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是女儿家,“千手观音”自然也是女儿家的武功,郭正才学了两招便不情愿了,可刚才已说了“打死也要学”,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总不能出尔反尔吧,无奈叹道:“这功夫若叫‘千手如来’便好了。[.la 超多好]”妙真笑道:“如来神通广大,哪里用得着千手?只手便能遮天。”

    不过好在暗器暗器,都是暗地里施用的,即便手法有点娘娘腔,旁人也不易察觉,郭正想通这一层,就又来了劲头。这一日他便在妙真的传授指点下,苦练武功。

    官兵铩羽而去,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牛老大恐官军又大举攻山,便吩咐众人收拾好行装,待明日再烧寨逃遁。

    第二日清晨,众人轻装简行,将不便携带的物什都送与了山下乡亲,众乡亲知再无相见之期,无不涕泪俱下。好容易作别,牛老大便叫二牛在寨子里烧起火来,这寨皆是树木所搭建的,不多时已成熊熊之势,虽然众人过惯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但眼看着亲手所建的房屋在大火中化成灰烬,也暗暗搵了几把泪。家,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东西。

    “走吧,走吧。”牛老大吧嗒着旱烟,蓬乱的头发迎风乱舞,背影在晨曦中显得异常高大坚毅。众人搀老扶幼,三步一回头,及至于连火光也被树木所遮掩才罢休。

    风声很紧,到处都在捕捉老牛山强人,为躲避官府耳目,众人走的都是极偏僻的路,不逢村不着店,凿冰卧雪,风餐露宿,所带的干粮不几日便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只得杀马而食,可这么多人,那些马儿也抵不住多少时日,最后只剩下郭正那一匹褐鬃马,他恐再将马留在身边终归也要入了众人的肚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在深夜一脚重重的踢在马屁股上,道:“去找个好主人吧,别再跟着我受苦了。”马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皮包骨头的身躯绕着他走了几圈,而后慢慢的走入了黑暗之中。

    大多数时候众人只能饿肚子了,这样走着,青壮尚能支撑得住,就苦了那些老弱妇孺,不少人捱不过去便在饥饿寒冷中死去,尸身被埋葬在异乡的荒山野岭中,真成了游魂野鬼,阎罗也懒得来收。

    及至过了江,彤云密布,天又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众人都饿瘦了一圈,冒雪前行,走到如皋境内时实是撑不过了,众人商议一阵,决定还是冒着行踪暴露的风险,做上一个大票。

    打劫是他们的长项。

    计议已定,虽然很多喽啰已饿得连刀也握不住,但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决心用性命去为妻儿老小劫出一条活路来。于是,牛老大将老弱妇孺病残安顿在密林之中,自领着二牛、郭正和几十来个喽啰埋伏在深山羊肠小道旁,盼着有商旅经过。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连只鸟也没见到,还白白冻死几个兄弟。到了第三日,牛老大感染了风寒,高烧一直不退,二牛饿得站也站不起来,更别说拿着铁锤去打抢了,至于其他喽啰,则更是只有躺在雪地上呼吸的力气。

    郭正摸着自己凸出的颧骨,猛地站起来,眼睛闪着绿森森的光芒,道:“今日若再打抢不到,老子就真的杀进城里去。”妙真也清减了几分,但不似众人这般嶙峋不堪,反而更显身姿曼妙,清秀绝伦,她道:“贫尼也是这个想法,就怕你口大胆细,真做不起来又畏畏缩缩。”郭正道:“师太休再笑话,我郭正才不甘坐在这里等着饿死,咱们走。”牛老大见他们要以身犯险,闯入城里,想好生交待几句,却空张了口说不出话来。

    雪已下到半膝之深,二人好容易来到小道旁,便坐在一株杉树下静静等候。等了半日,寂寞荒林,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哪里有什么过客?郭正瞧了妙真一眼,道:“师太,咱们去城……。”话未说完却被妙真打断,妙真凝神侧耳,眼睛望着远处,道:“马叫……这风实是太大……好像有人过来了,很多。”

    郭正精神一震,若她没有听错,这很多的人在雪天赶路,身上一定带了不少的干粮食物,即便不是,抢得他们的马也是可以救命的。

    哒……哒……。郭正似乎已闻到了烤马肉的香味,他笑了。

    终于,树林后转出一块烤肉……哦不,是一匹马来,高大的身躯壮实得很,郭正看了许久才将目光移到马背的人上。此人定是个豪客,帽子衣服乃至于靴子都是貂皮所制,极尽奢华,在凛冽风雪中怡然自得,一手握着马背上的泼风刀,一手抓着烧肉大快朵颐。郭正吞了几口涎水,再向此人多看几眼,忽觉得有些脸熟,此人是……没错,是盐帮帮主苏老大!真没想到大雪天里竟能在这里看见他,旧相识了,他却不是坏人,要怪就怪帮主你运气不佳吧,郭正拿出巾帕蒙在脸上,暗道。

    苏老大身后还跟着十几匹马,每一匹马都又大又肥,每一个坐上客都意气风发,郭正算了算人数,又担心起来,能跟着苏老大出行的,定然都是盐帮的好手,怕是难以对付,又看向妙真,妙真问道:“你怕了么?”郭正想了想,道:“现在除了死我什么都不怕。”他很明白,不抢就是死路一条。

    待马队走得再近些了,二人换个眼色,纵身而出,大喝一声:“老牛山强人打劫了。”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几乎与他们同时,从另一边的山林中也飞出数十个蒙面大汉,高叫着:“老牛山强人打劫了。”

    冷不丁的喝声让苏老大着实吓得不轻,烧肉失手掉落,他在貂裘上擦了擦油腻的手,看看郭正妙真,又看看那些蒙面大汉,一山不可能有两群强盗,他们显然不是一伙人,遂问道:“你们究竟谁才是真打劫的?”虽然在不灭山曾远远见过,但到今已隔得太久,加之妙真又清瘦许多,因此苏老大并未认出她来。

    郭正也很好奇,打量那些人好几番,他们握刀的手是如此有力,眼神是如此犀利,绝不会是寨子里的兄弟,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打着老牛山的旗号抢劫?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大哥,这两个人怎么办?”一蒙面汉朝头领问道。头领冷睨着郭正妙真,也懒得问是什么来路,道出一个字来:“杀。”

    “原来你们才是真的强盗。”苏老大听得个“杀”字便明白了,又问郭正,“他们是强盗,那你二人又是做什么的?先报上来路,免得等一下动手伤了好人。”郭正心想这伙蒙面人要杀自己,自己断然是不能帮着他们对付苏老大,强盗是做不得了,于是转口道:“我二人是来搭救帮主的。”

    苏老大提刀跃下马来,笑道:“好极。”又指着蒙面汉大骂道:“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强盗,竟然敢与官府作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叫我撞上了,我便替朝廷分忧,杀你们一个哭爹喊娘。”

    “开口官府,闭口朝廷,你还真甘愿做官府的狗。”蒙面头领冷冷的道,神情极是不屑。苏老大恼羞成怒,叫道:“好小子,来与我斗上三百回合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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