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匹夫!你们这帮无耻汉贼,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项康小儿奸诈无耻也就算了,想不到你这个匹夫也这么卑鄙下作!嘴上说打雁门郡,实际上偷偷跑来打本王的太原郡!本王这次算是上了你的大当了!”

    “无耻匹夫!本王与你誓不两立!”

    曾经的秦军长史司马欣出身文吏,性格颇是儒雅斯文,外人很难看到他发火动怒,可是在收到了汉军偷袭离石得手的急报后,司马欣却破天荒的撕下了自己的儒雅面具,张牙舞爪的只是破口大骂,暴怒得仿佛中箭失去一只眼睛后的项羽附体!冲天的怒火,几乎将西周时期就已经筑成的晋阳古城直接烧成灰烬!

    真不能怪司马欣这么气急败坏,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太原郡开发程度还很低,地广人稀整个郡也不过区区七个县城,离石沦陷后,人口最多也钱粮最多的兹氏、邬县和界休三县,马上就直接暴露在了汉军刀下,可怜的晋王司马欣却因为中计上当的缘故,早早就把主力部队集中到了晋阳,根本来不及出兵去救,半壁江山即将不保,领土不过太原一郡的晋王司马欣当然是想不暴跳如雷都难了。

    “大王,后悔无用。”部将赵寒建议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全力保住兹氏、邬县和界休三城,末将建议,我们的主力最好还是立即南下救援,阻拦汉贼军队夺取我们的城池。”

    司马欣黑着脸飞快盘算,半晌才脸色无比难看的说道:“不能冒险,我们总共只有三万多军队,周叔匹夫却有四万军队,兹氏和邬县这些地方又距离晋阳城过于遥远,冒险南下决战,如果有什么闪失,不但我们的主力保不住,国都晋阳也有被汉贼军队乘机拿下的危险。”

    “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汉贼乘虚拿下兹氏啊?”赵寒提醒道:“兹氏紧邻邬县和界休,如果兹氏不保,邬县和界休也肯定保不住。”

    “只能是赶紧向代王(章邯)和翟王(董翳)求援了。”司马欣痛苦的说道:“先集中兵力,保住我们最重要的国都晋阳城,等代王和翟王的援军到了,帮着我们收拾了汉贼军队,然后再想办法收复沦陷的南部城池。”

    司马欣做出了一个绝对正确的选择,事实上,周叔的确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是把太原军的主力诱来南部决战,二是先拿下兹氏等太原南部三城,夺取粮草补给军队,然后再北上攻打晋阳。现在司马欣既然不肯冒险出动主力南下决战,周叔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优先攻打兹氏等城,先荡清太原郡南部的残敌,然后再北上寻求与太原军主力的决战。

    汉军的夺城之举当然给了司马欣向盟友求援的机会,晋阳到雁门郡治善无城又有驰道可通,消息传递迅速,司马欣派出的求援信使快马加鞭之下,只用了三天多点时间就把消息送到善无,结果和司马欣一样,得知周叔突然出兵偷袭司马欣,已经带着主力赶到了善无的章邯和董翳也是一起破口大骂,无不痛恨周叔的卑鄙狡猾入骨,嘴上嚷嚷着要打雁门郡,实际上却突然一刀捅在司马欣的腰眼子上。

    再怎么漫骂也没办法,司马欣不但是章邯和董翳铁杆盟友,相对比较富庶的太原郡还是章邯和董翳的重要钱粮来源,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章邯和董翳无奈,也只好是赶紧商量如何增援司马欣。结果也很自然的,在手中兵力已经大不如前的情况下,董翳马上就提议章董二军联手,全速南下增援司马欣。

    章邯只盘算了片刻,就摇头拒绝了董翳的提议,说道:“不能忘了云中郡的汉贼王陵,他目前还屯兵在云中城下,如果发现我们联手南下,肯定会乘机出兵攻打雁门郡,让我们腹背受敌,首尾难顾。最好的办法是兵分两路,你先带着本部人马南下增援司马欣,我出兵去攻打云中,先收拾了王陵匹夫,然后再南下给你们帮忙。”

    董翳一想也是,立即点头答应,匆匆组织兵马,当天就带着他的两万多军队沿驰道南下,火速赶来太原郡增援司马欣。章邯则一边组织人马准备西进攻打云中,一边派人打探云中郡的具体情况,掌握汉军王陵所部的动向。然而让章邯意外的是,三天多时间后,还没有等到他采取行动,云中那边就抢先传来消息,说是王陵已经率领他的军队离开了云中南下,主动撤出了塞北战场。

    “南下去增援周叔匹夫?准备和我们在太原决战?”

    章邯分析王陵南下的原因,十分怀疑周叔是把自己和董翳的主力全部诱到太原战场决战,以此减轻汉军的后勤压力,但为了谨慎起见,章邯却并没有急着率领自己的主力南下,而是沉住了气,多派人手小心探察云中情况,防范王陵去而复返,突然杀一个回马枪。同时因为云中城坚固难攻,太原郡又大战在即的缘故,章邯也打消了进兵云中的念头,不愿意为了一座目前无关紧要的城池浪费军力。

    …………

    还是来看看周叔这边,兹氏、邬县和界休三城之战,汉军只是在兹氏城下遭到了稍微强烈的抵抗,而当汉军将士耗时三天靠着强攻拿下兹氏县城之后,邬县和界休二城便在汉军使者的劝说下自行开城投降,让汉军轻松荡平了太原郡南部的太原军。

    再接着,汉军诸将和随军出征的商山老头崔广、周术倒是纷纷提议,建议周叔抓紧时间北上,乘着敌人援军还没有赶到的机会,尽快歼灭太原军主力。周叔却果断摇头拒绝,说道:“不能急,再耐心等几天,等我们的运粮大队把粮食送到了再说。”

    “周将军,有这个必要吗?”部将凌敬很是奇怪的问道:“我们在兹氏、邬县和界休缴获的粮食虽然不多,但怎么都够我们北上晋阳坚持到我们的粮草抵达前线,何必一定要等我们的粮草?如果给章邯和董翳这两个匹夫时间,让他们的援军抢先抵达了晋阳,那我们不是更难拿下晋阳坚城了?”

    “你把话说反了,如果我们抓紧时间北上,反倒才是更难拿下晋阳城。”周叔笑笑,说道:“晋阳是座大城,挤一挤完全有可能容纳下司马欣匹夫的主力,我们如果北上得太快,还没等他的援军到了就赶到了晋阳城,司马欣匹夫为了保存实力,绝对会选择退入城内坚守,到时候我们再想拿下晋阳,肯定是难上加难,把握极小。”

    “所以,我们只能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给他援军抢先抵达晋阳的时间,让司马欣匹夫有勇气和我们正面对决。”周叔微笑着补充道:“只有这样,我们再北上晋阳时,司马欣匹夫才不会把他的军队拉回城里守城,只会和他的援军联手,和我们正面一战,这样我们才有希望速战速决,不至于陷入攻城苦战。”

    汉军文武恍然大悟,不过在称赞周叔妙算的同时,凌敬又说道:“周将军,别怪末将出言不吉,如果我们过于托大,给了章邯和董翳两个匹夫一起带着他们主力抢先赶到晋阳战场的时间,只怕形势就会对我们十分不利了。毕竟,我们的军队都是新兵,经验不足,章邯、董翳和司马欣这些匹夫军中,却总攻有着差不多四万的暴秦老卒。”

    周叔哈哈大笑,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天助我也了,我们彻底荡平暴秦三余孽的时间,也会更加缩短了。”

    大笑过后,周叔也不解释,只是命令把四万汉军集中于兹氏城下,抓紧时间加强训练,临阵磨枪让汉军新兵熟悉军旅和积累经验,耐心等待汉军运粮大队的到来。最后,还是当汉军运粮大队把粮草送到兹氏城下,又让汉军士卒和运粮民夫休整了两天后,周叔这才十分从容的率领四万汉军北上,取道汾水西岸向晋阳杀来。

    周叔的磨蹭当然给了董翳增援司马欣的时间,汉军偏师从兹氏北上晋阳的道路才刚走完一半,董翳就已经带着他的两万多军队抵达了晋阳城下,与司马欣的主力会师一处,也让晋翟联军的总兵力达到了接近六万人,彻底扭转了在汉军偏师面前的兵力劣势。然后自不用说,心下大定后,司马欣不但打消了情况不对就马上全面退守城池的念头,还生出了与汉军偏师决战的打算,想要正面打败汉军偏师,乘势夺回自己的被占领土。

    董翳高举双手赞同司马欣的决战打算,认为汉军偏师虽有四万之众,却都是刚征召的新兵蛋子,没见过血缺少实战经验,绝无不可能是自己军中老卒的对手,还主张主动南下迎击,与汉军会战于野。司马欣则拦住了董翳,说道:“没那个必要,汉贼远来,粮草转运不便,又害怕代王也出兵南下增援我们,肯定会希望速战速决。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耐心等待他们抵达了晋阳城下,主动向我们发起进攻,再以逸待劳击破他的贼军。”

    董翳一听叫好,便也沉住了性子,让自己的军队在晋阳城下抓紧时间建立坚固营地,耐心等待汉军到来。结果周叔自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两天后,保护着大批粮草行进的汉军偏师终于还是抵达了晋阳附近,在距离晋阳城池还有二十多里外的梗阳一带建立起营地,司马欣和董翳闻报大喜,摩拳擦掌只是等待汉军偏师主动进兵送死。

    名不见经传的周叔也在这一刻暴露了他末流统帅的成色,抵达了晋阳附近的当天,周叔就派遣一个使者携带战书过营与晋翟联军交涉,约司马欣和董翳第二天率军到梗阳决战,希望速战速决的心情溢于言表。料定周叔心思的司马欣则微笑拒绝,说道:“要想决战可以,不过我们没兴趣跑那么远和你们决战,要决战,你们自己到晋阳城下,本王与翟王和你们汉贼军队奉陪到底。”

    见司马欣拒绝,汉军使者也不强求,行了一个礼就告辞离去,然而才刚到了晚上,周叔就开始出手报复晋翟联军的不给面子了——是夜,每隔一个时辰,都有那么一群汉军骑兵突然冲到晋翟联军的营地近处,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用项康从徐达那里抄来的招牌动作惊扰晋翟联军,晋翟联军又害怕汉军十假之中突来一真,每一次都被迫出动军队守卫营垒,小心堤防汉军突然发起偷袭,被折磨得颇是痛苦。

    第二天的情况有所变化,为了引诱晋翟联军南下到梗阳决战,周叔干脆派遣一千骑兵到晋翟联军营外辱骂搦战,司马欣和董翳大怒出动骑兵迎战,可是才刚看到晋翟联军出兵,汉军骑兵就马上掉转马头,一溜烟的直接逃回梗阳大营。还在一天之中,把这么不要脸的手段用了三次。

    第二天晚上还是一样,汉军骑兵以百人为单位轮流出动,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到晋翟联军的营外呐喊敲锣,惊扰晋翟联军休息,晋翟联军的将士怨声载道,司马欣和董翳的怒气也开始在心头积累。

    第三天,周叔的花样又有所翻新,天才刚亮就派人寄书约战于梗阳,又遭拒绝后,汉军骑兵又向头一天一样跑来辱骂搦战,勾引晋翟联军出兵,不断火上加油,燃烧司马欣和董翳的怒火。而到了傍晚时,周叔竟然在一天之中,第二次派出使者约战,还在约战书上公然扬言,说晋翟联军如果还是不肯接受,自己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晋翟联军日夜不得安生。

    还从没见过无耻到这个地步的人,司马欣和董翳在大怒之下,抱着反正是要决战的心思,干脆直接答应了周叔的约战,同意第二天与汉军会战于梗阳。然后也还别说,周叔还真的兑现了诺言,当天晚上没有再派骑兵跑来骚扰,让晋翟联军的将士安生休息了一夜。

    第四天的清晨,为了报答周叔的言而有信,司马欣和董翳也果然率领晋翟联军的主力南下到了梗,兑现承诺与汉军决战,可是让司马欣和董翳意外的是,他们的军队都已经在汉军营外排开阵式了,汉军依然还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不见一兵一卒出营交战。而正当董翳和司马欣莫名其妙的时候,汉军营地之中,却突然响起了他们无比熟悉的歌声……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听到这曲他们从小就会唱的秦地民歌,董翳和司马欣益发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是一曲《车邻》唱罢,汉军营中旋律一转,又有无数汉军将士整齐高唱起了另一首秦地民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凄婉飘渺的《蒹葭》,让并骑站在旗阵下的司马欣和董翳都忍不住想起了许多他们在秦地时的往事,然后还是在汉军将士快把这一曲全部唱完的时候,司马欣和董翳才突然发现不对——他们身边的晋翟联军将士,竟然有很多人抹起了眼泪,还有许多士卒情不自禁,忍不住跟着汉军将士唱起了他们家乡的民歌。

    “上当了!”董翳和司马欣终于明白了周叔的恶毒用心——晋翟联军的核心骨干,全部都是当初跟着他们投降诸侯联军的秦地士卒,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再听到了家乡的民歌,晋翟联军里的旧秦兵自然是思乡之情大起,士气斗志一起受到影响!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这时,汉军营中又唱起了另一首秦地民歌《黄鸟》,司马欣和董翳也当然不敢再让他们的士卒继续欣赏下去,果断催动军队,向汉军的营地发起强攻,汉军将士却依然不肯出战,一个劲的只是乱箭退敌,晋翟联军几次冲锋都被乱箭射退,而每当战事稍歇,呐喊停止,营中汉军将士马上就是齐唱秦歌,以此唤起晋翟联军中秦军旧卒的思乡之情——汉军新兵全都是在秦地征召的士卒,整齐高唱几首他们从小就熟悉的民歌,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敏锐的发现自军士气已经受到了明显影响,又见周叔耍赖食言,不肯出兵决战,司马欣和董翳稍一商量,只能是大骂着赶紧退兵回营休息,以免军心动摇,给了汉军趁火打劫的机会。汉军众将在营中见了纷纷跑到周叔的面前请战,请求乘机出兵追杀,周叔却摇了摇头,微笑说道:“不急,现在司马欣和董翳两个匹夫肯定正在怒火冲天,急着找机会发泄,他们军队里的秦地旧卒也才刚刚想起家乡,还有士气和斗志继续作战。这个时候决战,我们的把握还不是很大,而且就算赢了,损失也肯定不小,没必要现在硬碰硬。”

    言罢,周叔招手把虫达和杨喜二将叫到了面前,向他们吩咐道:“你们各带本部人马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好干粮饮水,今天晚上天黑以后,杨喜你带三千精骑,埋伏到距离晋阳十里处的吕梁山密林之中,虫达,你带五千步兵,埋伏到距离晋阳十五里处的山林里。都给我小心隐藏行迹,千万别被敌人发现。”

    “明天早上,我亲自带兵去晋阳城下搦战,诈败诱敌追赶,到时候敌人肯定会兵分两路,前后追击。杨喜你记住,敌人的前军经过你的阵地时,千万不可出击,放他们过去让虫达收拾他们,等敌人的后军到了你的阵地,你再出兵冲击他们的腰部!虫达,你也一样,等敌人的前军过去一部分,你再出兵冲击他们的腰部!”

    是夜,晋翟联军的营地之中,到处都是低低哼唱的秦地民歌,许多已经数年没有返回家乡的晋翟联军秦籍将士,还在哼唱家乡民歌的时候流下了眼泪,继而泣不成声。而当董翳和司马欣发现这些情况后,也益发的怒满胸膛,对周叔更是痛恨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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