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用丝帕拭去泪水,见郭正大伤之后,果然改了些性子,甚感欣慰。

    郭正躺在床上,拉着她在床沿坐下,忽瞧见桌子上有一本书,上面的字十分奇怪,竟一个也不认得,好奇心起,便叫安安拿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字?怎么像虫子一样弯弯曲曲的?”

    安安笑道:“这些都是篆文,我也看不太懂,书是栩哥哥的,他为了照顾你,这几日都没去上学,在屋子里只是看这本书。”

    郭正翻着书越看越有趣味,便大声把郭栩叫了进来,要他教自己学篆字,郭栩哪有不答应的?靠着床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去认。

    第二日茵茵与姐妹们又来瞧他,郭正谈笑一回,送走众位妹妹,又叫郭栩教起篆字来,他天资聪颖,记性极好,不到半日,便又认会了百余个字。郭大娘见他弃武从文,极为欢喜,偷偷的把那《震山拳谱》给烧了去。

    疲乏之时,郭栩把书放下,问道:“哥哥,你怎么和那些青楼女子如此情意深重?”

    郭正一笑,便将幼时往事说与他听,又道:“如今你和我成了兄弟,自然也是妹妹们的哥哥,待我的伤好了,就把你带到妹妹们那里去,叫你们相互认识。”

    郭栩面有难色,心想自己堂堂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能进那些烟花之地?便道:“这就不必了,我一个读书人,没来由的认识她们做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道:“哥哥,怎么不见那日与你同去坟地的公子来?这是他的手帕,我只等着还他。”

    郭正一笑,心想自己这个傻弟弟,真是块榆木疙瘩,连茵妹妹也没认出来,便将实话与他说了,郭栩听罢大惊,忙将丝帕丢下,道:“我真是糊涂透顶,竟然连苏姑娘也没认出来,哥哥,你便代我将此物还了她。”

    郭正笑道:“这又不是吃人的东西,你怕它做什么?我如今伤成这样,如何能下得地来?你是知道茵妹妹住处的,何不自己去还?”

    郭栩只好又将丝帕拾起来,心想自己定然是不去心月斋的,只等苏茵来看望哥哥,便把这东西还她,又想着苏茵唐安安相貌才学俱是一流,这等人物竟沦落风尘,不禁大为惋惜,想着苏茵眉目清秀,笑语嫣然,万种风情只在一颦一笑间,不禁思绪烦乱,心神不宁,怕被郭正看穿心思,随意找个借口出了去。

    他前脚刚走,郝鼎臣张国靖二人后脚就进了来,郭正大喜,招呼二人坐下,自倒茶水,笑道:“我只当你们顾着自己逍遥快活,早把我给忘了。”

    张国靖道:“我和鼎臣岂是这样的人?没你作陪,我们两个喝酒也不痛快。”三人大笑。

    郝鼎臣询问了一番他的伤势,愤然道:“这姓鲍的也太歹毒了,郭正你放心,我郝鼎臣是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吃亏的,你瞧着吧,我与国靖定然会为你出这口气。”

    郭正忙劝道:“鲍大常武功十分厉害,不比杨府的那些鹰犬,你们如何能是对手?莫要打不着驴反倒被驴踢了,若是再伤着你们,便是我郭正的罪过,我如何能安心?”他苦劝一阵,郝鼎臣思虑着要教训鲍大常毕竟太难,才罢了休。

    郭正自那日在翠微阁见过龙青瑶,就念念不忘,想着她的薄嗔微怒,想着她的顾盼神飞,想着她的纤纤素手,便为之神往,怦然心动,他想郝府和龙府过往甚密,郝鼎臣必然是识得她的,便欲从他口中问一问龙青瑶,却又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鼎臣,你……你可认识龙姑娘?”

    “龙姑娘?哪位龙姑娘?”这姑苏龙姓女子何其多也,郝鼎臣不知他所言者是谁。

    郭正道:“便是‘隆源钱庄’的那个龙姑娘。”

    郝鼎臣一怔,道:“无缘无故的你问这疯姑娘做什么?”见他神色忸怩,顿即明白过来,大笑道:“原来如此。”

    张国靖还没明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郝鼎臣附在他耳边低语,随即二人同声大笑起来。郭正被看穿了心事,有些羞涩又有些欢喜。

    郝鼎臣一壁笑,一壁心想这龙青瑶论相貌,算不得苏茵唐安安那般的国色天香;论才学,更与苏唐二人相去甚远,郭正是在美人堆里厮混大的,怎么会偏偏喜欢上她呢?概是情孽天定,造化使然,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同一女子在不同男子的眼中,必定是不一样的,在郭正的心里,这龙姑娘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他道:“龙姑娘可是本城的奇女子,浑没半点寻常姑娘的温柔礼教,男子与之极难相处,我跟她也没多少交情,不过她和杨府的那位贵妃倒是好姐妹。”

    郭正道:“你是看人不看心,哪里真知道龙姑娘的性情?她对外人冷淡,对亲对友必定是万般温柔体贴。”

    张国靖听了直笑,道:“所以你才想着做人家的情郎?”

    郭正笑道:“这等事还须看天意,若我与龙姑娘不是一根线牵的,想也是白想,不过是做白日梦罢了。”

    郝鼎臣道:“事在人为,看这破天干什么?等你的伤好了,我便做个月下老,将你和龙姑娘绑在一条红绳上。”

    郭正听了这句话,心里美滋滋的,心想着若真能如此,自己此生又何有他求?

    又过了七八日,等到他把那一本篆字全认会了,伤势也已痊愈,先去看望了茵茵安安,而后径来到龙府外,盼能看上龙青瑶一眼,谁知从早等到黑,不但人没见着,在那杏花下也听不到她的言语,不得不惆怅而归,往后又等了几日,依然见不到人,他心急如焚,用银子撬开一仆人的嘴,才知龙青瑶陪着龙夫人,一行去了城郊田庄,须隔上一段时日才能回来,遂大感失落。

    杏花谢去,龙府院子里飘散着木樨之香,海棠正艳,蔷薇满架,狂蜂浪蝶尽在其中,只是不见伊人身影,景物虽好,益觉萧然。多少个黄昏,凉风乍起,郭正长吁短叹,踏一地落英,披着残阳归去。

    家家户户已挂起了菖蒲艾叶,水酒粽香醉了这一座古城,正是端阳佳节,这城里显得格外的热闹。听着街外鞭炮声声,郭正浑打不起精神来,趴在桌子上,翻着那本篆字书,寻找着“龙青瑶”三个字,心里却又把它默念了千遍万遍。

    不久郝鼎臣张国靖二人穿得光鲜艳丽,兴冲冲的来寻他,说是本城官绅在太湖之畔举办“菖蒲大会”,不但有龙舟竞渡,而且有金粽的争夺比试,十分热闹,邀他同去。郭正哪里有心思去看这些?推辞着不去。俄而郭栩从后堂出来,打扮得斯文俊朗,也说应时好德之命,要去大会参与金粽的比试,郭正见这个弟弟一反常态,自然很有兴致去看他比试,于是四人结伴同行。

    行到半途,不巧难测风云,下起蒙蒙细雨来,好在众人都兴致高涨,并不在意。一路行,远远的只见阴云之下,湖水之畔,黑压压的挤了一大片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幼,人声鼎沸,兴高采烈,在雨里浑没一个打伞的。人群之后,依着湖水而建的是一面竹墙,上面披红挂绿,五彩缤纷,两旁有斗大字的对联,上联是:豹臂铁枪称好汉;下联为:丹唇秀笔是风流。光从这字面上看,金粽的争夺必当十分激烈。

    竹墙之下是一方台,高约半丈,上头设了木椅、金鼓、铜锣等物,椅上就坐的俱是本城名士,或官或商,或儒或武,一个个穿着体面,相谈甚欢,杨誉杨老爷子不时与郝知府耳语,以显得二人交情非同一般。

    方台之下飘扬着二三十杆彩旗,那是各大商户和武馆组成的龙舟队,众人俱长得精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此刻华远亭薛丹枫华潇郎杨媚娘四人,就坐在杨字旗下,笑饮之时,不意被台上的王名扬看见,他忙领着一帮武林名宿下来拜见,又与郝知府说了华薛二人的身份,郝知府知他们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人物,哪敢怠慢?忙请上坐,华薛推辞不过,只得从之。

    金鼓一响,心月斋翠微阁二楼的姑娘逶迤而出,奏四海升平乐,唱普天同庆曲,跳盛世人间舞,众人大悦,欢呼不已。

    郝鼎臣指着一杆郝字大旗,道:“我们就去那里坐,喝些水酒取乐。”正待走,郭正忽闻得一阵幽香,转头去看,远远的看见个人,不禁怔在了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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