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镇长目光流淌着慈爱的痛苦,撇着苍老的薄唇颤颤巍巍地要去扶那妇女,嘴上絮絮叨叨:“他三姨,你家粮子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我们会去救他的、会去的…”

    想必她就是沈三姨。

    霜儿月儿还没说话,沈三姨已经呜呜咽咽地梗着嗓子哭了起来:“都是铁匠刘张黑捡回来那两个熊孩子的错,害得全村都没有好日子过,俺的粮子,俺的粮子呀……”

    离殊回头望望那对兄弟,二人一言不发,沉着脸。

    “他三姨!你嘴里胡打些什么拌趟!刘张黑的两个孙子平时可没少给你加帮忙!不过就是招了些不该招的人,能怪俩孩子么!”

    老镇长弓着腰,甩着双手,和跪在地上的沈三姨激动地说道。

    三姨仍旧是哭哭啼啼,半晌,她发觉屋子里还有人,便微微一抬眼,看见了霜儿和月儿,还有离殊,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挂着泪珠子的眼睛瞪地大大的:“霜、霜儿,月儿,你们怎么……”

    “沈三姨,我们是回来救粮子哥哥的。你放心吧,我们请来了一位仙人。”

    霜儿面色色沉沉,并没有因为沈三姨先前的埋怨而生气。

    沈三姨大喜过望,看霜儿和月儿,又看看离殊,便是直接用膝盖跪着行到离殊面前:“仙子,仙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家粮子吧……”

    离殊正欲安慰,屋子外犀犀索索地,突然又冲进来几个人,皆是直愣愣地扑着跪在离殊面前,数张大嘴齐声发出刺耳哀嚎:“仙子,仙子,救救我家孩子吧!救救我家孩子吧!”

    “你、你们……唉!”

    老镇长看着冲进他家的小镇居民们,无奈地叹着气。

    离殊被数人包围,数只手齐齐地抱着她的大腿或者腰身,鼻涕眼泪是一股脑儿地往她身上抹,屋子外尚有隐隐绰绰几个张望的脑袋,离殊不忍见此番令人伤心欲绝的情形,轻言细语地安慰着,走出屋外,对着那些被抓走孩子居民朗声到:“请各位放心,离殊即是答应了你们,就一定尽全力救人于水火!”

    她胸中热血澎湃,元放,你看到了吗?我能独当一面了!

    “仙子真是活菩萨呀!”沈三姨带头哭着磕头。

    “活菩萨!活菩萨!”那些被夺走家中男孩的居民们唯唯诺诺地磕着头,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可怜又可悲。

    第二日清晨时候,离殊便不再耽搁,带上霜儿月儿兄弟俩,借了镇上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扬着鞭子,在仍旧是无尽的夜色和风雪之中向着北冥府疾驰而去。

    “来者何人?”

    高大北冥府正门前,两位高大的北冥军士兵警惕地看着只身一人骑在马背上,那身着红色锦裘的美艳女子。

    “告诉你们少主,我叫离殊,应邀前来拜访。”离殊冷冷地说道。

    两个士兵露出暧昧油滑的笑容,互相对望一眼,恭恭敬敬地让开:“有请离殊仙子!”

    他们脸上的表情让离殊十分厌恶。

    离殊一言不发,踢了下马肚子,马儿吭哧吭哧地踏进了北冥府大院。离殊回头望了一眼,两个小小的身影趁着放哨的士兵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时偷偷地溜了进去。

    她轻轻地一笑,转过头继续向前。

    这北冥府不出所料,真真是金碧辉煌,楼宇重重。离殊的马儿被士兵牵走,又由两位下人领着,穿过大殿,走过后庭,再度过一座石桥,又走过一片开满冷梅的林子,才到了那北冥熙的殿前。所经之处,无比引来北冥家下人、士兵诡异又冷漠的窥视,偌大的府上处处把守森严,离殊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霜儿和月儿能否顺利找到那寒冰天牢?

    老镇长早年曾是北冥府上负责给死在寒冰天牢之中的囚徒收尸的下人,来去的多了,自然记得些北冥府内的构造,此番来之前,特地画了地图给三人,只是多年过去,不知那专门运送尸体的狭窄孔道还在否?

    大殿之中,想起了北冥熙故作爽朗的猥琐笑声:“哈哈哈,仙子大驾光临,我北冥府真是蓬荜生辉呀!有请,有请!”

    身穿华服,梳妆整齐的北冥熙夸张地敞开着双臂大步迎了出来,离殊后退一步,微微侧身,用身体告诉北冥不要再继续接近。

    北冥熙吃了离殊这无声地一呛,悻悻地收起手,复又单手邀请离殊入内:“离殊仙子,里面请,我已经命人备好酒菜,我们边用边聊,哈哈哈!”他嘴角的那条疤扭曲地抽动着,令人厌恶至极。

    离殊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房间内的梨花木酒桌之上,冷冷地看着一桌子珍馐佳肴,就是不动筷子。她手捏着那块儿连心石,时刻在等待消息。

    出发之前,三人制定了计划。首先是离殊应邀,拖延时间,给兄弟俩腾出寻找老铁匠刘张黑和粮子等人的机会。待二人潜入天牢之中,解放出众人之后,便会捏碎他们手上的连心石,彼端离殊手中的连心石也会受感应而瞬间碎裂,是以此为信号通知离殊大功告成,离殊便会即时暴起,禽住那北冥少主作为人质,协助众人逃出北冥府。

    酒席之上,那北冥熙热情无比,不停地给离殊夹菜倒酒,说着些有的没的讨好的言辞,离殊心思根本就不再他身上,只是“嗯嗯”地随意应付,不动筷子,也不举杯子。

    北冥熙阴仄地笑着,眼睛里闪烁着复杂地光芒,倒也不说什么,拍拍手唤进来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和男子,摇着绒毛扇子,挥着丝绸缎带,跳起了动作暧昧妖冶的舞蹈。

    “北冥少主,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看这个作甚?”

    北冥熙轻慢地摇着手上的纸扇,挑着眼睛看向那些跳舞的歌女舞男,慢条斯理地开口:“离殊仙子始终心不在焉的,怕是酒淡而菜无味,只好上些节目以博仙子一笑了。”

    离殊轻轻地蹙眉。

    这北冥少主果然品味低俗,好这群魔乱舞、不堪入目的下三流舞蹈。自己浑然不觉摇着纸扇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是令人尴尬至极。

    不过为了霜儿和月争取时间,离殊也只得忍耐。她紧紧握着那连心石,只等霜儿和月儿发出号令,她便一个闪身冲向那北冥少主,将他擒了做人质!

    几个舞女挑着暧昧的眼神,枭枭婷婷地转到北冥少主身边,肉贴着肉的喂他些酒吃,离殊看在眼里,恶心在心里。推杯换盏之间,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来,对着北冥少主耳语了几句,又悄悄退下了。

    北冥熙听后轻轻点头示意,仍是笑得阴仄仄,挥挥手,叫人都下去,又命人端上一壶酒和一个杯子,亲自斟满酒之后,优雅地端起一杯递给离殊,脸上的疤抽动着,毕恭毕敬地说道:“离殊仙子,我知你看不上我等俗世中人,今次虽有不周全的地方,但也算是尽了些地主之谊,请您务必饮下这杯薄酒,算是我们相识一场,了了北冥熙一桩心愿,也不枉仙子走这云荒一遭!”

    说罢,诚恳地将酒杯举过了头顶。

    离殊眼神复杂,沉默片刻,一言不发地举杯将那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北冥熙露出了油滑的笑容。

    他拍拍手,命人撤下杯子,目光闪闪地说道:“离殊仙子,我这里尚且有最后一个余兴节目,请仙子与我同往。”

    离殊沉默地点头。

    随着那优雅地哼着小曲的北冥熙,二人在一群家丁士兵的簇拥下来穿过重重叠叠的北冥府,来到了一件气宇轩昂的大殿之前,大殿上书恢弘三字:“试剑阁”。

    北冥熙回头,挂着阴沉地笑容,回手一个请的姿势,那试剑阁冻得结着白霜的玄铁大门被两个赤身的大汉推开,瞬间,一阵高热和火红的光芒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子飞扑而来,离殊不禁皱眉。

    北冥熙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大声说道:“父王,儿臣将您的恩人带来了!”

    恩人?离殊心里猛地一沉。

    随着热浪和弥烟散尽,离殊瞬间睁大了眼睛:偌大的试剑阁之内,插满了各种各样银光闪闪的兵器,散发凌冽的刀兵之气。大殿的中央是一个悬在空中、被高热烈焰环绕的硕大青铜巨鼎。一个着上半身,头发花白但是肌肉鼓胀如青年一般的精悍老头背对着众人,而他脚旁边的,正是被捆起来的两兄弟——霜儿和月儿!

    “哈哈哈!离殊仙子,多谢你将这兄弟送上我北冥府!老夫再次谢过仙子了!哈哈哈哈!”

    离殊心头大惊,计划败露,霜儿月儿被抓!

    她一咬牙,暗运南明离火道,正欲向前冲去,不料体内灵力如狂暴的浪潮一般根本无法控制,血气上涌,手脚一麻,喉头腥甜,生生地吐了一口黑血!

    离殊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看到那北冥熙狞笑着走到她面前:“离殊仙子,这专门对付修仙之人的‘香’,滋味如何?”

    离殊眼里,黑暗和麻木正在不断侵袭,失去意识之前,她想起了那杯酒之下,北冥熙阴沉的笑容。

    “给老子把她关进寒冰天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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