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和亲郡主也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夏傲雪,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里,透着太多的情绪,时而带着点怨气,时而又有愧疚,时而又归于平静。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和亲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准备询问的时候,她忽然大步离去了。

    “等等。”夏傲雪唤住,看到她停下来,忙提裙跑到了跟前,直直问道,“你认识我,对不对?”

    向芷晴叹了口气,垂下眼帘道:“认识又怎么样,不认识又如何?你既然已经记不起往事,就这样过下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话无疑就是肯定了夏傲雪的猜测,她不由吸了口气,语气快速说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却有人利用这一点,不断的灌输信息给我。说我的夫君是苏明德,说我和魏巧儿是闺中密友,和大宣皇后交恶,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大宣七殿下宣承希对我的迫害……”

    向芷晴眼底闪过诧异,这些完全和事实不符的话是谁告诉她的?本想解释下,随即唇角反而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如今自己的身份才是北惜时,若是告诉她真相,那自己该如何自处?况且,自己不是怨恨她吗?她现在这样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向芷晴侧过身子,只是说道:“你我素昧平生,不过是看你眼熟罢了,但你到底不是她。”说完就走了。

    这前后矛盾的话,却让夏傲雪更加清晰的认定罗芸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十有是假的。却在这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巨响,一整片乌黑的云烟腾空而起,众人寻声望去,却是刚刚拔得头筹的那艘凤船。

    刘大脑袋二话不说就掠了过去,可刚到一半,又是一声巨响,那艘凤船彻底爆炸了,火光冲天,船上的人无一生还。

    闻讯而来的云斛盛泽,看着熊熊燃烧的凤船,脸色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拳头紧握得青筋暴起,几十条人命,前一刻还在振臂欢呼庆祝胜利,下一刻却是灰飞烟灭了。

    “哎呀,真是可惜了。”罗仁通装模作样的走了过来,“好端端的,怎得会炸起来了呢?上将军,你这船没检查过吗?”

    云斛盛泽一把揪住罗仁通的衣领,看着他不男不女的样子,甚至还将唇抹了胭脂,厌恶和痛恨齐齐涌上来,“罗仁通,你怎可如此罔顾性命?这可是几十条人命啊!”

    罗仁通一个反手扣住云斛盛泽的手,一个鹞子翻身就出了他的攻击范围,云斛盛泽也不甘示弱,两人一时打得不可开交。

    云斛盛泽武艺高强,可罗仁通练的武功却是阴柔狠毒的,彼此不分高下,还是司马大将军闻讯而来将两人分开。

    “成何体统!”司马大将军训斥了一番,云斛盛泽一向稳重自持,“未来皇后刚走,这事传过去岂不是难堪?”

    “大将军,此人阴毒至极,竟然为了赢得凤船,使计炸了我旗下的船,这几十条人命就这样白白断送了!”云斛盛泽难以愤怒。

    罗仁通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时不时扶了扶自己散了的头发,“无凭无据的,上将军可不要冤枉好人。”

    “我的船没了,自然就是罗府的船补上,对你们罗府好处最大,不是你是谁?”

    “捉贼拿赃,捉奸在床。你若是拿出证据来,我罗仁通必不会抵赖。”罗仁通似笑非笑的看了云斛盛泽一眼,“我可不是上将军,自己做了的事,偏还赖我身上。再说了,我大哥死的冤枉,让这些人下去陪着,还是高看了他们。”

    此时船早已烧个精光,什么证据都没了,自然是拿罗仁通没办法,云斛盛泽冷冷地拂袖而去,深知他心的刘大脑袋留下来处理后面的事,青瑶也看看是否有什么人需要医治的,但让人遗憾的是,船上的人没有一个活着下来的,看到那些人惨死的模样,都让人不忍直视。

    可明明是一场人为的灾难,却被有心人传播成了上天对现如今皇上的不满,说是仁德缺失,有悖天理,更不可逆天娶妻,否则只能让百姓更加民不聊生。

    谣言越传越盛,甚至到了后面还有百姓游行示威,希望皇上可以弹位给三殿下,且将这大宣的和亲郡主赶回大都。这一来,云斛盛泽越发肯定是罗太后一党一手导演的这出戏,气氛之余又为那些无辜惨死的侍卫难过不已,还斋食三日,为那些亡魂祈福。

    云

    斛盛泽已经喝了两壶酒,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虽然认识云斛盛泽不算久,但一直风度翩翩,气度有加的上将军还是第一次有这样颓废的神情,她心下也多了几分不舍:“盛公子,你就是喝到天亮,那些无辜而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

    “你若是想以后少些无辜的人受牵连,那你要做的就是将整个塔木克稳定下来,不再有这般复杂的局势。”夏傲雪坦然接受他询问的目光,继续说道,“即使你现在铁腕手段稳固局势和朝政,付出了血的代价,可你想想看,换来的将会是几代人平稳的日子,难道不值得吗?”

    云斛盛泽将夏傲雪的话仔细回味了遍,放下酒壶肃然起敬道:“是我愚昧,想的竟然还没有明珠姑娘透彻。以前我不争不抢不反击,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再的得寸进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直接放下酒壶就走了。

    这一日晚上,月光穿过木窗象牙白的窗纸,淡淡的映在墙边,案几上的花瓶里就插着几支还未开花的梅花树枝,在月光的投影下,疏影横斜的镌刻在墙上。略带寒意的秋风,将稀疏的月色一点一点的织进夜幕中。

    上好的梨花木床上,一具曼妙的身躯覆在棉被下,嘴角微翘,面上蒙着一层月光,倒更显清冷。

    夏傲雪眉头微蹙,似乎梦见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事,额头已是渗着汗,她倏地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帷顶,再回顾四周,似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做梦。她又梦见了浑身是血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的朝她走过来,有些要掐她的脖子,有些拦着她的腰,有些甚至是举起斧头就要朝她砍下来。忽然间这些尸体全部都散去了,一个鹤发童颜的半百老人一身血衣,怒其不争的指责她:“亡国之恨不知去报,却沉迷于男女之情,国尸体遍野的惨状,上千余人被砍下的头颅,这些都不记得了吗?再看看你,所谓爱的人又是如何待你的?”说着说着,竟然双目流出了血,看起来十分狰狞。

    这个梦里的景象太过凄惨,可自己为何会一直做这样的梦?难道这些人都是自己害死的,如今一个个都来找自己索命?

    又怔怔的发了会呆,夏傲雪正欲转身侧卧时,却听屋外似有喧哗之声,但闻那声越来越大,喧哗声,喊叫声连成一片,还伴随着一些亮光。

    夏傲雪心下疑惑着,随手披起件外衣,开门一看,只见前院火光冲天,府里仅有的几名婢女和小厮,已经尖叫着忙着扑火。夏傲雪想着上前帮忙,刚往阶下踏出一步,就感觉都后侧一股劲风向着自己的后脑勺袭来。

    夏傲雪一惊,慌忙避开,但肩膀仍旧是重重的挨了一掌,她反手捂住肩膀,鲜血透过薄薄的衣衫,瞬间渗透了出来,顺着指缝迅疾而流。

    夏傲雪咬着牙,并未与那黑衣人多做纠缠,径直奔向前院,想趁着火光和人群,甩开那黑衣人。却不想,那黑衣人紧追不舍,眼看就要抓着夏傲雪了,夏傲雪双目一闭,心一狠便钻进了火堆里,却在刚踏入门口的一瞬间被人拦腰抱起,直接消失了。

    焰焰大火不断的炙烤着这片天空,被烧的几间房间已是残桓断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味,让人不禁捂鼻绕道而走。

    那黑衣人就如同一尊木像一般,蹲坐在对面的屋顶上,只看到有人出手救了夏傲雪,才面无表情的一掠身,已是几丈之外了。

    “你确定?”苏明德双眼犀利。

    那黑衣人跪在地上,“是,确实有人出手救了她,但至于是什么人,对方太快,火势又猛,属下无能没看清。”

    苏明德挥挥手,难道真的是宣承希?

    罗仁通挪着莲步,靠到苏明德身上,手指在他胸口不断的划着:“你看,我就说吧,宣承希对那小贱人也是念念不忘,用她做引子,必然可以引蛇出洞。”

    “没看清人,言之过早。”苏明德捏起罗仁通的下巴,看到那双此刻媚得出水的眼睛,心里也不由对这凤穿牡丹吃惊不已,真真是比那些媚术还要厉害,“那日炸船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罗仁通别过脸,“自然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我做的还少吗?是我做的自然会承认。”

    苏明德皱眉,他没做,罗仁通没做,云斛盛泽更不可能做这些事,那会是谁做?这凤船一炸,加上后面的谣言,全都指向罗府,又让罗府来背这黑锅。难道真的是宣承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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