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侍郎言之有理。”太子点点头道,“以往一般都是靠征税来充盈国库,如果多征税,只怕百姓负担加重,反而会多少事端。”

    “众爱卿是否有可行之法?”

    四下窃窃私语,但无人站出来。征税之法自大宣开朝以来,便一直都是按户征税,定以户额,规定每个人需要缴纳多少的粮食和税款。

    但自惠帝登基后,大宣的土地越来越多的被地主或是官商占有,占绝大多数人口的农民,竟然拥有的耕地只不到全国三分之一,加上战乱,越来越多的农民放弃土地耕种,入朝为兵,这样就可以避免纳税,反而还可以拿一定的朝廷响粮,长此以往,国家负担越来越重,国库渐渐空虚。

    惠帝对着夏傲雪点点头,夏傲雪往殿前走了两步,柔和的声音在麒麟殿上空盘旋:“既然众位大臣都没有可行之法,不知可否听听微臣所言?”

    “兵荒马乱,铁马蹂躏,导致很多地都不能种,即便种了也不会有多少收成,是一边陲百姓生活难以维持。若要国家长治久安,则必伐塔木克,而且要保证月氏对大宣没有二心,若过度,则又容易激起战事。以往的征税惜时觉得稍欠变通。”

    “天下人有贫富者,若以一定额度,同样的标准去规定每一个人,则过上或过下之人都会心生怨恨。惜时认为,首先可以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只有这样占地多者田增而税减的情况才可以得到控制,按照每户人数来重新划分,而且税也不再统一标准,钱多者多纳,钱少者则少纳,不论是王亲贵族还是贫困农民,一概都要缴纳赋税。”

    “其次不分主户和客户,全都编入他们现在居住的州县户籍,就地纳税,这样可避免一些商人地主为了逃避赋税而外逃到其他州县去。”

    “最后,计亩征银,朝廷不再接收粮食布匹等徭役,一律折合着现银上缴,且不需要保长或是县令征收,到春秋之时,朝廷自会派人征税。”

    待夏傲雪不紧不慢的说完,底下已如炸开的锅,如此大胆的改革,这般大规模的改革,若不是惠帝暗中允许,一个小小的司言女官又怎会在大殿之上缓缓道来呢?

    惠帝微笑的环视四周:“众卿家觉得如何?”

    “皇上,万万不可。赋税之制乃是太祖皇帝制定,如此大刀阔斧的改,是对太祖皇帝的大不敬。”

    “微臣认为听着倒是有可行之处,只是实行起来,只怕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丈量土地,不知是否从中书府开始?听闻中书府有千亩良田啊。”

    “司言难道忘了自己也是王亲贵族吗?你所谓的不论是王亲贵族还是贫困农民,一概都要缴纳赋税简直是荒谬之极。自盘古开天来,皆有三六九等之分,既是人上人,又怎可与人下人相提并论?”

    夏傲雪郡着堂下百官议论纷纷,又听到沈从其这番话,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沈知府说这话可曾想过,在你还未当顺天府知府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敢问你是三六九等中的哪一等?”

    这一句话戳到沈从其的痛处,他还未入朝为官之时,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大都主薄官,为了平步青云,他父亲把自己的女儿送入皇宫,沈从其当时只是个进士,靠着裙带关系,和不为人知的手段,这才慢慢坐到了顺天府知府的位置,这虽只是三品官员,可这里面的门道和利益,却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沈从其鼻子都气歪了,夏傲雪虽然话语犀利,但所言非虚,偏偏又反驳不了。

    夏傲雪继续说道,“郑大人说若改革这赋税制,便是对太祖皇帝的大不敬。惜时敢问一句,若继续这样下去,难保有一日不会坐吃山空,难保不会因国力衰退而被其他国家取而代之,难道亡国才是对太祖皇帝最好的膜拜吗?”

    “还有你,北侍郎。”夏傲雪又把话转向北湛风,“北侍郎身为兵部侍郎,应该你谁都清楚,近年来兵将所需的军饷,还有每年花费在武器上的费用,恐怕远远赶超以往了吧?北侍郎倒是一点危机感也没有,难道真要等到发不出军饷了,等到造不出箭了,才开始想办法怎么筹银,怎么充盈国库吗?竹篮打水一场空?若这建议是堂堂太子妃,你最尊贵的妹妹提出来的话,北侍郎还会这么说吗?恐怕就会双手赞成了吧?”

    北湛风的脸顿时铁青,远远赶超以往?这不是明显在朝堂之上指出,他这个兵部侍郎私吞饷银吗?更为重要的是,她竟然在朝堂之上指出太子妃对自己的重要性,难

    保不会惹然遐想!

    好厉害的一张嘴,看来以前都小看她了。一直深居简出,只怕是对朝堂事,天下事,都尽收眼底了吧。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无人站出来表示反对,也无人站出来表示赞成。这时只听惠帝忽然悠悠道:“北丞相,朕竟然不知道你有个如何聪明伶俐的女儿。”

    北丞相慌忙下跪道:“能为皇上分忧,这是小女的荣幸,也是老夫的荣幸。”

    “这等才学的女子,若不是当初十一殿下一再推荐,朕还真是要错过而来。”惠帝顿了顿,道:“北爱卿,以往朕只知道太子妃的贤良淑德,却不知惜时有如此才学,该罚。”

    一语既出,满朝惊讶。

    丞相府的三小姐,以前几乎都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先是在魏皇后的百花宴上崛起引人注意,然后一步一步,现在竟是提出这般铁血的政策,偏偏惠帝又看似十足的支持,她到底有何能耐?

    宣承希看着站在惠帝边上的女子,她是如此的美好,想起昨晚上马车里的温存,他竟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心驰神往,在看到夏傲雪看向自己的时候,宣承希忍不住投去一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笑容。

    太子的目光更是一刻不停的追随着夏傲雪,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揉到自己的骨子里去,再也不被别人觊觎半分。

    北丞相此刻额间已是薄汗一层,他千算万算,他怎么也算不到,夏傲雪对赋税的分析和措施,井井有条,更不容易的是,一条条虽说有些冒大不韪,拿皇家开涮,但细细之下,条条措施若是实施的好,可立马扭转现在国库空虚的状况。

    清丈土地,又让朝廷把更多的土地掌握在了手里,计亩征银,不需要保长或是县令征收,朝廷派人征税,不仅省却了运输存储费用,还免除了当地县官之间侵蚀税款之弊。

    无旸说她有凤命,开始北丞相也只是半信半疑,如今却是越来越相信了。

    惠帝眉头不动神色的挑了下道,“朕认为夏傲雪提出的这些措施不试难辨效果和真假。但若是大刀阔斧的试,出了问题却不知该如何解决?”

    “回皇上。”夏傲雪转身跪在惠帝面前,“若是此番改革毫无绩效,夏傲雪甘愿受罚。三年为限,三年后国库若继续亏空,夏傲雪要杀要剐听皇上处置。”

    “父皇,”太子急急说道,“改革之事怎可一蹴而就,如此改革必是要朝廷官员齐心协力才可,怎可所有责任都让司言女官一人承担。”

    太子话音刚落,九殿下继续接着说道,“儿臣认为太子所言甚是。堂堂大宣改革,若是不恰当,却需要一个女子来承担后果,岂不是遭人诟病吗?”

    “不知太子和九殿下有何高见?”

    只听九殿下缓缓说道,“儿臣有个建议,既然司言费尽心思想出了改革措施,那便由太子负责大都及三品官员以上的沟通和督促,地方和三品以下的,则交给儿臣去督办。若有任何闪失,所有罪责儿臣一人承担。”

    惠帝略略思忖了一番,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由你们督办,可别让朕失望,麒麟军暂时不解散,驻守边疆,由十一殿下带一千精兵回大都。若无其他事就退朝吧。”

    “皇上。”礼部尚书站了出来,“听闻昨日太子大婚……”

    “郑大人,父皇今日身子不适,若没其他大事,还是改日再议吧。”九殿下冒着惹龙颜大怒的风险,阻止了礼部尚书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很清楚礼部尚书要说什么,也很清楚作为一殿下是不能在朝堂上代替皇上开口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没法阻止自己的心。

    “退朝~”徐公公喊了一声,百官鱼贯般退去,惠帝因为身子还没好利索,除了麒麟殿直寝殿走去,夏傲雪无需伺候在旁,就自己沿着小路往交泰殿走去。

    漫天细雪飞扬着,缓缓飘落在枝头,随而飘落在地上,无声的静躺着。皇宫里外出采办的人匆匆忙忙,来来回回的脚印把地上的薄冰踩的溅出略带黑色的泥泞。

    “昨天看七哥有些咳嗽,不知道今天好些了没有。”夏傲雪郡主想着,不曾想未注意,拐弯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人。

    “难得看见司言有晃神的时候啊。”对方调侃一番。

    夏傲雪淡淡一笑,“都下朝了,九殿下怎么跑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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