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峥近来发现,带孩子,是一件非常糟心的事情。

    她是非常非常爱自己的这条小人鱼的,但是却拿它没有办法。

    原因其实很简单:叶峥那点水性在人鱼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完全游不过自己的孩子。

    人鱼从出生的那一刻就知道该怎样游泳了,小人鱼活泼好动,一刻也停不下来,随时都能消失在水下。

    再加上小人鱼还没有安德鲁那样的体型,它藏在安德鲁的身边,就像是航母与渔船的差别那样大。就算叶峥视力再好,也不能及时找到它的身影。

    “安菲?”

    叶峥看着归家的安德鲁,却没有在伴侣的身边找到孩子的身影,不仅沉下了语气,“安菲,出来。”

    安德鲁的动作暴露了它,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鳍处。顺着安德鲁回头的动作,大人鱼原本树立起来的背鳍侧了过来,叶峥看见了咬着自己父亲背鳍,爪子扯着安德鲁背鳍尖的小人鱼。

    “安菲。”

    叶峥伸出了手,让小人鱼到自己怀里来。

    它水润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就在叶峥以为它会乖乖伸手让自己抓住它的时候,它从安德鲁的背上跳起来,跃进了叶峥的怀里。

    “唔”

    叶峥的双手抖了抖,然后坚强地抱住了孩子。

    小人鱼长得快,现在连头带尾已经有叶峥指尖到臂肘那么长了,整个身体圆滚滚的,比同体型的人类婴孩重多了。

    对于安德鲁来说,孩子的重量已经轻到即使被小人鱼咬着背鳍也不痛不痒,但是对于叶峥来说,跃进她怀里的这条鱼像个小炮弹似的。

    叶峥不仅双手抖了抖,甚至还因为冲击力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人鱼大概觉得这样特别好玩,它的一双爪子搂住叶峥的脖子,咯咯笑起来,嘴巴里的尖尖的小白牙露了出来。

    是的,叶峥的孩子会笑。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已经会出声了,比她成年前后才发声的父亲不知道早了多久。

    安德鲁曾经为此表示了羡慕嫉妒恨,但是叶峥用特有的方法安慰了他。

    叶峥亲昵地揉了揉小人鱼的脑袋,让它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又拍了拍它富有弹性的尾巴。

    小人鱼目前还没有长出鳞片来,它的尾巴上只布满了鳞纹状的薄膜,就像安德鲁受伤后长出来的那样。因为还没有完全长出鳞片和利爪,同时小人鱼的身体也不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坚硬冰冷。

    叶峥将它抱在怀里的时候,胖乎乎的鱼苗不仅软,而且居然还带着一点几乎察觉不出来的温度。

    叶峥也不清楚它这样的状态是因为自己的基因,还是人鱼小时候就是这样。

    在发现孩子会眨眼,很快就能出声之后,叶峥就有些忧愁了,毕竟她和安德鲁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物种。叶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论起在野外的适应来说,孩子当然越像安德鲁越好。虽然孩子总体看上去是条人鱼,但是总是有些微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它有表情,有眼皮。

    问题在于,叶峥没有机会接触同样大小的的小人鱼,而安德鲁看上去完全不在意孩子身上异于他的地方,就好像人鱼天生就该有眼皮,天生就该一出生就能发声一样。

    既然连安德鲁不都担心这个,那叶峥在忧虑了一阵子后也就放下来,全心全意投入到了养孩子上面。

    发现孩子会发声之后,叶峥有意地多说话,想引得孩子

    像自己学习,她还特地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安菲特里忒,是希腊神话里一个海洋仙女的名字。

    然后她发现,除了教孩子说说话之外,她所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人鱼肯定是要在海里觅食,在海里玩耍的。这种主要的技能叶峥没法教孩子,只能将小安菲扔给安德鲁了。

    好在安德鲁这个新手爸爸十分尽职尽责,每天日出带着孩子去觅食,日落带着孩子回洞穴。正常的人鱼应该是父亲和母亲交替着看管孩子的,但是安德鲁全包了。

    叶峥曾经抱着安德鲁,既愧疚又温柔地说谢谢。

    安德鲁费了点力气才明白叶峥在说什么,他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慢慢地说道,“铮铮不会,安德鲁会,安德鲁做。”

    叶峥一时哑然,在安德鲁看来,既然叶峥不能潜水游泳,那么他来带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点也没有不满意,也没有觉得不公平。

    这下子叶峥白天留守在家中的时候,牵挂的就不仅仅是安德鲁了,她还会担心小安菲。虽然知道人鱼是处在海洋食物链的顶端,但毕竟安菲实在是太小了。不过安德鲁将孩子带的很好,小安菲很快就度过了鱼苗期,进入了肉嘟嘟的幼年期。

    叶峥只能在日落之后和小安菲一起玩了。但是这个年纪的小人鱼哪里可能那么安分地窝在山洞里面?一个看不住就要溜走了。好在安德鲁时刻警醒着能将连洞口都没有游出去的小人鱼抓回来。

    叶峥还记得有那么一回,外面下了大雨,头一回见到大暴雨的小人鱼兴奋地嗷嗷叫。开心地含混喊了一声就扑向了洞口。

    安德鲁眼疾手快将孩子抓住,小安菲抱着爸爸的爪子,气得尾巴啪啪啪拍打着安德鲁的脸颊,然后安德鲁就咬住了她的尾巴。

    叶峥当时一惊,发现小安菲没事,这才放心下来。人鱼尾巴的力道是非常大的,叶峥不知道安德鲁的感觉怎么样,但是每当小安菲用尾巴甩她的时候,她的手臂还是会痛的。

    大概是个警告吧?叶峥狐疑地看着被咬住了尾巴,恹恹下来的孩子,说不定安德鲁小时候也有这样被父母咬住尾巴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看小安菲真的安分下来后,安德鲁这才将她放回了水里。

    小人鱼看爸爸横在水道前面,自己没法游出去,急的团团转。

    过了会,她找到了外援,扒拉着坐在旁边看着她发笑的叶峥的脚,眼巴巴地瞅着妈妈。

    叶峥以前就受不了安德鲁这样看自己,这会自己女儿的眼睛水汪汪地瞧着她,叶峥更加受不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将湿漉漉的女儿抱起来,用大围巾裹了裹她,拍了拍她的胖尾巴之后,才向着洞口走去。

    安德鲁在水中跟着她们。他极少倒是极少阻止叶峥做某事。

    站在水帘似的洞口,小安菲开心了,伸出爪子竭力地想要去接住雨,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因为水蒙蒙而有了些许改变的景色。

    叶峥干脆拖了垫子坐到洞口,陪着女儿一起看。

    安德鲁在水道中逡巡着,一起听着小安菲的笑声。

    渐渐地,小人鱼安静了下来。人鱼在幼年期的睡眠时间比成年期长了一倍左右,她伏在叶峥的腿上睡着了。

    安德鲁也上了岸。

    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小人鱼蜷着尾巴睡在叶峥大腿上的样子。

    人鱼将女儿往旁边推了推,然后把自己的脑袋也枕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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