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奖了,我中大奖了,五十万美金的大奖。”清洁工阿姨一阵阵狂喜,她歇斯底里地在彩票兑换处狂呼乱叫。

    “我让她即兴表演,她的表演也太夸张了。”杜南低声嘟囔着。

    “这恐怕不是什么即兴表演,而是她发自肺腑的激动。”前台小姐笑着说道。

    “有必要激动吗?我们都知道肯定能中奖,也都知道奖金是五十万。”杜南无法理解。

    “因为你是男人,芳阿姨是女人,男人倾向于理智,女人则比较感性。”前台小姐微笑着解释道。

    “杜,如果你也穷了几个月,手里的钱从来没有多过三百美元,而且整天有人追在你屁股后面逼债,突然间你有了五十万美元,你也会这样兴奋的。阿芳聚集了太多压力,事实上在此之前她都未必相信你我。”基金经理在一旁解释。

    “老周,你也是男人。”前台小姐笑了笑。

    “她的意思是你也太理智。”杜南能够理解:“好吧,让她停下,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要逛街、买衣服、做头发……”

    “要不要我给她一个耳光?但是要怎么做呢?”基金经理自言自语起来。

    “你也看过《儒林外史》?”杜南随口问道。

    “什么是《儒林外史》?这和《儒林外史》有什么关系?”基金经理一阵茫然。

    “好吧,当我没问。”杜南想起来了,这家伙出生在香港,上学在英国。

    ………………

    清洁工阿姨总算停止了喊叫,此刻的她已经坐在一辆出租车里面了。

    这完全是为了保证安全。

    正如基金经理预料的那样,六十万美元的二等奖并没有引起媒体的注意,除了一个记者例行公事地问她,打算怎么花这笔钱?而她表示要用这笔钱还债,就再也没人关注过了。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由莎拉负责。”基金经理倒是没什么兴趣逛街,不过他也得跟着,他的工作是控制预算。

    “你不懂这些?”杜南感到意外。

    “我能从一个人的衣着看出对方的身份,但是我对女性品牌确实一无所知。”基金经理老周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人。

    “好吧,到第五大道去,反正芳阿姨已经有了一张信用卡。”小女孩很兴奋,再小的女孩也是女的,只要说到血拼,就没不兴奋的。

    “我建议买二手的,一方面便宜,另外一方面也不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杜南说道。

    “不要用你那贫乏的智慧,来想象有钱人的生活,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小女孩异常傲娇地嘲讽着:“知道吗?我妈有两房间的新衣服,很多连穿都没穿过,大部分只穿了两三次,所有这些衣服全都和新的一样。”

    杜南郁闷了。

    贫穷确实限制了他的想象力,此刻他才感觉到林雨兰好像还算是节俭的,

    “知道吗?所以我才让她负责,在女人衣着方面,我们都没发言权。”基金经理老周冲着杜南低声说道。

    “别忘了,我也是女人。”前台小姐何敏有点不乐意了。

    “你以后也会学会的,但不是现在。”基金经理老周确实挺会说话。

    ………………

    “一万五千美金,这样一套东西居然要一万五千美金。”

    “这么多钱,都可以买一辆国产车了。”

    在那里嘟囔个不停的当然是清洁工阿姨和杜南,前者是因为过了几个月朝不保夕的穷困生活,后者是因为从来就是一个穷鬼。

    “还好现在是莎拉在控制身体,要不然就露马脚了。”基金经理不无感慨地说道。

    “那个小女孩行吗?她万一露出幼稚的举动怎么办?”杜南不太有把握。

    “你觉得她幼稚吗?”基金经理问道。

    杜南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除了一开始刚刚认识,而且那个小女孩正处于紧张和害怕之中,所以表现得确实比较幼弱无助,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那样的味道。反倒是经常给他一种很嚣张,很刻薄,很目中无人的感觉。

    “另外你不得不承认,我们这里只有她合适。”基金经理老周叹了口气。

    说这话的时候,他暗自感叹,这边的组合好像档次有点低,两个穷鬼,另外一个也不富裕。

    ………………

    逛了一天的街,还是赫赫有名的第五大道,杜南总算明白什么叫有钱?什么叫奢华?什么叫女人?

    反正他是一开始有点兴趣,后来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基金经理老周则一个劲地在那里提醒“预算要超支了……这个恐怕太贵……我们必须控制预算……”

    第二天,杜南和基金经理老周被赶了出来,因为做美容的过程中有些东西不适合让他们看到。

    两个大男人只能在意识空间里面等待两个小时。

    等到他们再一次进入的时候,他们确实有点惊呆了。

    清洁工阿姨完全变了一幅模样。

    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个阔太太,看上去也年轻了很多,似乎只有四十出头,她的脸并没有变得好看,毕竟美容不是整容,但是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精神。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棕红色的缎面旗袍,上身还披着一件黑色针织小袄,刻意地突出了她华人的身份,她的手上戴着一对翡翠手镯(只有这个是假的,是用二十美元买的工艺品,戴这个是为了避免买手表,第五大道可买不到高仿的假表),手臂上挎着一个爱马仕的老款皮包。

    去投资代理公司当然仍旧是打出租。

    从出租车下来的那一瞬开始,控制这副身体的人就换成了莎拉,那是一个傲娇萝莉,带着一股目中无人的气势,正因为如此,当她走进投资代理公司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对她产生怀疑。

    “我需要有一个人帮我开户,帮我执行操作,完成买进卖出的交易。”莎拉顶着清洁工阿姨的身体走到前台。

    “我可以为您推荐……”这边的前台是一个男的,毕竟投资代理公司的专业性比较强,不是脸蛋漂亮就可以胜任的。

    “没必要。”莎拉直接打断,当然此刻她的身份是清洁工阿姨刘美芳:“我用不着别人提供建议,我甚至可以自己操作,对于期货投资,我并不比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位客户经理差,我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代理。”

    “女士,如果这是您的要求……那么我帮您联系卡尔先生,他是宾夕法尼亚大学……”

    “我只需要一个操作员。”莎拉直接打断。

    正说话间,一个颇为年轻,看上去二十六七岁,身穿西服的矮个子青年走了出来。

    在清洁工阿姨的意识之中,基金经理颇为轻蔑地说道:“这个人应该是硕士毕业,工作了一两年,经验不算丰富,成绩也不怎么样,这种人比较麻烦。”

    “那就不要他。”杜南说道,他有点自说自话,根本没考虑过清洁工阿姨的想法。

    “不不不,就要他,我说的麻烦是这种人往往急于表现,他会很啰嗦,拼命向你推荐某件产品。”基金经理老周解释道。

    “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杜南问。

    “这样的人阅历浅,不大会产生怀疑。想想看,我做的每一笔交易都赚钱,甚至是大赚,换成一个经验丰富的投资代理会不会产生怀疑?肯定会吧!但是他可能就不会,而是对我们从漠视到尊敬,再从尊敬到崇拜,甚至到了最后跟着我们一起做。”基金经理老周说道。

    ………………

    那位卡尔先生同样也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和基金经理老周一样的办公室,不过里面的陈设就差得多了,四周是和外面一样的墙纸,办公桌也是普通的白色塑面的那种,总算还好,这里给客户安排了沙发,坐上去的感觉还勉强能够接受。

    这就是差别,老周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高级客户经理,而这位是刚入行的新人。

    不过此刻清洁工阿姨……不对,应该是基金经理老周并没有坐在为客户准备的沙发上,而是坐在了卡尔先生的位置上,她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

    那位卡尔先生则像一个傻瓜似地站在旁边。

    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女士是内行,因为只有内行才会熟练得运用那些快捷键。事实上这位女士运用快捷键的熟练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的很多同事。

    至于那些操作,他有些看得明白,有些就一头雾水了。不过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这位女士玩的全都是短线,而且是对冲交易。

    除了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投资者,就只有赌徒才会这么干。而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赌徒。

    “你们这里的系统,我不怎么习惯,缺少了很多功能。”基金经理老周异常冷淡地说道。

    他当然没撒谎,因为他用惯了的是二十几年后的系统,很多功能,很多算法都是现在所没有的。

    但是卡尔的理解就不一样了,他看到的是一身贵妇打扮的清洁工阿姨,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前辈,可能是毕业于普林斯顿、耶鲁这类顶级名校的高材生,曾经在华尔街叱诧风云过,后来结婚嫁人了,现在又重新出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交易弄得这么分散?”这位投资代理非常虚心地在一旁边求教。

    “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吗?期货交易是最容易引起蝴蝶效应的地方,如果我一下子投进去十万美元,很可能就会引起某个人的注意,然后他也跟十万美元,甚至更多,这又可能引起第三个,第四个人的注意,如此一来盘面就乱了,我本来看得准的,也变成了看不准,所以我每次投资不超过一万美元,这样就减少了被关注的可能。”基金经理老周说道,这当然有道理,不过更多是歪理,他之所以分散投资是因为小心谨慎。

    中奖号码没变,并不意味着期货走势也会一成不变,比如现在多了一个他,盘面上也多了四十八万美元,这就是变化。而且随着他赚得越多,这个变化就会越大。

    他真正担心的蝴蝶效应是这个。

    “原来是这样。”卡尔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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