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昨天的下半夜一样,月光出来了,这一路上并不是太难行,只是爷爷一路都是沉默的,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我也不太喜欢这个瞎子,但还是憋不住了,“爷爷,跟他学技术怎么不成啊,他是干啥子的?”

    “听人说好像给人爻课(算卦),其他的不清楚。”

    原来是江湖骗子,那时候这样的人特别多,爷爷是不想我进这样的行当么?

    堂哥也跟着凑合,“虽然那瞎子看起来挺怪的,可这样能给小凡看手,爷爷您犹豫啥呢?”

    “回去再说吧。”爷爷显然不想多说。

    手还是烫的厉害,不过我没有吱声。

    一路颠簸,和昨天到家的时间差不多,差不多又是五更天。

    爷爷要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那时候的门能在下面托开,我们心里一惊,难不成进小偷了?

    推开进去,院子里静静的,没有听到狗叫,连它那种讨好的蒽蒽声都没有听到。

    我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

    只要晚上有动静,这狗必叫的。转头一瞧,狗蓬下面没有。

    这时候月亮下去了,看不清楚,我只好给爷爷说狗不见了,点燃了煤油灯到处找它。走了没几步,看见院墙那儿有个黑影子,正是那条黑狗,它躺着呢,狗链子挣断了,四肢缩成一团,地上一滩黑,拿煤油灯一照都是血。

    我心里开始惊慌失措,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笼上来。

    “虎子。”我唤它。

    它一点动静都没有。

    它死了,狗链子扯的老长,舌头是伸出来的,像是被活活勒死的,样子很惨。

    爷爷也发现了,他最疼爱这条狗,平时爷爷的耳朵不太灵,都是用它当通讯员,只要外面有人敲门,它就叫,每次见爷爷和我回来,都躺在地上让我们给它挠痒痒。

    爷爷蹲下看着虎子,心疼的老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爷爷对着我说,“去看看东西少没?”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驴子和粮食,粮食没动,驴子一直跟着我们。其他东西也都在。

    “难道小偷拿着刀进来的?再说这动静那么大,还不得把邻居都惊醒!”

    我又将煤油灯移进了仔细看,伤口好像在脖子那,那里将毛发都贴在了身上,狗的身子还温热,看来才断气不久。

    “天杀的!”爷爷骂了一句。

    幸好我们没有在家,一无所获的盗贼惊动了狗,就抽刀把它捅死了,狗日的小贼,我当时这么想。不过我也有疑问,就是既然是勒死的,为什么又要拿尖刀捅狗的脖子?

    “你去睡一会吧,我去把虎子埋了。”那时候村里有家买狗肉的,可爷爷根本没往这上面想,他把这条狗当成了亲人一样。

    “我和你一块去。”

    “你现在手不好,你别去了。”爷爷将狗轻轻地拉开,铲了些土将狗血掩埋上。

    两夜没睡好,我确实困了,问爷爷不困么,爷爷说“人老了睡眠少,你去睡吧。”

    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爷爷在院子里坐着,低头抽着土烟,面前放着一堆荷叶,我仔细一看,柏树枝和仙人掌也在,显然并没有怎么休息。

    “爷爷。”我想说两句抱歉的话,爷爷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手,“黑线又往上走了?”

    我恩了一声,“这黑线好像一到夜里就活过来一样。”

    爷爷点了下头,“这些东西我都弄来了,一会捣碎给你敷上。”

    看来爷爷是没怎么睡,我更觉得愧疚了,还没说什么,爷爷又抽了一口烟,“刚才我把虎子埋屋后了,临埋前我扒开脖子那看了一下,不是刀伤,好像是被什么咬的。”

    我“啊”了一声,“啥咬的?啥东西能咬死狗,况且还在咱家。”

    爷爷摇摇头,“不知道。刚才我问你三爷爷了,他说听见狗叫了一阵子,起来看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

    我纳闷了,“咋可能,这狗链子都拽断了!狗一点都没叫?是山猫子(豹猫)么?”

    我们离秦岭大山挺近的,那时候偶尔有野兽跑村里来,我怀疑是豹猫。

    “应该不是,那些东西都怕狗,狗脖子都快咬透了,掏出来一个血窟窿,是啥子东西这么厉害?!”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爷爷叹了口气,“算了,先给你敷手吧。”

    柏树枝和仙人掌四季都有,此时正是荷叶疯长的季节,清一色的绿,放在石窑子里几下就捣碎了,用手摸上去清凉清凉的,刚好能用来压制我手上的邪火。

    爷爷将这些东西仔细地涂在我的手上,剩下的裹在一个布条里,勒在了我的胳膊黑线的上头。

    感觉那条黑线不那么热了,“挺管用的,爷爷,那个瞎子说我什么总共四天的命是真的么?”

    爷爷说,“别听他瞎说,一会吃过饭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我知道爷爷这是安慰我,“乡医院都去了,还能去哪儿,爷爷为啥不让我给他当学徒?”

    爷爷将一口烟气吐尽,“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干过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

    “十年前,有天夜里,我去出岩湾(一个集市)会,回来晚了,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反正走夜路也走惯了,更何况那晚上有月亮,”我知道爷爷要讲瞎子的事了,聚精会神的听。

    “中间要过一座桥,就是那个有石羊石马的关公桥,还没走到桥边,突然听见了沉闷嘶喊声。”

    “我吓了一跳,放慢了脚步,只见桥头有三个人,一个已经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另外两个人用刀子对打的很激烈。”爷爷抬起头,好像想起了那晚的情景。

    “其中有一个是瞎子?”

    爷爷点点头。

    “他是瞎子还跟人家争斗?”我感到匪夷所思,好勇斗狠的人见过很多,没见过瞎了眼还要跟人拼命的。

    “那时候他的眼睛还能看见点,头发和现在一样是雪白的。”

    我一愣,“他的眼睛是现在才瞎的?”

    爷爷嗯了一声,“那时候估计也快瞎了,我一看斗的厉害,赶紧想去劝劝,谁知道那个瞎子突然一个转身,一刀插进了那个呻吟男人的胸膛,那人一声惨叫,眼见不活了。”

    “那瞎子又拔出刀来,血溅的老高,继续和之前那个打。我一看出了人命,吓的赶紧趴在了地上,要是再去劝,弄不好自己也得把命搭上。”

    “他们两个又用刀子磕了一会,瞎子的胳膊受伤了,我以为他打不过了,谁知道那人一头栽倒在桥上,一动不动,也死了!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手法杀了!”

    “他把两个人都杀了?”看见爷爷不讲了,我用颤抖的语气问道,心想这不就是个杀人犯么?

    爷爷没有吭声,显然是这样的。

    “然后呢?”我觉得爷爷还有话要说。

    “我在桥头扒着一直没动,看见瞎子杀了这两人之后就在两个人身上摸索,当时我以为他是搜财物,定然是劫财害命,我怀里揣着买鸡的钱,更加紧张了。”

    “谁知道他搜了好长时间,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奇怪的很,好像又在自言自语,我以为他可能一下杀了两个人,吓傻了。

    我插口道,“他一边搏杀,一边想到先把受伤的杀掉,脑子应该清楚的很,又怎么会吓傻?”

    “是啊,爷爷当时吓到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摸索了一番,最后朝那两个死人身上都拍了一下,然后就气喘吁吁的坐下了。而被他拍过的两个死人,竟然同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禁不住哎呦了一声!”

    “这一声哎呦惊动了他,他慢慢地扶着桥栏杆站了起来,向我这走了走,而且两个死尸也跟着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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