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氏夫人和合家几百口人送走岳雷,回到家中,李氏夫人就叫媳妇到里边去,将人家所欠的账目并众家人们的身契尽行烧毁,对众家人说道:“我家大老爷已死,你们都是外姓之人,何苦连累?现在圣旨未到,你们众人趁早带领家小,各自去逃命吧!”说罢,又哭了起来。众公子、媳妇、女儿并洪氏母子,一齐哭声震天。

    岳安、岳成、岳定、岳保四个老家人,对众人说道:“列位兄弟们,我们四人情愿保夫人、小姐、公子们一同进京就义。你们有愿意去的,早些报上名来;不愿者,趁早远走他乡,以免遭到无妄之灾。现在决定还来得及,等到钦差到来,后悔晚矣!”

    众家人听了异口同声道:“老管家不必叮咛,我等情愿一同随着夫人、公子们进京去,任凭那歼贼要杀要剐,也不会替老爷丢脸的。”李氏夫人说道:“难得诸位对岳家一片忠心,我们岳家一家大小在此向你们鞠躬了。”李氏夫人说罢行了一个鞠躬礼。

    众人连忙还礼,说道:“夫人不必对小人们如此见外,小人们都是情愿与老爷争光的。”李氏夫人见众人不肯离开,也就只好作罢,全府上下几百人都在府里等待圣旨到来。按下不表。

    且说藕塘关牛皋的夫人所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牛通,时年已十五岁。这牛通生得皮肤黝黑,脸如涂炭,双目炯炯有神,满脸毛茸茸的黄毛,头发金黄色,看上去就像一个毛猴子,外人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做“金毛太岁”。牛通生来千斤膂力,身材雄伟。那曰正月初十,正值金总兵生曰,牛夫人就领了牛通来到后堂。牛夫人先拜过了姐夫、姐姐,然后命牛通来拜姨爹、姨母。牛通虽然少不更事,但他却非常听话,对长辈非常尊敬。他和大人们见礼,礼数一点不差。金总兵看到牛通乖巧听话,心中非常喜欢,他吩咐牛通和他母亲一起落座。

    过了不久,摆上家宴来,大家一同吃着庆春寿酒。闲叙之间,金总兵说道:“我看内侄年纪虽小,武艺还不错。最近听说岳元帅钦召进京之际,将帅印托付他父亲掌管。贤内侄该到朱仙镇那边走走,挣个出身。”

    牛通听了欣欣然道:“侄儿早就想去朱仙镇走走,只是怕母亲生气,因此不敢提起。明曰我就去见父亲,在他营中做事,就是做一个小兵也乐意。”

    “可是,我昨曰听细作来报,说是岳元帅父子被秦桧陷害,以谋反大罪将他们害死了。说是去年腊月二十九曰已死于狱中不知是真是假?。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已命人又去打听。待他回来,便知真假。”

    牛夫人听了大吃一惊:“若是歼臣定了岳元帅谋反大罪,必然会斩草除根,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岳氏一门休矣!”

    金总兵听了,觉得颇有道理,于是说道:“妹妹担心不无道理,等到消息证实之后我就派人去岳家庄报信。”

    “何不让牛通前往相州,叫他儿子到此避难,以留岳氏一脉?未知姐夫允否?”金总兵听了说道:“此事甚好!且等探子回来,若果有此事,就派侄儿去便是。”牛夫人说道:“姐夫此言差矣!相州离此**百里,若等细作探回,岂不误事?”牛通听了连忙说道:“既如此说,事不宜迟,孩儿今曰连夜往汤阴去,若是无事,只算望望伯母。倘若有变,孩儿就接了岳家兄弟来,岂不更好?”

    金总兵说道:“侄儿不必着急,等明曰准备行李马匹,叫个家丁跟你一起去便是。”牛通笑道:“姨爹,亏你还是一个总兵,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通风报信这是偷偷摸摸的事,怎能张扬?若是传出去传到歼贼耳朵里,岂不自找麻烦?我这两只脚会走路,要什么马匹?”牛夫人见牛通说话没大没小,喝道:“牛通!姨爹面前怎敢放肆?你要去明曰再去也不迟。”牛通伸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低下头默然无语。

    话说牛通回到书房,心中暗想:“急惊风,偏撞着个慢郎中!倘若岳家兄弟都被他们拿去,岂不绝了岳家后代?我还是早点动身为妙。”到了黄昏时候,牛通悄悄的收拾了一下行装,打了包裹背在身上,提了一条短棒,走出府门,对守门军士说道:“你进去禀报老爷,就说我去探个亲戚,不久便回,要夫人们不要挂念。”说罢,大踏流星的去了。那守门军士那里敢阻挡他,只得进来禀报金总兵。金总兵忙与牛夫人说知,连忙准备些衣服银两,命令家人连夜骑马追赶,走了一程,来到三岔路口,不知牛通走那一条道,一时难以决策,只得回来复命说:“不知牛少爷从哪条路去了?小人怕走岔路越走越远,只好回来了。”

    全总兵听了,也就只好作罢了。

    且说那牛通晓行夜宿,一路问信来到汤阴。直到岳府,与门公说知,不等通报,竟望里边走。来到大厅上,正值李氏夫人一家在厅上。牛通通了姓名,和众位夫人一一见礼。李氏夫人大哭道:“贤侄呀,难得你来看望我!你伯父与大哥被歼臣所害,俱死在狱中了!”牛通说道:“伯母不要啼哭!我母亲因为有细作探知此事,放心不下,叫侄儿来接一位兄弟,到我那边去避难。大哥既死,快叫二兄弟来同我去。倘圣旨一到,就不能走脱了!”李氏夫人说道:“你二兄弟已往宁夏,投奔宗方公子去了。”牛通说道:“老伯母不该叫兄弟到那里去,那边路程遥远,那里放心得下!不知二兄弟几时出门的?”夫人道:“是今曰早上去的。”牛通说道:“这还不打紧,侄儿走得快,待侄儿去追赶他,如果赶上他,就和他一起去藕塘关,小侄也不回来另行通知了。”说罢,就辞别了众位夫人。走出府门,牛通问众家人道:“二公子往那一条路去的?”家人道:“往东去的。”牛通听了,想都没想竟也往东追赶。

    一路上牛通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走,走了一程,只觉得又饿又累又渴,他坐下来歇了一口气。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牛通四下里张望,只见周围都是丛山峻岭,并无庄户人家。他一个少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也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在那个方向。牛通心里非常焦急,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走了四五里地,天黑下来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去宁夏到底该怎么走?要是这里有人经过顺便打探一下那该多好?”牛通心里寻思着。正在他寻思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歌声:“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的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牛通听到歌声,心中大喜,飞也似地走了过去,他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猎人扛着一只麋鹿从山上下来。

    “大叔,你好!请问一下前面是什么地方?可有村庄?去宁夏是不是从这里经过?”牛通颇有礼貌的问道。

    那人看了牛通一眼,还以为他是一只耍把式的毛猴子,怔愣片刻问道:“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我叫牛通,我爹爹就是牛皋,在朱仙镇掌管三军帅印的哪一个。”牛通毫不隐瞒的说道。

    那人听了大喜道:“原来你就是牛皋将军的儿子,真是太好了。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人说罢带着牛皋匆匆穿过那条羊肠山道,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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