢小闲语气平淡,仿佛所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就一首诗嘛,构不构思就那么回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说以为卢小闲在取笑自己,不由得有些愠怒,抬起头来正要反唇相讥,可卢小闲已经拉着秦俊到了一旁。

    上官婉儿在一旁觉得好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秦俊,在宫中这些时日,过的还好吗?”卢小闲小声问道。

    秦俊盯着卢小闲,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转眼间,秦俊入宫已经两年多光景了。

    入宫前,秦俊踌躇满志,他觉得凭自己的勤快和伶俐,一定很快会在宫中混的风生水起。

    可是真正入了宫之后,他才知道事情远比想象要复杂的多。

    宫中的规矩多,等级严,一不小心就会触犯规矩,好一点的要被杖责,严重的连小命都不保。像秦俊这样的年轻太监,除了小心翼翼的干活,什么也做不了。

    此刻,听卢小闲问起来,秦俊只是习惯性的点点头,点过头后觉得不妥,便又摇了头。

    “知道我为什么央求上官尚把你调到东宫去吗?”卢小闲目光直视着秦俊,像是要看到他的心底里去。

    “我知道公子是为我好!怕我在那里受欺负!”秦俊低下头,抿着嘴,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能让公子满意,但我会努力的!”

    听秦俊这么说,卢小闲想好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了。

    秦俊的心性,卢小闲是知道的。当年,他自愿净身进宫,就是为了在宫内混出个模样来。

    卢小闲可以想象到,秦俊在宫中一定付出了超出常人的努力。但是,付出不等于回报。付出是真心自愿的,而回报却是强求不得的。为了要同等的回报才付出,当然会过的很累。

    沉默片刻,卢小闲斟酌着措辞,生怕触动到秦俊脆弱的自尊心:“秦俊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但你一定要

    记住,你付出努力不是为了让别人满意,而是要让你自己满意。我只想提醒你,想要达到自己最终的目标,除了努力之外,还要做到三点!”

    秦俊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期翼的光芒:“哪三点?”

    “首先得活着!”卢小闲负手看向洛阳城,似乎端门内的皇城就在眼前,他语气戚戚道,“皇宫内很复杂,你待在那里着实不安全。站错了队要死,不站队要死,有时候就算没站错队说不定也要死!若是连命都没了,何谈其他?”

    秦俊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卢小闲的话,但卢小闲语气中的担忧却显现无疑,他小心翼翼的问:“公子让我去东宫,就是为保我一条命吧!”

    卢小闲忽的转过头来,脸上显出浅浅的笑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秦俊的思绪有些跟不上卢小闲,傻傻的点头道:“当然记得!”

    “那时候,我们各玩各的心眼,就算被对方耍了,也就一笑而过!可皇宫就不一样了,有时候动心眼是会死人的!”卢小闲敛去笑意,郑重其事道,“你去了东宫,虽然要冷清寂寞些,但在那里做差很少被人惦记,活下去要容易一些!更重要的是我说的第二点,去了那里有天大机会等着你!”

    “天大的机会?什么机会?”秦俊张大了嘴巴,愣愣看着卢小闲。

    虽然秦俊只是一个卑微的太监,但毕竟皇宫是大周的中心,很多事情也有所耳闻。皇嗣李旦身居东宫,在陛下眼中的份量,比起魏王与梁王差的太远!自己到了东宫,怎么可能会有大的机会呢?

    “记住我今天的话,你到了东宫后要心无旁骛,全身心伺候好皇嗣,只要耐得住性子,机会一定会来的!”卢小闲顿了顿,说了一句像谶语一样的话,“一个人要想成功,第三点很重要也很关键,就是机会来临时一定要抓住!安心去吧,我看好你!”

    秦俊有些茫然,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那边传来了上官婉儿的声音:“卢公子,张大人已经准备妥当,你可以过来了!”

    卢小闲笑着应了一声,拍了拍秦俊的肩头,便朝着上官婉儿和张说走去。

    瞅着卢小闲的背影,秦俊心中像被织了密密麻麻的网,乱的不得了。

    卢小闲脸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瞅着张说,漫不经心道:“张大人,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不待张说回答,上官婉儿以评判人的身份,直接确定卢小闲先吟诗,张说后吟。

    张说淡然看着卢小闲,没有说话,任谁都看得出张说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胸有成竹。

    “我的诗名曰《咏瓢》!我就先吟了!”卢小闲眼中笑意隐隐,似是孩童恶作剧般的得意,“美酒酌悬瓢,真淳好相映。蜗房卷堕首,鹤颈抽长柄。雅色素而黄,虚心轻且劲。岂无雕刻者,贵此成天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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