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人民或许并不清楚,我国首都的建设规划,实际就是以阿拉木图作为参照的。中哈两国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同时在历史上也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中方大使端着酒杯,风度翩翩的正周旋在一众哈萨克斯坦的高级官员当中。

    田培伟这话倒是没说错,在五六十年代时期帝都的城市规划参照对象,确实就是以阿拉木图作为标准的。这就是说话的技巧了,又没说是什么年代的建设规划,双方对这句话的理解也就一话两表了。

    建国初期的帝都对标阿拉木图这是当时的苏联专家提的意见,帝都最初的规划人口也就是两三百万。后来的发展偏离规划初衷,显然甩锅不到苏联专家的头上。阿拉木图相较于帝都规模上虽然已经差的很远,但规划方面有苏联的支持,倒是比较先进的多城市中心结构。

    三百多万的哈族人和俄罗斯裔人口居住在阿拉木图,在苏联时代日子过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听到田大使对哈萨克斯坦的一番吹捧,酒会场内的来宾们纷纷喜气洋洋起来。苏联解体带来的恐慌和自卑,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商业互吹嘛,这就不是讲什么节操的时候了。

    “哈萨克斯坦有着丰富的资源,广阔的领土以及优越的地理位置。中方看重两国的交往前景,因此希望能够帮助哈萨克斯坦从当前的困境之中更快的发展起来。为此,我国一批杰出而优秀的企业家,这次与我共同来到了这里,希望能够与各位哈萨克斯坦的杰出人物们交个朋友。”

    说这话的功夫,田大使便举起酒杯,示意自己简短的讲话就此告一段落。

    而回应他的,则是酒会场面上忽然爆发出来的热情。

    田培伟身后一群年老、年轻的,穿着得体西装并且看起来就一副富贵打扮的中国人,宛如放养的走地鸡听到哨声一般的向着预定的猎物们冲了过去。

    “乌马尔哈孜主编!”

    “你好,请问您是阿拉木图日报的乌马尔哈孜主编吧?”

    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文质彬彬的中国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俄语向着乌马尔哈孜打起了招呼。

    “我读过您写的列车在山间呼啸这首长诗,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优秀诗篇!请允许我向您致意!”

    乌马尔哈孜有些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中国人,难以置信的问道:“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在中国,你们竟然能够看到我的作品吗?”

    “哦,看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忘记做自我介绍。我是中国纽伊斯特传媒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我的名字叫做徐洪敏。”

    来人连忙递上一张名片,一脸崇拜的说道:“我的俄语老师曾经送给我一本诗集,那是专家援华时期一位苏联专家送给他的礼物。那本诗集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您的《列车在山间呼啸》这首诗了。”

    说到这里,徐洪敏干脆用俄语大声的开始朗诵起来:“列车在山间呼啸而过,四顾茫然,只有摇晃的车厢中不多的夜归人在梦中……”

    这是一首描写五十年代哈萨克斯坦铁路建设全面铺开时期,改天换地社会变化的诗歌。不用说,当然是乌马尔哈孜赖以成名的得意之作。随着诗歌的描述,一副战天斗地的工业化历史进程画卷在朗诵的声音中徐徐铺开。

    听到徐洪敏这么声情并茂的朗诵表演,乌马尔哈孜算是真的相信自己在遥远的中国,竟然也有一位看起来相当阔绰的“粉丝”了。

    可不是么!

    看看这位徐洪敏的行头吧,鼻子上架着的是蔡司镜片的金丝眼镜,身上的西装笔挺合体,领带上还别着一刻带钻石的镀金领带夹。手腕上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手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牌,但设计上低调中透露着精致。

    任谁来看,徐洪敏都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标准形象。

    哈萨克斯坦人也不多个鼻子或者眼睛,当然看不出外交学院高端人士形象班突击培训出的这批人有什么“土”味来。

    有着这么一个切入点,很快徐洪敏和乌马尔哈孜就热切了聊了起来。

    “……对了,我听说如今阿拉木图日报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时机差不多之后,徐洪敏果断的将话题向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导了过去:“乌马尔哈孜老师,以您的文学素养如今却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这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这个,阿拉木图日报的困难只是暂时的。”乌马尔哈孜有些尴尬的摇起头来:“哈萨克斯坦的情况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报社目前面临的困难自然也会过去。”

    徐洪敏沉吟着,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您的儿子夏布坦最近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或许我有些业务可以请他帮帮忙,如果能够在阿拉木图日报上刊登一些中国企业的广告,那对我的帮助就非常大了。”

    “这个……”

    乌马尔哈孜显得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到夏布坦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到了广告公司,但结果几个月以来却连一单生意也没有接到,如果在预算花光之前公司还没有起色……

    别人做生意总是看起来很简单,给苏共干了一辈子的人那里会想到做生意的风险有这么大?

    在全家人流落街头和稍微违反一点自己的原则之间,乌马尔哈孜痛快的选择了后者。

    订立原则的那个苏共都没了,还守个屁的原则。

    “好,我会让夏布坦联系您的。”乌马尔哈孜将徐洪敏的名片,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这样的一幕在酒会之中当然不会是孤例,实际上各种“合作”、“业务”、“参股”甚至是“收购”的行为,在这次中国使馆的酒会上都发生了不少。

    中国人有备而来,打算大肆进入哈萨克斯坦经济领域,这样的信号被明确无误的传达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维克托和马休两人,维克托的嗅觉敏锐,而马休则是见的多了。

    “中国人疯了!”

    马休端着酒,他刚刚消灭了一盘德州扒鸡,这才剔着牙和维克托聚在了一起。

    “哈萨克斯坦的情况,他们就敢投入这么大的资源?就不怕政治上有点风吹草动,到时候血本无归吗?”

    哈萨克斯坦作为亚欧大陆的重要通道,地理位置毋庸置疑,再加上本身的资源丰富,当然是有很高投资前景的。然而纳扎尔巴耶夫在国际社会上转了一圈,却只请回了谢夫隆一家国际投资商,是什么原因?

    说穿了,就是政策风险太高!

    苏东坡之后,原各个加盟共和国的政治局面都是一团乱麻。从苏共一党执政到多党制,以及重建国家体系和面临西方资本的冲击等等情况,都导致很多国家的政坛处于剧烈的动荡之中。

    这种趋势目前正在迅速蔓延,从各加盟国向着东欧各华约阵营扩散,并且愈演愈烈。

    即使冒着风险进行投资,也许今天批准你投资的政治山头明天就被人推翻,然后政敌不仅宣布投资非法,而且还要魔兽投资并且扣留你的工作人员,等着你拿钱去赎。

    反正上台的自由派一个比一个不要脸面,打着目田氏王的旗帜,怎么做都是合法的。

    这是当然了,不合法的那些都在路灯上吊着呢。

    这么一来,虽然哈萨克斯坦目前政局还算是稳定,但谁也不知道这种稳定会持续多久、能够维持中央权力的力度有多大。投资的政策性风险在有了几次失败教训之后,立刻就高的让人无法接受了。

    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在哈萨克斯坦政治风向还没有完全稳定的情况下,中国人哪来的胆量就这么明晃晃的拿出这么多的资源来投入哈萨克斯坦?

    中方这些企业又不是谢夫隆!

    谢夫隆有这个自信、有这个本钱,相信任哪个势力上台也不可能把美国政府的老板之一给踢出局。可是中国人又有什么倚仗,能保护自己在哈萨克斯坦投资的安全性呢?

    面对马休的问题,维克托也是莫名所以。

    “我虽然之前有所耳闻,但这样大规模的进入哈萨克斯坦市场……”

    维克托比马休更清楚,如今哈萨克斯坦国内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对于中国人敢于下这样的重注豪赌,也真的是超出他的想象了。

    “查,把这些中国人在阿拉木图的所有行动都查出来。不论如何,一定要把他们的意图摸清楚!”

    因为有阿依曼在旁边,马休和维克托说的是英语,倒也不用特意去再躲开了。

    “这些中国人可不对劲儿,穿的再好也掩盖不了他们那股穷酸味道。”

    马休是真的见多识广,能骗的了哈萨克斯坦人的包装在他眼里却是原形毕露。他一口将手上端着的伏特加喝了个干净,哼了一声说道。

    “下了这么大的力气骗人,中国人总不可能真是来哈萨克斯坦做好人好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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