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其实是一件很枯燥的东西,因为那意味着你每天都要做同样的事情。

    但工作,其实也不是那么枯燥的东西,不管是在担当怎样的职位,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只是影响的程度有所不同罢了。

    有一件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当每次看到师父和伯符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帅气模样时,其实我,是很羡慕的。我一直认真觉得,手握一句话便能决定千万人生死的权力,是一个男人最帅气的模样,也是我的梦想。

    但。

    可以决定多少人的生存,反过来,就意味着,必须得背负多少人的存亡。这,就是身为主公的业。

    有多大的权力,相应的,就得承担多重的责任。

    说白了,今天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不过是重复去做孙策做过的事,决定替补李术驻守皖县的人选,弥补他没有做好的错误。

    文事的方面好办,张昭早已决定好了接替的人选,人我也带了来,只待会议完成便可以开始正式交接。问题是,这皖县以后,要由谁来驻军。

    从吴县出发之前,我和张昭曾在吴夫人面前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一致认为,这次之所以在孙策骤逝之后,吴地会发生那么多叛乱,除了在挑选注定人员的方面有问题之外,太守可以这种军政一把抓的体制同样存在漏洞。

    “当一个人的权力过大时,很容易就会滋生出不必要的野心。李术如是,十常侍亦然。”我记得张昭这么说的时候,似乎还若有似无地看了我一眼。“军政分离,虽说并不一定就能完全就能杜绝反叛,但如有另外一个相同权力的人在旁牵制,纵然野心再大,也得安分守己一点才是,再说两个人一起叛逆,总比一个人叛逆更难不是?”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哼,老匹夫,我还没来得及巩固这刚到手的权力,你就开始盘算怎么压制我了么。但别说我至少现在还没打算举起叛旗,就算我反了,你又能奈我何?

    “当然了,军政不可能完全分离,让两个人各自分管军政也并非没有弊端。当面临着各种态势时,两个人要做出共同决定的速度总比一个人独断专行慢,但子步依然认为,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军政分离,利大于弊。”

    “张大人言之有理,南宫亮附议。”我拱手附和,我当然会附和。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只有声音大是完全没有用的。我倒是很想看看,当未来图穷匕见时,你张昭子步,有什么办法可以制衡我?

    攻破皖县的时候,我原本属意让实际上功劳最大的甘宁来担当驻守以及重组皖县驻军的重任,但当刚才我知道这个家伙以前也是水上一霸的时候,我就改变主意了。

    正如当初孙策打算死都要把我拉到他的阵营里时所说,我最擅长的兵种是骑兵,唯一弱点是水战。无论是孙翊还是我,解决了李术以后,下一个要攻略的目标就是徐州,为偷袭许昌做准备。正所谓居安思危,虽然我曾在一旁观看过伯符打过一次水战,但我的水战经验仍然很浅,即使在徐州打不了水战,我也必须多收集一些可以打水战的人才。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听完关于伤亡以及俘虏情况的报告,我环视端正跪坐在两旁的文臣武将们,说。“张大人所挑选的太守,是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人,我还需要一个人,来替我驻守皖县,镇守我的第二故乡。有谁愿意留守这里吗?”

    然后,我看到了一幅很精彩的画面。

    没有一个人应声。

    你看着他,他看着他,他又看着那个他,全场大小将领二十多号人,竟没有一个人理我!

    这下就尴尬了。

    “没人愿意吗?”我皱眉。

    摇头、摇头。

    “为什么?”我难以置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下一步是打算直接找曹操算账的,你们这是都打算跟我去干曹操吗?”

    点头、点头。

    “为什么?”我不懂:“你们跟曹操有深仇大恨?”

    摇头、摇头。

    “所以那是为什么啊?”我快崩溃了:“说话!别老是给我在那里摇头又点头!”

    “因为将军不是兑现了诺言,在三天之内成功破皖了么?”太史慈举手。

    哈?所以咧?这是什么理由?

    “所以,如果是老大你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攻破许昌。”周泰点点头。

    “就当我们是想抢功吧。”吕蒙咬着牙冷笑。“老大,带我们去许昌吧!”

    我呆呆看着底下这群战意高昂的弟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虽然有点感动,但我还是想说:你们,都是白痴吗?

    没错,我是兑现了战前三天破皖的豪言没有错,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必胜袁绍和曹操啊!而且这次能够那么顺利完全是在各种因素的相辅相成下,我因势利导推动的结果,而不是靠我一人之力就能够完成得了的啊!

    不过是打了一场胜仗,这些家伙就把我当成神了吗?

    “既如此,子敬倒是有一个办法,”坐在一旁的鲁肃快要笑死了。“那不如,就抓阄吧。”

    作为官方的办公地点,就整个官府衙门的建筑结构而言,为了方便百姓出入,太守府的大堂一向是正对大门而建,当我们通报行政数据、讨论军事行动等一些没必要让百姓知道的事情时,通常会选在坐落于内远的议事厅中进行。

    而现在,我们正在从议事厅走向府衙大堂。

    所谓的我们,是指我和鲁肃。

    “那小子干的怎么样?”我问鲁肃。

    “张昭大人亲自挑选的人,你还信不过么?”鲁肃耸耸肩,笑道:“再说,那小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昭亲自挑选的人?他娘的难道李术就不是孙策任命似的,不一样敢对孙家高举叛旗吗?

    “不,我只是没想到,张昭居然真的敢派他过来。”

    说话间,我的脚步同时也踏进了大堂。刚刚换了主人的大堂上当然不算空旷,在这里来回走动的至少有七、八个人。

    而皖县的新太守是个年轻儒雅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主位上奋笔疾书着,丝毫没有留意到我们的到来。

    “子山,”我直接在案几的另一边跪坐了下来。“怎么样?感觉还习惯吗?”

    “呀,将军来了!”抬起头看见是我,他急忙站起来慌乱行礼。“下官步骘,参见南宫将军。”

    步骘,是步桃芝的族弟,曾在山越攻吴的事件中,以一介布衣之身协助鲁肃疏导百姓,战后因表现突出被张昭相中,继而被招入府中。

    我知道以他的本事,他终究能坐上这样的位子,只是没想到是这个时候,没想到,是在这里。

    话说回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坐、坐。”我招呼步骘坐下。“如何,这个位置,坐得还习惯吗?”

    “将军就别取笑我了,”步骘苦笑。“处理政务终究不是谈诗作赋,我虽是出身于官宦之家,奈何早已家道中落,于政务接触不多。何况坐在这个位子上,任何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全城百姓的生死存亡,更是不得不慎之又慎。唉,以前不知道,现在,子山总算是感受到各位大人的压力,和不易了。”

    “挑战都是不会等你准备好了才会过来,不想面对也得面对,”我哈哈大笑,说:“好的玉石,都要经过雕琢,慢慢习惯就好。不过我相信,你能站得住脚。”

    面对我带点挖苦意味的劝慰,步骘唯有无奈摇头的份,他想了想,又问:“对了,出征前张昭大人有千叮万嘱子山,让我专管文事即可,千万勿要插手军事,治军的人选任由将军定夺。敢问将军,现在……已经确定了么?”

    “嗯,刚刚定下来,”想起刚刚抓阄结果出炉的场面,我就很想笑。“是别部司马,蒋钦。”

    “是蒋将军?!”步骘显然是吃了一惊。“如果是蒋将军相助骘自是不胜欣喜,但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若失了蒋将军,那兄长的实力岂非……”

    “蒋钦只是需要留在这里,重新整顿皖县的军务。”我顿住步骘的话。“他的兵还在,只是换了一个领导的将军而已。”

    步骘是桃芝的族弟,就辈分上而言,我也算是他的姐夫,所以他虽然在公开场合中依旧叫我将军,但私底下却是唤我做兄长,现在他却失口在公共场合下叫了我私底下专用的称呼,想来是真的急了。

    显然这也是张昭的设计,皖县已容不得再多一次的反叛,为保万全之策,我势必要用信得过的得力臂助来替补空缺,而他认为我最信任的人,无非就是我的“飞将骑”副将太史慈和各自统御了五千兵马的四位别部司马。

    无论是选谁,我都得自断一臂。

    我当然不知道张昭这么设计我的用意,或许是他对我这个外来者尚且还不信任,或许他只是受到了这次李术反叛的教训单纯地想要以防万一,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和我都没有预料到甘宁的出现。

    所以我也挺感谢张昭的,毕竟如果没有他自作聪明的限制,我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安排甘宁。

    “所以子山,你也要记住,为政也好治军也好,居上位者,固然需要他人的协助,而且越多越好。”我缓缓站起。“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重要性可以在你之上,无论如何,做出最后决定的人终究还是你。我知道你自幼孤苦,所以为人和善,但你必须时刻谨记,今后的皖县唯有你和蒋钦,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将军教训的是,”步骘低下头。“子山受教了。”

    “好了,现在公事说完了。”我笑笑,将一张请柬放在了步骘面前。“可以说点私事了。”

    “这是?”

    “这是乔家和刘晔代表地方士绅设宴,宴请你和蒋钦的请柬。”我笑笑。“别紧张,现在你和蒋钦分管皖县的文武事,是这一方之地的两位大佬。这是地方士绅对你们的敬意,也是官场上的潜规则,你要慢慢习惯适应。”

    “是。”步骘拱手,然后问:“那晚上,将军也会去吗?”

    “……去是肯定会去的,毕竟也是我与乔家也是有姻亲关系的。”我翻了翻白眼,突然有种所托非人的悲哀。把步骘放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吧?

    “但是你别他娘的老是依赖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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