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炷香便燃尽了,杨誉笑道:“时限已到,请诸位参试者停笔。”诸人或喜或忧,齐搁笔立在一旁。

    这时四大画馆馆主便走了下来,先到那东首第一人处,命他把画卷举给众人看,却是半幅金碧山水,一馆主摇头叹道:“公子画艺虽属一流,此画用笔着色亦颇得李思训遗风,只可惜但凡金碧之作,拘谨细致,用时必长,于今日甚不合时宜,惜哉惜哉。”其余三馆主齐道:“可惜了,可惜了。”

    四大馆主由东往西,对参试者画作一一评点,杨誉见四人到了华潇郎旁,便笑道:“这是杨某的侄儿。”

    四大馆主点头赞道:“果然一表人材。”

    华潇郎满面喜色,把画举了起来,乃是一幅《荷趣图》,上面随笔勾勒了假山池塘,水澄如碧,莲花欲开,细雨霏霏中,一女子轻摇画扇,漫步桥头,虽是男儿装扮,眉目风情却教人心惊不已,她的身后跟着个丫头,打着荷盖,权作了伞为她遮雨,整幅画用笔细腻,浓淡相宜,妙趣横生,四大馆主连声称赞。

    唐小蘅看得有些明白,道:“小姐,华公子画的莫不是你么?”

    龙青瑶笑道:“岂只是我,连你也在上头呢。”

    唐小蘅又细看了打着荷叶的丫头,喜道:“果真是我,小姐,这华公子真是用了心。”

    杨媚娘一旁打趣道:“岂只是用了心?怕还是动了心。”龙青瑶只是笑而已,并不在意此话。

    陆伯翁坐在案台上,玩弄着笔墨,见馆主们过来,忙跳下来指着杨誉笑道:“我是他的叔叔,你们四个老头看我侄儿面上,便将这第一名给我。”

    杨誉脸色甚是难看,道:“世叔何故说笑?这比试岂能讲人面情分?你将画拿给四位馆主看,四位馆主自有定夺。”

    陆伯翁道:“看也罢不看也罢,反正属我画得最好。”

    说着移去镇纸,揭开画来,众人看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他的画的是个人,肥头大耳,短足凸肚,乍看似是头猪,其实还是个人,线条歪歪斜斜,东一笔西一划,毫无章法,简直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那不是杨员外么?”一人忽叫道。

    众人细看,果然越看越与杨誉神似,皆拍手叫喝起来,杨誉气得脸色铁青,鼓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陆伯翁见他这幅模样,情知玩笑有些过了头,便一把将画撕得粉碎,道:“好侄儿,叔叔不过开个玩笑,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杨誉哪里还肯理他?

    四大馆主碍于杨誉颜面,笑也不敢笑,不理会这等画作,径来到郭栩案旁,郭栩作揖见礼,刚把画拿起来,就听得台下一人喝彩:“好画。”乃是白已的声音,他生性好静沉默,即便坐在三位姑娘中也无甚语言,可见了郭栩的画,却忍不住拍案叫好。

    郭栩微微笑道:“多谢这位公子,小可画的乃是一幅《渡头望蟾宫》。”

    浩浩汤汤一片湖水,氤氲横斜,芦苇丛生,渡头上一位公子迎风而立,昂首望月。整幅画凄冷孤寂,用墨不多不深,轻描淡写,笔法潇洒飘逸,化静而为动,化死而为生,令观者恍若闻得湖水拍岸、芦苇飒飒之声,平添悲怆之感。

    四大馆主细细玩赏,称赞不已,一人道:“公子画技精湛,才情横溢,此番大比必能蟾宫折桂,独占鳌头。”郭栩诚惶诚恐,道:“多谢馆主。”

    很快四位馆主便将所有的画评点完了,商议出了结果,由一人写在红绸上交给杨誉,杨誉大声念道:“这第一场文试获胜者是……。”顿了顿,接着道:“是郭栩郭公子。”

    郭正听见弟弟夺了金粽,那华潇郎在龙姑娘面前出不了风头,大为欢喜,拍手叫好。华潇郎对此已在意料之中,不惊不喜,拿了画走下台来,朝龙青瑶一笑,道:“在下未得公子允许,便将公子入画,实在冒昧得很,还请见谅。”

    龙青瑶笑道:“这打什么紧?你也画得很好。”

    华潇郎听她夸赞自己,喜不自禁,把画捧过去,道:“公子若不嫌弃,这幅画在下便送与公子了。”龙青瑶谢过一回,折起画随手便叫小蘅收着,华潇郎见此又有些失落。

    郭栩拿了金粽,兴高采烈的奔下来,朝郭正笑道:“哥哥,我夺了第一个金粽。”

    郭正接过金粽,托在手里高举着,大声道:“弟弟你是真才实学,不比那些滥竽充数、虚有其表的人,这金粽自然该是你得。”话音刚落,眼前一阵风过,手上的金粽蓦地不见了,他大吃一惊,喝道:“是谁。”

    陆伯翁把玩着金粽,越看越喜欢,走过来“嘻嘻”笑道:“莫急莫急,我不抢你的,小娃娃,这金做的粽子真是有趣,你们送给我吧。”这金粽少说也值四五百两白银,他张口便要,也不害臊。

    郭栩本欲拿回家让娘看了欢喜的,见他想要,可怜他一个耄耋老头,便道:“既然老伯喜欢,小可自当奉送。”

    陆伯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道:“你这小娃娃真是懂事,我白要你的也不好意思,让人骂我老不羞,这样吧,我教你一套武功,算是补偿你。”

    郭栩一介书生,最不喜的就是这拳脚之事,忙道:“这可就不必了……。”

    他不想学可一旁的郭正却动了心思,暗想这老翁须发俱白,年纪这般大了依然生龙活虎的,必定是身怀绝技,得他传授武功,日后要寻鲍大常报仇岂是难事?忙打断郭栩的话,道:“我学我学。”

    陆伯翁道:“好极好极,这样我也不用过意不去了,你明日来流水园寻我,最好是带几坛酒来。”一说起酒,他舌底生津,摆摆手一阵风似的走了,郝鼎臣叹道:“这老翁真是世间稀奇。”

    “嗵嗵嗵……”,金鼓擂响,杨誉大步上前,道:“下面便是第二场武试,请诸位英雄上台大展身手。”

    此言一出,顿时人声嘈杂,各大武馆的得意弟子一个个劲装束服,或翻身或纵跃,在人前各显神通,登上台去,博得阵阵喝彩。

    华潇郎自不把诸路英雄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朝龙青瑶道:“龙公子,在下又失陪了。”

    龙青瑶笑道:“华公子小心。”

    华潇郎点点头,手往案上一拍,纵地而起,一个翻身便稳稳当当的落在台上,他这一招“青云出岫”使得干净利落,潇洒自如,顿时引得台下一片叫好,连华远亭看了亦不住的点头赞许。

    郭正正愁一肚子气没处撒,看见他上了台,便与张国靖道:“国靖,你随我上去教训这臭小子一顿。”

    张国靖道:“那些都是会武功的人,你我除了蛮力,别无它技,上去不是自讨苦吃么?我可不想被别人踢下来丢人现眼。”

    郭正道:“你若不帮我我便一个人去。”说着便往台上走,张国靖叫他不住,一狠心,赶了上去,二人并肩来到台上,迎头就看见铁鹰门的鲍大常,大惊失色,忙趁乱钻入人群。

    这些参试者都是身负武功的,寻常百姓谁敢去与他们比拳脚?杨誉见再无人上来,便朝诸参试者道:“诸位英雄好汉,虽说拳脚无眼,但值此佳节盛会,请诸位英雄点到即止,手下留情,以免伤了大家的和气。”

    鲍大常叫道:“打架还讲什么和气?被人打死打伤,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岂能怪得了别人?怕死的就不要充好汉。”

    众看客巴不得见血,齐拍手叫好。杨誉干笑两声,远远避开他,而后高声叫着比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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