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

    答里孛听罢登时花容失色,这时从她的眼中也能看出一抹绝望之色。

    自己的父亲耶律淳病故,虽非亲生母女,可是答里孛也要尊称一声母后的萧普贤女虽然暂摄朝政,可是却并没有当年同样是垂帘听政,却引领辽朝步入国力最为鼎盛时期的承天皇天后萧绰那般治理国家的能力,尤其现在正值国家沦亡的危难关头,而新被册立的辽朝国主耶律定见识浅薄,至于他的父亲辽天祚帝耶律延禧若不是那个辽朝上下心知肚明的昏君无道,辽国政体想必也不至于在这几年之内土崩瓦解,而被金国趁虚而入。

    如果灭国已成定局,已是无力天,那么复国的重任,也就必须落在契丹国族之内能力与威望出类拔萃的耶律宗族子弟身上。那么与萧干撑起南京道辽军残部的局面,力战大败宋军而为大辽延续得一丝希望的耶律大石,无疑便是领导不愿做亡国之奴的契丹子民继续抗金的最合适人选。

    可是如今耶律大石也已为金军生擒捕获住了答里孛自问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虽有领军征战的武勇,却并无中兴重振国家之才的耶律氏子女,恐怕也无法再与金国竭力抗争到底。

    眼见答里孛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辽朝余部宗室子女与其他辽将都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萧唐虽然不便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按他断定耶律大石虽然暂被金军俘虏,可是他这个自有雄才大略的雄主也有随机应变的急智,此番应该会化险为夷。

    因为正史之中耶律大石就曾被金军所俘,后来却又逃脱得出,可是待投奔至天祚帝那里之后,耶律延禧也并无法原谅他在燕京时擅自拥立耶律淳为帝而罢黜自己的行径,兵权被剥除,情知为国家续命与金国抗衡再无指望,耶律大石旋即率领麾下两百余骑连夜逃遁,沿途又收编蕃军诸部,于中亚建立西辽帝国也延续辽朝国祚

    换而言之,就算耶律大石终将化险为夷,并且的的确确创下了一番雄图伟业,可是这些仍旧留守在故土家园,并且不愿世世代代反受女真压在头上统治的契丹诸部子民,却也再无法指望他来领导族民中兴大辽了。

    萧唐当然不会向答里孛等人说及自己看似是未卜先知的言语,何况经过与萧嘉穗等心腹兄弟的计议商榷,按说萧唐本来考虑过是否有与耶律大石联手的可能性与必要性,现在却也已拿定了主意:有的人既然以为复国无望而向西迁徙,从我的立场出发,不如就由着他去了罢

    眼前的答里孛等人依旧神情黯然,自是哀大莫过于心死。萧唐轻咳了一声,随即劝慰道:“人有旦夕祸福、国有势运兴衰,公主与两位世子固然伤怀,可是只按眼下恁般时局,虽然金国气运如日中天,治下众多子民也是为势所迫只得归附。金国自以为横行天下无敌,朝内上下猖獗贪猥,然而侵吞辽朝疆土时日不长,一旦生出得陇望蜀的心思而妄动兵戈,自也有反攻倒算,与金国抗衡鏖战的时机。自也须以大事为念,休为眼前颓势而堕了志气。”

    虽听萧唐劝慰,答里孛面色怅然,一时未做言语,而在旁的耶律国珍则狠狠唾骂了声,说道:“就算我等不肖子孙愧对先祖,契丹族人终究仍有血性好男儿,如何肯给金狗当牛做马,乃至子孙百世也尽要为奴辈!?如今也自当放手一搏,纵然命折疆场,死了倒也痛快!只是如今我耶律宗室子弟颠倒反去投奔金狗的逆叛亦有不少,其余矢志保国力抗的战死的战死、被擒的被擒,就连大石林牙也唉!”

    耶律国珍切齿忿恨,好歹他与耶律国宝哥俩也有些自知之明,力抗金国重振契丹族裔,这个担子只凭他们哥俩,乃至向来敬服的族姊答里孛也都无法承担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闷声不语,同样也是面色悲愤的贺重宝思付片刻,却似是拿定了主意,而忽的沉声说道:“我契丹自立开国立朝以来,耶律与萧、义同休戚。萧任侠乃是我辽朝萧氏一脉出身,如今既然也决议率领麾下诸路义士,与我等同仇敌忾抗拒金狗,但凡末将与麾下将士还有一口气在,又怎会没有复国的指望?”

    此言一出,答里孛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的面色微微一变。虽然贺重宝话没有说透,可是萧唐先前做为宋廷使臣出使辽朝,觐见过国主皇帝,曾与大石林牙、贺重宝等朝中文武臣子也有过交集,还在出使期间闹出了好大的风波答里孛等人又如何不知萧唐虽然先为宋廷高官要臣,继而反出朝廷做了宋国境内声势最为浩大的反军首领,可是搠本究源,他不也是辽朝自立朝以来与耶律氏休戚与共的萧氏一脉出身!?

    然而无论是否贺重宝刻意为之,他说的看似语带双关,指望萧唐能够集结麾下兵马与辽朝余部并肩力抗金国的同时,竟也似乎是情愿奉他为主,这也教答里孛等人心中立刻泛起一阵波澜。耶律氏世代为辽朝宗室皇族,又怎能教他人染指帝位?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亡国的局面无力改变,复国恐怕也再没个指望,此时答里孛等人也不禁联想:如今国家都已要亡了,而辽朝耶律氏一脉子嗣凋零,也再无具备雄才大略的英杰号聚族民。万一有朝一日能够得以驱除金狗收复江山若坚持维护辽朝皇室正统,与其继续教女真人仍世代奴役契丹子民,还是说宁可教与耶律氏可说是血肉相连的萧氏子嗣逐鹿江山?

    滦南县衙厅堂里面一时沉寂,萧唐麾下在场的心腹头领之中,萧嘉穗、石秀等人俱是心细机警之人。听贺重宝说罢,他们的心思转得也快,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也在留意着答里孛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脸上神情的变化。

    至于同样尚且不知贺重宝所言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萧唐,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只顾说道:“比起受金国势威苟活屈从,至此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降军,贺统军与公主之凭着胸中一口血气,便苦苦支撑到了今时今日,也足见诸位誓死抗金的决心,不博到最后一刻,无论你我自不可放弃。

    生女直诸部本来渔猎于白山黑水之中,性情剽悍凶猛,如今吞并得镔铁契丹之疆土子民,野心勃勃,更以戎马厮杀为乐。一朝得以发迹,恐怕也不止是辽朝子民身陷兵灾之苦我麾下一众肝胆相照的兄弟,多是浑然不惧把天捅出个窟窿的豪杰,也不愿看着金国就此占据得这片江山。趁其骄狂之时好生筹谋布局,我等只蛰伏得一时,自也有挽大势的时机。”

    贺重宝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萧唐话中好像也是别有含义。答里孛不禁又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面面相觑一番,从几人面色看来也俱是心思复杂。只不过他们也都清楚的很,无论后事如何,如今也只有依附于萧唐听其安排养精蓄锐,再图谋抗拒金国。如此之外,也再别无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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