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牵着破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过头看看下夏傲雪,生怕顾对夏傲雪不利。

    “不知夫子有何事要交代明珠?”

    “姑娘是大宣人士?”

    夏傲雪本以为顾会交代她不要随意走动等事情,却没想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她摸不着顾的心思,当下也敢随意乱说话,斟酌着说道:“很抱歉,我因为一些原因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顾倒是有些意外,却又带着点失落:“我听姑娘似乎带着点大宣口音,这才想问些姑娘旧事。不瞒姑娘,在下原本也是大宣人氏。”顾不知道夏傲雪是出于谨慎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大宣人氏,还是她和自己一样,都有不得不说的秘密。但顾却不愿放过一丝的机会,或许自己先坦诚了,可以获取对方的信任,就可以得到相关消息了呢?

    “我父亲本是大宣前明成太子的贴身侍卫,因为被那皇帝,当然是前皇帝已经驾崩的那个,污蔑通敌卖国,明成太子被处于极刑,而当时他身边的心腹也都被株连九族,我是我爹拼了全力用另一个孩子将我替了下来,我一路隐姓埋名到了这里,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提到这些事,顾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他当时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孤身一人逃命似得躲到这里,二十多年来不敢多交朋友,更不敢娶亲,只盼得有一日可以给自己爹爹正名。

    “明成太子的罪名是通敌卖国,而他的心腹们自然也都是这样的罪名,听说大宣如今文帝登基后没多久,就为前明成太子正名,说是被那狗皇帝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陷害的。这消息亦不知真假,我也不敢贸贸然就回大都。”

    夏傲雪只管听着,没发表意见,她没想到不过是第一次见面,顾就会把自己隐藏的身世告诉她,她不由苦笑着:“夫子好打算。今日将这身世告诉我,若能从我这打探到什么自然是最好,打探不到也无妨,因为我已经成了你的同谋,若是哪一日回了大宣还是叛党余孽的话,我也是包庇你的同谋。”

    被说中心思的顾讪讪而笑,对于第一次见面就动了这样心思,顾其实心里也过意不去,可他也没有办法,这么多年来夏傲雪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大宣人,而且看她刚刚拼命保护菖蒲姐弟的样子,加上破竹平日里对她言行的描述,定然是个重情重意的人,他就只好孤注一掷了,“让姑娘笑话了,这也是无奈之举。故去的爹爹仍旧蒙羞着这罪名,实乃泉下不得安宁,只是想让爹爹含笑九泉,还请姑娘见谅。”

    顾此刻脸上尽然都是歉意和凛然正气,夏傲雪便直接问道:“不知夫子希望我如何帮你?”

    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顾道:“大宣和塔木克和亲,和亲队伍听说将由一个姓魏的年轻将领护送,若我猜测没错,应是魏安康。我与他小时候一起嬉闹,也算有几年的情意在里面。和亲队伍要经过邻镇,希望姑娘能与我前去,帮我向那魏公子打探几分消息。”

    “那魏公子如何就会信任我呢?万一我反倒被抓了呢?”

    “姑娘放心,我到时候会给你一个信物,是他小时候送与我的,这中间决计不会让姑娘受了欺负和委屈,否则便空负这夫子之名了。”

    和亲队伍经过邻镇,这事菖蒲之前也提过,这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夏傲雪就先应承了下来,她点点头,又问道:“夫子既是大宣人氏,当年只有你一人脱离困境,你的叔父又怎会是上将军旗下的左史呢?”

    顾忍不住笑出了声:“上将军旗下的左史确实是姓顾,但不是我叔父,我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那阮知府那样的恶人,又怎会亲自去查证真假呢?”

    如此大胆的谎言,让夏傲雪不由瞠目结舌,不过想想在这碧门镇当土皇帝的阮知府,自然不会眼巴巴地跑那位左史面前谈论是非,万一惹得人家注意了,岂不是惹祸上身了?夏傲雪笑着和顾告辞,上前和菖蒲姐弟先行回家了。

    回到家,刘寡妇听了破竹绘声绘色的描述今日在那笔墨店的事,她是又好气又好笑,气得是菖蒲太冲动,只怕那掌柜父子不会善罢甘休,好笑的是这顾夫子的解决办法。

    刘寡妇担心的过了十来日,不管是阮知府还是那对掌柜父子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也没听说有人去过绣坊找菖蒲的麻烦,她这颗吊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夏傲雪在刘寡妇这一住,就是三个多月了,身子在

    则神手的调养下自然是好了不少,脸颊上都渐渐有了肉,看起来圆润了些,性子也不似刚来的时候沉默寡言,时常和菖蒲说笑嬉闹,若不是瞧见过她小产的模样,刘寡妇还真打算给她说一门亲事了。可转念一想,万一她夫君家里人寻过来了,到时候又要徒生事端,还是等等再说吧。

    而青瑶自那日夏傲雪提出建议后第二日就在则神手门前摆起了个摊子,起初镇上的人瞧她是个外乡人,根本没人去瞧病。可青瑶有次三言两语间就给一个每顿饭吃完必要打嗝一个时辰的病人看好后,镇上的村民三三两两也都会瞧些简单的毛病。则神手果然被夏傲雪言中,看到青瑶不对的地方总是忍不住狠狠批评她,虽然言语上多有苛责,但青瑶却是受益匪浅。

    这一日傍晚,菖蒲姐弟二人兴高采烈的回来,将今日集市上卖了字画所得的几颗银锞子放在石桌上,破竹满脸的骄傲:“明珠姐姐可真厉害!这些字画今天全都卖光了!还有人追着问,明儿个去不去呢。”

    “阿姊随意画幅字画,都比我在绣坊做几日工强呢。”菖蒲则是满脸的羡慕,但她生性洒脱乐观,虽是羡慕但也不妄自菲薄,毕竟她这女红也是一等一的好。

    夏傲雪将这些银子全数都推到了刘寡妇面前,“婶子,这些银子你留着,你这肩膀不去瞧怎么可以?看如今都举不起来了。剩下的给菖蒲挑块好的布料做套新衣裳,她毕竟是个大姑娘,别人都有新衣裳穿,偏她没有,不是让人笑话去了。”

    “阿姊,我不要!”菖蒲连连摆手,“我衣裳够穿了,还是拿来买笔墨和宣纸吧。”

    “这些都还够,听我的,明儿个我们就去挑。”

    菖蒲到底还是姑娘家心性,脸上早已笑容洋溢,真心说道:“阿姊对我真好呢。”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门外响起了则神手的声音,后面还跟着亦步亦趋的青瑶。

    “明珠姐姐的字画卖得好,你看这么多银子呢。”破竹又是一番炫耀,比他自己被夫子夸了还要高兴,他恨不得全塔木克的人都知道明珠姐姐多能干。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刘寡妇将那银子收好,取出其中一个小的银锞子递给破竹,“你去前面接口买只羊腿回来,今晚上咱们烤个羊腿。”

    破竹大呼一声“太棒了”,接过银子转眼就不见了踪迹,看得众人不由一笑。

    可则神手看到夏傲雪时明显一愣,这几个月来他很少来刘寡妇这,一来是被青瑶整日里缠着都没时间来,二是刘寡妇到底是寡妇,他怕成日里来给她名节上造成困扰,所以药什么的都是青瑶或是破竹给送过来。这次来看到夏傲雪和之前不一样,脸上气色好了很多,不似第一次见到那样瘦骨嶙峋,可这样的她,却像极了一个人,特别是刚刚那灿然一笑的时候。

    “先生,怎么了?”夏傲雪看则神手望着她出神,不由问道,“是否我的身子还没好全?”

    则神手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一板:“笑话,我给你瞧的病,岂有不好的道理?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夏傲雪忙说道:“明珠不敢。”

    那边刘寡妇去准备晚饭,青瑶和菖蒲打了下手,石桌边只剩下夏傲雪和则神手,思量片刻,他还是不由问道:“我知你想不起以前的事了,可你对你父母,特别是你母亲,一点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夏傲雪依言凝思片刻,努力去想,可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歉然一笑:“先生是否认识我的父母?”

    “不认识,不认识。”则神手连连说道,“只是觉得你眉目间有些像一位故人罢了。”

    “那位故人对先生一定很重要。”

    很重要吗?则神手却是苦涩一笑,当初自己为了她和整个回春谷断了联系,一心一意想和她厮守终生,可她却为了荣华富贵进了宫。痴心不改的他又追去了皇宫,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结果换来的是无情的驱赶和背叛,他隐姓埋名灰溜溜地躲在这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往事如烟,既已都过去,就不要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了吧。

    这么想着,破竹已经是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双手捧着羊腿,嘴里大声喊着:“阿母,羊腿来了!今天掌柜的还多送了我一块羊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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