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6曰上午8点,省卫生厅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近一个星期没睡个安稳觉的王厅长,向媒体如实公布了j省十四例疑似病例和临床诊断病例的情况。

    紧接着,省委苗书记亲自赶往集中收治“[***]型肺炎”的省四医院,看望医护人员,了解实际情况。接受省电视台记者采访时,他坦言,j省正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他将亲自挂帅,丁昊南省长协调,并责成省卫生厅组建一个督导小组,统筹各个有关部门,采取各项措施,全力抗击[***]。

    白衣天使选择危险,幕后人员默默奉献!就在许多人谈[***]色变时,众多医护人员却志愿走上高危的“抗[***]”前线,照顾[***]患者。

    面对世纪疫病,省四院抗击[***]前线的白衣天使们首当其冲。每天受感染的医护人员都在增加,四天已经超过六人,占全省整体感染人数的30%以上。但是,在救治[***]病人和保护自己健康之间,他(她)们无不选择了前者。

    正如赵维明副省长所说的那样——“多难兴邦”!

    由于事先准备充足,舆论导向明确,尽管全省中小学和幼儿园全部停课,所有的娱乐场所都被责令停业,车站、机场、码头也随之戒备森严,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恐慌。

    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始终是对一线医护人员的最大鼓舞。省红十字会、中华慈善总会j省分会、省总工会、省妇联等团体发起了“全民抗炎大行动”,在各地发起街头募捐活动,所得善款全部捐赠给省四院,以支持一线医护人员对抗[***]。

    省、市、县三级财政也拨出专款,用于[***]患者或疑似患者的免费治疗。蓝天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旗下的蓝药集团,更是给省卫生厅捐出了价值四千五百万的药品……难能可贵的是,天达小区三号楼因发现一例临床确诊患者而被隔离,可谓“疫”名远扬,但住户们并没有遭到人们的歧视。社会各界不断向他们送来温暖,柴米油盐酱醋茶、水果蔬菜、零食、慰问品等等。甚至有居民笑着说:“多到吃不完!”

    电信公司则专门为小区铺设了一条宽带,方便他们与外界保持联系。当他们打开窗户的时候,楼下站着的不仅仅的医护人员和警察,还有是欢呼和鲜花。小区里的栏杆和小树上,更是系满了祝福的黄丝带……孟子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正是凭着这种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团结互助、和衷共济的精神,不仅有效地控制了[***]疫情,而且使社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齐心、都团结。

    连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亲自挂帅,“抗击[***]”已上升到政治的高度。田文建意识到自己继续留在这个无论规格,还是规模都急剧膨胀的“[***]防控领导小组”,已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干脆通过赵维明向丁省长委婉的辞去了“领导小组高级顾问”这一临时职务。

    考虑到田文建已连续工作了近一个星期,丁昊南省长同意了他的部分请求。那就是人可以先回去,但这个临时职务还得继续兼着。并对他所作所为给出了很高评价,称田文建在j省[***]防控战役中立了头功,等抗击[***]取得完满成功,省委省政斧一定会论功行赏。

    对此,田文建是一笑置之。毕竟就算没有他,省委省政斧也会作出与现在同样的决策。不同之处,就是各项准备比兄弟省市更充分一些,采取措施的时间早三天而已。

    令田文建啼笑皆非的是,好像不管干什么事都会矫枉过正。跟妻子团聚了五天的丈人和丈母娘,因老家已封锁戒严,不太欢迎外出人员回乡,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呆在江城,给自己和顾小军一家洗衣做饭带小孩。

    多年未见,面对着曾暴打过自己的老丈人,田文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哥付建国又出去采访了,百无聊赖的田文建,在家休息了一天后,干脆跟小娜一起返回江大,为接下来的正式授课做准备。

    经过人民公园,到处都是锻炼身体的人们。田文建不禁放缓了自行车的速度,指着广场上的人群,感慨万千地说道:“这才叫全民健身呢,如果什么时候都这样,可比奥运会上拿多少金牌强多了。”

    小娜给了他的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着前面,好好骑你的车吧。”

    在美国四年,小两口愣是没买车。开始是舍不得花那个冤枉钱,条件好了后则习惯了这种交通方式。这不,小娜回来后就去买了两辆捷安特,肖凌留下来的那辆本田,连碰都没有碰,害得顾小军宁可骑自行车出门,都不好意像以前那样开车了。

    都博士了,田文建还是那副怕老婆的德姓。见老婆大人生气了,连忙吐了吐舌头,二皮脸似地谄笑道:“咱这可不是波士顿,走得是非机动车道,这么宽的马路牙子,谁瞎了眼开过来撞我?”

    小娜扑哧一笑,冲前面那辆送货的三轮车努了努头,娇笑道:“我是怕你撞人!”

    小两口有说有笑,这路也短了,不知不觉间,便骑到了江城大学东校区侧门前。高大的门楼上挂着抗击[***]的标语,四名保安肃立在门外严阵以待,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入。田副教授不得不掏出刚办理的证件,磨了好一会嘴皮,才得以进入自己即将执教的大学。

    看着艹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田文建扶着自行车把,若有所思地问道:“老婆,我去图书馆看看,你去哪儿?”

    “我去办公室备课。”

    “行,那咱们等会食堂见。”田文建摆了摆手,随即跨上自行车,往图书馆的方向蹬去。

    美国教育与国内有着天壤之别,不管选修什么课程,导师都会列出一份长长的书单,不下点功夫把他要求阅读的那些书籍看完,就别想拿到学分。正因为如此,田文建读博的前三年,除打工之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图书馆渡过的。

    图书馆里很冷清,除了准备考研的二十几个学生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看着那一排排空荡荡的桌椅,再回想起深更半夜还有人挑灯夜读的哈佛图书馆,田文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间,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女郎,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满面笑容地问道:“田教授,您需要什么书?”

    田文建一愣,忍不住地问了句:“你认识我?”

    “我叫李小云,是您夫人曾经的同事。”

    田文建这才想起小娜出国前,的确在这干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忙伸出右手,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见到你很高兴,今后少不得要麻烦你。”

    见几个学生回过头来朝这边张望,李小云立即压低了声音,一边招呼田文建坐下,一边摇头笑道:“田教授,说这些就见外了。您是咱江大最年轻的教授,为您服务是我分内的工作。再说小娜还是我的好姐妹,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这就成一家人了?田文建被眼前这位美女搞得啼笑皆非,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人呐,还得要有上进心,这方面小娜就比我强,这才过去几年?差距一下子就拉大了,我还是在这儿打扫卫生,她却成了正儿八经的讲师……”

    也许图书馆的工作太闷了,也许是与学生没什么共同语言,李小云一边拿出纸杯给田文建从饮水机接了杯水,一边就喋喋不休的唠叨了起来。田文建可没兴趣扯这些家长里短,可又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不得不接过纸杯,跟着打起了哈哈。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李小云说着说着,竟然从办公桌里翻出一叠英文申请,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声说道:“就算你不来,我也准备找个时间去拜访拜访您和小娜,请你俩这过来人给我指点指点迷津。如果可以话,我还想请您帮我写封推荐信。”

    感情是在江大呆腻了,想出国留学呀!

    田文建这才明白了过来,翻看了一下那叠厚厚的申请书,意识到她的确下了一番功夫。从申请的二十几所大学看,她无疑是为了留学而留学,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能出去就行,至于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倒是次要的。

    田文建沉思了片刻,轻轻的合上了申请书,一脸苦笑着说道:“李……李……李,李小姐,给点建议倒没什么问题,毕竟正如您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是过来人。但推荐信嘛……我现在还没那个资格写,就算写了也没任何说服力。”

    “田教授,您还是把我当外人了。”

    令他更不可思议的是,李小云竟然还有搞秘密工作的潜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双眼,低声说道:“据我所知,您在哈佛留学时,还负责过一段时间中国学生推荐信的甄别工作。这就好比国内的公证处,您说真的就是真的,您说假的就是假的。”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田文建的确干过一段时间推荐信甄别工作。那也是哈佛大学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谁让那些推荐信的水分太大,让哈佛教授很难再像以前那样相信中国同行。

    想到这些,田文建长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道:“李小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帮招生委员会甄别推荐信,只是我勤工俭学的方式之一。再说我的意见仅供参考,并不具有权威姓。更何况你申请的大学中没有哈佛,我看还是另请高明吧。”

    “可中介说推荐信越多越好,尤其是像您这样从哈佛毕业的博士所写的。”

    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田文建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好一会,才诚恳之至地说道:“李小姐,不是我不帮忙,而是真帮不上。你想想……我就一刚毕业的学生,没有教学经历,在学术上也没什么建树,就算写了也没人信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小云也不强人所难了。毕竟出国还遥遥无期,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关系搞生分了反而不好,这才放过了焦头烂额的田文建。

    图书馆里哲学类的有书很多,从上面厚厚的灰尘上来看,借阅的学生却寥寥无几。看着封底几十元,甚至几元的标价,田文建不禁暗叹国内的书籍真便宜。要知道在美国留学的那四年,买书是他和小娜除生活费之外,最大的一笔支出。

    而教科书则太老、太陈旧,没有一点新意,通篇枯燥无味,连老师都不愿意读,更何况学生们呢!

    田文建掸了掸书上的灰尘,在向阳的窗户边找了一个坐,从包里取出闻教授的讲义,一边对照翻看着,一边琢磨起该怎么给学生们上枯燥得不能再枯燥的哲学课来。

    看得太过入神,连午饭都忘了吃,见身后的学生们陆续离开了图书馆,田文建这才想起与小娜的约定。正起身收拾行李,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小娜打来的。

    “……淘淘有点发烧,把我哥吓坏了,三哥三嫂又不在家,我得赶回去送他去医院。”

    电话里的杂音很大,很显然小娜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在“[***]防控领导小组”呆了那么长时间,田文建可不认为这些天来,一直在家并没有与外人有什么接触的淘淘会被感染上[***],但还是低声说道:“你等等,我马上就到。”

    “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正准备吃完饭跟闻教授谈谈的田文建,微微的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好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另外这事儿先别跟三哥三嫂说,省得他们担心。”

    “我知道。”

    撂下电话,田文建便匆匆赶到了食堂。[***]期间,学校周围的小饭店都关门了,食堂的生意异常红火。见队排得老长,田文建干脆来到大门边,交钱办了张就餐用的ic卡。

    也许是面生,也许是老师们很少来此就餐,学生们并没有意识到排在队伍里的田文建,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副教授。更不会来个尊师重道,让他先到窗口打饭。当然,田文建也不想搞这个特殊化。

    排了二十来分钟,总算轮到他了。饭菜还算实惠,但味道却不敢恭维。事实上刚上哈佛时比这还惨,为了节约生活费,他和小娜一连几个月,都带着用微波炉打好的土豆去上学,一到吃饭时间,就掏出土豆就着可乐,用食堂免费提供的酱料醮着吃。相比之下,一份鱼香肉丝和一份炒鸡蛋,已经是奢侈得不能再奢侈了。

    “师兄,你怎么也在这儿吃饭啊?”

    正吃得津津有味,一个戴着眼镜,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端着饭盒走了过来。闻博教授带的研究生刘亦舟,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田文建一愣,连忙放下碗筷,指着对面的坐儿,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呵呵笑道:“这儿人多,热闹。”

    刘亦舟坐了下来,指着行政楼的方向,笑侃道:“小食堂的饭菜质量,可比这强多了。师兄,你不吃也不能浪费啊。感觉这边的就餐气氛好,完全可以打过来吃嘛。”

    田文建乐了,忍不住地笑骂了一句:“你小子,就知道吃。”

    “民以食为天嘛,哲学家也得吃饭啊。”

    他这么贫,让田文建想起了四年前的自己,便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亦舟,这儿的饭,你也吃不了多长时间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刘亦舟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后,一脸苦笑着说道:“单位倒是联系了一家,是个知名的民营国企。待遇嘛……也马马虎虎,不过据我观察,这很大程度上和那个老总对哲学的兴趣有很大关系。似乎所有的成功人士在成功之后,都想从哲学层面,对自己的成功经验进行总结,所以找我们这样的学哲学的研究生来装点门面。”

    哲学在外人看来很神秘,也好像很无用。在如今这个大环境下,读完博士出路会比较窄,绝大部分人硕士毕业就工作,刘亦舟作出这样的决定也无可厚非,但田文建还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边是哲学博士,一边是高年薪,做出决定似乎是很容易,不用下很大决心。不过,哲学博士也未必不能值年薪十万。亦舟啊,在我看来……这个收入水平你三五年后也能达到。毕竟哲学博士和哲学硕士,是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就像茅台和二锅头的区别。当然,不是所有的博士都能是茅台,但是,如二锅头一样的硕士,我见得太多了。”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老师也希望我继续读下去。”

    刘亦舟低下头来,倍感无奈地说道:“说句心里话,我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我觉得这个行业给我的乐趣和成就感,是金钱无法衡量的。可形势逼人强啊,如果我再不出去就业,我父母就真撑不下去了。”

    照理说给导师当助教,还是有一点收入的。可惜闻教授并不像其他学科的教授那样,能申请到资金充裕的科研项目。他的曰子,自然也就过得紧巴巴的了。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做好了,做到优秀,做到最棒,学哲学一样可以成功。可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结果却有些畸形。说来说去,这些研究哲学的人不过是既得利益集团的吹鼓手罢了,完全靠权贵阶级施舍点残羹剩汤。

    古往今来,那么多哲学家,田文建最佩服的除了苏格拉底之外就是马克思。不是服膺他那深刻的思想,而是钦佩他做哲学的方法。为了实践他的哲学,他颠沛流离,不断地被驱逐,最终在贫病中终结一生。

    尽管按照他的聪明才智,要赚钱,那简直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可现在那些口口声声研究马克思哲学,并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学者,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想到这些,田文建暗叹了一口气,强作欢笑地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说那么多了。不过你一定要把老师哄好,千万别把他给气坏。”

    “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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