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伏加心中有所疑惑最终还是忍不住在进入两仪殿之前问道:“杜执礼与长孙顺德结党营私德行卑污只此一条便可定罪论斩。
    陛下为何还要严审于他?”
    李破知道这厮显然是想到了高慎如果他真有此意估计孙大夫就要进谏一番了。
    只是今天的局面和五六年前不一样哪里还需要那样的手段来杀鸡儆猴?做的太过反而容易引起朝堂震荡。
    自古以来都有刑不上大夫之说不管文人们怎么从字面上解析乔饰本质上这都是统治阶层维护自己利益的说法。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杜执礼都属于士大夫阶层所以你要处置于他就要照顾到这个阶层的体面尤其是在政局稳定的时期这一点便会显得尤为重要。
    换句话说皇帝想要杀人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
    尤其不能表现出杀人如杀鸡的态度来那会让臣下们觉得不安全臣下们喜欢“讲道理”的君王。
    现在看的是李破怎么把道理讲的更明白些不然就要按照“规则”来办事。
    …………
    对于这种规则李破还是基本认同的平稳的政局稳固的皇权其实都是妥协的产物过于激烈的政治手段实际上在此时此刻并不可取成熟的执政者在打压异己进行改革或是力求发展的时候都会保持足够的耐心。
    那种大开大合总想要推翻现行的一切建立一个新世界的理想主义者只会出现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大多又会摇身一变成为现有规则的维护者。
    这很好理解因为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立场自然而然便会发生本质性的改变就比如他李破当年无疑是隋末反臣之一对当时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利益集团充满了反感。
    可现在他当了皇帝他却必须依靠贵族集团来进行有效的统治那就要沿袭历代王朝的规则。
    李破很早就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他的皇位才会越来越稳当因为他是在按照已有的能够取得大多数人认同的方式来统治一个帝国。
    他从来不做太过出格的事情正在逐步改变了自晋末以来君王昏庸暴虐的形象这无疑受到了大部分人的欢迎和支持。
    权力从来不是来源于权力本身它的根源在于产生它的土壤大部分拥有权力的人都不很明白这一点于是权力在他们手中就会变得脆弱而且容易动摇。
    …………
    李破负手立在两仪殿的门前抽了抽鼻子外面的温度比宫殿之内要高一些让他颇感舒适。
    在这里他幽幽的回了孙伏加一句“杜执礼若只贪些财货朕为何要杀他?朕如果只想杀他还要什么罪证?”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可孙伏加一下就听懂了杀杜执礼只为国事与其他无涉。
    孙伏加再无话说向君王提出有益的劝谏是他的职责在左谏议大夫的位置上最忌讳的其实就是认死理。
    对礼法的坚持不能延伸为执拗……孙伏加之所以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两年并深得皇帝信任就在于他懂得这些道理。
    …………
    元贞八年三月间前长安书院祭酒盖文达江陵书院祭酒崔玉被处斩没有等到年末勾决朝廷允许他们的家人收敛尸体葬入祖坟而且并未祸及他们的妻儿家族显然是给文人们留了余地。
    不过朝廷组织了还留在长安的各地书院祭酒们观刑对他们做出了最为严厉的警告随后各地祭酒们带着几许惶恐以及在京师的所见所闻纷纷离京。
    三月末的大朝会上赐长安海事学院祭酒马周为观文殿大学士晋秘书少监主理文院事。
    他这个秘书少监有点特殊不在秘书省办公而是去了中书省将会同中书省的官员对文院诸事做出改革首先就是废除国子监……
    发生在元贞七年年末的长安书院一桉让文院之事越发瞩目这场波及甚广的大桉要桉并没有压低文院的地位反而提高了各处文院的知名度。
    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朝廷对文院的重视而元贞八年开始大唐朝廷又在沿海以及两淮各地陆续设下海事学院让文院的牌匾更增光彩。
    此时朝中已经有人接到地方上的消息一些人觉得朝廷应该适可而止若闹的文院满天下岂不……乱了规矩?
    大致意思就是这个话当然不会说的这么直白大多数人的说法都是文院建的太多有伤大唐国力或是泥沙俱下将来伤了文院的名声云云。
    可以看的出来这个时候有的人已经能够预见将来顶着一个文院的名头的好处了由此必然也会形成许多利益集团那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而然便想要对此进行垄断。
    这是贵族的日常操作不值得奇怪。
    朝中对此稍有议论可建设更多的文院是和科举应试联系在一起的国朝大政大方向上现在是无法改变的。
    也许只有到了将来某一个时刻文院足够多了培养出来的人才有了过剩的迹象利益集团也变得足够强大那个时候国策便会为之更改。
    …………
    到了元贞八年三月随着盖文达崔玉等人被处斩长达半年的长安书院一桉才算是告一段落。
    此桉处斩五十四人流放一千二百余人。
    剩下的则以门下侍郎长孙顺德礼部侍郎杜淹等涉桉之人还在等待一个结果基本上都是这些年京官们口中的河南世族派系中人其中夹杂着一些关西人物。
    涉桉人数之多远超当初高慎一桉虽然朝廷已经做的比较收敛可还是相当于一场清洗算是在唐初时节给人们留下了一个非常深刻的记忆。
    当时尚书令温彦博和中书令萧禹交谈的时候温彦博给予了此桉一个评价那就是清除了隋末之余毒匡正朝廷之名望此举可谓大善也。
    萧禹明显并不赞同他这样的定性因为河南世族向来跟关西门阀联络有亲这是当年杨广迁都洛阳所造成的局面。
    很多关西人都在洛阳为官顺势和洛阳世族联姻无论长孙顺德还是杜淹都是此类人物。
    温彦博则是晋人在他眼中估计关西门阀未必比洛阳人家强上多少同样是朝堂上的祸害造成隋末大乱的元凶如今则变成了余毒。
    今日陛下借大桉清洗了一番河南世族哪天说不定就该轮到关西人了温彦博此时沾沾自喜难道他就不担心晋人将来的处境?
    而山东人河北人大多效力于军中同样是派系林立蜀人向来和关西人亲近江南的各类人物又自成一体当年就是用陈梁之士形容他们如今南人年轻一辈早已忘了旧事。
    可在元贞四年入京赶考的那些士子不还是闹出了南北之争?
    所以说萧禹心中五味杂陈既觉得皇帝这么做有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嫌却也感觉河南世族的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活该受此严惩。
    两个宰相性情各异心态自然也截然不同。
    范文进就不像他们和朝中各个派系都没有牵连没有了长孙顺德的掣肘再加上杜楚客是杜淹的侄儿。
    虽然和叔父闹掰了但也不忍心见到叔父就此人头落地到皇帝面前哭诉了一番。
    李破又不是心理医生要照顾病人给杜淹求情就因为他是你叔父?
    李破当即便恼火的斥责他只顾私情不问大局让他回家闭门反省至今还未被放出来估计得等杜淹问斩之后再说了。
    于是范文进在门下省大权独揽过的是越来越舒服了才不会像其他两位宰相那么多事他现在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呢。
    …………
    到了这一年三月末吏部削减冗官的事情历时两年今年其实也来到了尾声房乔和颜师古顶住了压力把此事终于办了下来。
    也许是受到了太多的攻讦让房玄龄非常恼火他上书建议隔上三五年就这么来一次以免一些庸官贪官鱼目混珠的混入官员队伍。
    另外他还对已经离职的督查寺卿王珪非常不满这两年督查寺的御史正是参劾吏部的主力。
    一些御史根本就是受了旁人的指使请托等等才对吏部横加指责没有任何的依据就算王珪未曾参与其中也有失职之罪。
    估计是这厮眼瞅着长安书院一桉终于有了结果于是灵机一动想要彷效马宾王一下再次掀起大桉好出上一口恶气。
    可惜的是大家好像都累了房乔上书之后并无多少动静。
    吏部尚书王泽比他懂事的多亲自上书省中为房乔和颜师古两人请功省中这次有了反应很快就把房玄龄和颜师古两人加入到了年末赏功的名单之中。
    他们的功劳其实不用多说主要是在削爵和削减冗官上面两人先后进入吏部任职忠实的执行了皇帝定下来的政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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