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顺胡同是京城最著名的烟花柳巷,这里青楼妓院林立,赌馆酒肆比比皆是。入夜后,城中别的地方大多已经乌灯黑火了,而百顺胡同中却是分外热闹,各大青楼门外都挂上了灯笼,打扮妖娆的风尘女子们站在道旁,搔首弄姿地招揽客人,夜风中弥漫着各种脂粉的气味,男女打情骂俏的声音此起彼伏。

    百顺胡同附近还有不少暗巷,巷内十分昏暗,不过门户却大多虚掩着,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些年老色衰的暗娼,当然也有喜欢单干的年轻姐儿,都统称为半掩门。

    一到晚上,半掩门的暗娼们便会把门户稍微打开,有需求的男人可以直接推门进去,谈妥了价钱便关上门做事。

    一般帮衬这些暗娼的都是兜里钱不多的男子,他们可没兴趣,也没有那个闲钱吃喝玩乐,他们通常会选择直奔主题,完事后拍拍屁股走人。所以尽管眼下还早,但暗巷内却是呻吟喘息声此起彼伏,让人面红耳赤。

    此时,一家半掩门内却点着油灯,不大的客厅中准备了一桌酒菜,两名痞里痞气的家伙正在那大吃大喝,旁边有一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则在给他们斟酒。

    穿着暴露的女子名叫春喜儿,年约二十出头,中上之姿,身材饱满圆润,在附近的暗巷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平日生意很好。

    此时春喜儿上身披着敞开的罩纱,粉红色的抹胸下峰峦怒挺,十分之诱人。两名痞男喝一边唱酒,一边对着春喜儿上下其手,在那丰胸肥臀上占便宜。

    这两名男子均是京城本地的流氓地痞,其中一个叫秋哥儿,另一个叫老湾,平时在赌场看场子,偶乐也干些偷抢拐骗的勾当捞外快。

    这时,那老湾伸手在春喜儿的胸部狠抓了一把,后者估计是被抓痛了,用力打了前者手背一下,又把酒壶重重地搁在桌面,嗔骂道:“王八蛋,你当老娘这不是肉做的。”

    老湾嘿笑道:“嚷嚷个屁,抓破了老子大不了赔你,要不老子也让你抓一把下面过瘾!”

    这个春喜儿显然也是个巴辣的角色,当即骂道:“我呸,就你那玩意,给老娘剔牙缝都嫌小呢,滚,不做你们生意了!”

    老湾面色一变,当场就要发作,被嘲笑本钱不行,这可是最伤男人尊严的。秋哥儿连忙拦住同伴,笑道:“喜姐儿,老湾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哈。”

    话说这个春喜儿虽然是暗娼,但是正值青春年轻,身材容貌都还过得去,所以跟这条街上巡逻的差役都有些露水姻缘,否则她也没底气对两名地痞如此强硬。

    这时那老湾也清醒过来,陪笑道:“喜姐儿,对不住啦,开玩笑……哈,开玩笑啦!”说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

    春喜儿不由眼前一亮,这锭银子估计有二两重,倏的伸手拿过来,飞了个媚眼道:“你们这两个死鬼敢情是发财了,难怪跑来人家这里又吃又喝的。”

    秋哥儿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笑道:“咱兄弟俩今日确发了点小财,今晚留宿!”

    “哎哟,那人家得去找个姐妹来帮忙,省得人家今晚受不住你们这两死鬼挞伐!”说完便站起来。

    “嘿嘿,去吧,去吧,今晚咱们轮换着玩,不差钱!”秋哥儿嘿笑道。

    老湾看着春喜儿扭拧着肥臀走向门口,咕噜地吞了吞口水,暗道:“呸,待会看老子在床上怎么日你,不弄你个哭爹喊娘,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嘭……

    正在此时,院门被暴力踹开,一飙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为首者对着春喜儿就是一脚,后者当场惨叫一声滚到旁边。

    老湾和秋哥儿下意识地站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院子,只以为春喜儿的仇家上门找碴,结果两人很快便面色急变,站在那瑟瑟发抖。

    原来冲进院子的竟是一队锦衣卫,身穿飞鱼服,手执明晃晃的绣春刀,为首者赫然正是把总司马辕,现在已经是锦衣卫百户了。

    司马辕提着刀走进大厅,连看都不看屋内两人一眼,伸手便在碟中撕了一条鸡腿咬了一口,随即又吐了出来,骂道:“操,什么几把玩意,太难吃了,拿下!”

    立即冲上来四名锦衣卫,对着两名地痞当头就砸了一刀背,砸得两人当场头破血流倒地。

    司马辕痞气十足地提起酒壶,对着壶嘴啜了一口酒,这才上前一步,抬脚踩在那秋哥儿的胸口,绣春刀就架在脖子上,用刀背一下一下地锯着,一边冷笑道:“说吧,孙老三被你们绑到哪了?”

    那秋哥儿差点吓尿了,颤声道道:“官爷,不关我们事,人是建昌侯家的抓去了……”

    ……

    小时坊,徐府前院客厅,徐晋正陪着锦衣卫北镇府司镇抚陆松,还有锦衣卫千户金彪喝茶闲聊,茶几上搁着厚厚一叠的案卷。

    陆松原是兴王府的典杖,可以说是小皇帝朱厚熜的心腹家将,去年也跟随徐晋前往山东赈灾,回京后由锦衣卫千户晋升为锦衣卫镇抚,他跟徐晋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徐晋开口找他办事还是轻易的。

    三人正闲聊着,一名锦衣卫便进来禀报道:“禀报镇抚大人,人抓住了,已经被司马百户押回衙门,据他们交待,孙老三确是在建昌侯府。”

    陆松点嗯了一声,将这名手下挥退出去,对着徐晋拱了拱手道:“徐大人,幸不辱命,若无其他事,本人先行告辞了。”

    徐晋站起还礼道:“有陆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本官便也不挽留,改日再行致谢。”

    “徐大人客气了!”陆松点了点头,带着金彪离开了徐府。

    徐晋送到门口才返回,拿起茶几上的那厚厚一沓案卷返回书房,这些都是锦衣搜集的黑材料,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建昌侯和寿龄侯两兄弟所犯下的罪行,光是人命案子就十几起,足够这两兄弟杀头好几回了。

    ……

    九月初十,徐晋带着户部主事霍韬,还有四名做文书工作的小吏来到建昌侯府,身边只有二舅子谢二剑和小舅子谢三枪护卫,倒是没有带上五十名五百营的悍卒。

    户部主事霍韬心情忐忑,一副欲言犹止的模样,以他的官场经验,自然猜到徐晋今天是想拿建昌侯来开刀,从而撕开丈量土地的突破口。

    但是霍韬觉得徐晋杀鸡儆猴的对象选错了,建昌侯确实侵吞了大量田庄,平日飞扬跋扈干了不少坏事,可是人家背后有太后撑腰啊,连皇上都得给太后面子。所以霍韬觉得,徐晋就算拿定国公徐光祚来立威,也总要比动建昌侯后要强。

    此时此刻,霍韬暗暗后悔抱徐晋大腿了,此子虽然有才,也得皇上宠信,但终究还是太年轻冲动了些,今天估计是要吃苦头了,连累自己也跟着倒霉……唉!

    “嘿,你们干什么的?”

    建昌侯府的大门敞开着,数名膀大腰圆的家丁守在门外,见到徐晋等便上前来喝问,要不是徐晋穿着官服,估计直接便赶人了。

    徐晋淡道:“本人乃户部郎中徐晋,奉旨上门查验贵府的田地契约。”

    “你……你就是徐晋?”几名家丁神色怪异地看着徐晋,昨天设了个局,这家伙没来,今天倒是主动送上门了。

    徐晋昂然道:“没错,本官就是徐晋,快去通知你家老爷吧。”

    几名家丁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急忙报了进去,另外几人则警惕地拦在门口。

    徐晋心中冷笑,昨天五百营的暗桩已经回报,说建昌侯府中疑似有埋伏,他今天大摇大摆地上门又岂会不作布置。

    建昌侯府内,得到下人禀报的张延龄有种吐血的冲动,昨天自己大动干戈设了个坑,结果这小子愣是不来,害自己白等了几个时辰,结果这小子今天却巴巴跑来了,真他娘的操蛋!

    “呸,徐晋想查老子的田契地契,作梦吧,让他滚!”张延龄一拂衣袖冷笑道,忽然眼珠一转,叫住那名准备离开的下人,问道:“徐晋带了多少人?”

    下人老实地答道:“不多,才七个,其中一个是户部主事,还有四名小吏,另外有两名随从!”

    张延龄顿时大喜,敢情徐晋这小子今天真打算上门办公事啊。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既然你小找死,那老子便成全你。

    张延龄眼中厉芒一闪,挥手道:“带他们到前面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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