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老柳树下。

    夏天站在南边的岩石上,远眺月亮湾东岸的马路,一直看着红色跑车在十里外的垭口转弯,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整一年多的感情,却在半个月里走到尽头,就这样结束了吗?这样也好,少一份牵挂,我也走得轻松些。”

    自我安慰一番,夏天俯身坐在树下,两条腿悬在崖边,目光迷茫,精神萎顿,就这么靠着杨柳树,准备坐到中午,因为他不敢面对正在为自己收拾行李的奶奶。

    漫无目的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慢慢的,夏天靠在树下悄然入睡。

    上午十一点左右,睡了两个小时的夏天仍在熟睡之中,却不知头顶上空已经乌云密布,并且云层越压越低,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入秋以后极为罕见的大雨。

    此时,如果有人从山下仰望,会清晰地看到,那团漆黑如锅底一般的乌云全都凝集在杨柳树的正上方。

    更诡异的是,那块云层最厚、颜色最深的乌云,刚好覆盖占地二十多平米的杨柳树。

    如果从高空俯瞰,这一团乌云就像一块帆布蒙在树上,把它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缝。

    一朵朵乌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在杨柳树桩上空漂浮集结,不断凝聚,云层越来越厚,颜色越来越深,就像一块漆黑如墨的地毯,蒙在杨柳树所在的山顶低空。

    忽然,狂风大作,宛如泼墨一般云团毫无预兆的放出一道炙白的闪电,随即“轰”一声巨响,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咔嚓~~~!

    雷鸣声中,一道闪电划破云层,精准无比的落在杨柳树桩的断口处,一闪而没。

    “咚~~~!”

    雷电击中树干的一霎,杨柳树骤然剧震,就如同铁锤落在牛皮鼓上一样咚隆巨响,紧接着,四米多高的树干剧烈摇晃,连带着扎根在泥土中的树根也随之震动,既而带动整个山顶剧烈抖动。

    “啊……地震了?”一夜没合眼的夏天,被这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和杨柳树的猛烈摇晃给吓醒了。

    乍一睁眼,他顿时就感到地面振动,自己就像坐在碰碰车里一样东摇西摆,坐都坐不稳。

    夏天好不容易镇定心神,回头看向身后的杨柳树,赫然看到“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径直落在杨柳树主干的断口上。

    电光火石间,夏天看得真切,那白炙的亮光没入树干,断口处脱落了一块巴掌大的木屑,旋即杨柳树猛烈摇晃,树干内部发出“咚咚”的声响,那声音跟鼓声一模一样。

    紧接着,树根震颤,整个山顶随之颤抖,地面振动。

    而坐在悬崖边的夏天,就如同乘坐过山车似的,身子跟着摇晃;若不是他心理素质过硬,方向感极强,而且不怕振动和摇晃,说不定早就被甩下山崖,即便摔不死也要残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已是秋天了,哪来的电闪雷鸣狂风肆虐?”

    “轰”一声巨响,又一道闪电像之前一样,又落在杨柳树的树干断口处,再次打掉一块木屑。

    紧接着,又一阵地动山摇。

    “!这是世界末日来了吗?”

    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夏天那饱受无神论教育的世界观,吓得他全身哆嗦,目瞪口呆。

    “咔~~”又一道闪电划过高空,但这回它好像不是直奔杨柳树而去,而是…冲着夏天而来。

    眼瞅着雷电像银蛇一般朝自己扑过来,夏天忍不住破口大骂:“我……个仙人板板!你朝我冲过来干嘛!”爆粗口不影响速度,夏天想也不想,双手撑地,“噌”的一声爬起来,拔腿就跑。

    可是他好像忘了,自己的两条腿垂在悬崖边。

    于是,乍一站起来,两脚悬空,夏天猝然意识到“坏菜了”;自己还没准备寻短见跳崖呢,这一起身就直接“跳了!”

    “不是说雷公不打好人么,为啥偏偏冲我来?”这是夏天两脚踏空急坠下落时浮现在脑海的问题。

    随即,切身感受到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夏天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反正自己也打算去死神那儿报道,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只是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这么窝囊的死法——跳崖。

    这让夏天十分不满,非常不甘心。

    但现在,满不满意都由不得他。

    ……

    极速坠落的激流,促使闭上眼睛认命的夏天陷入昏迷之中。

    准确地说,是意识模糊,就像睡梦中有人喊他一声,他还知道答应,却不知是谁喊的。

    就在凌空翻滚的夏天即将落地之际,一根碧绿如玉的柳条突然从山崖石缝中钻出来,赶在夏天坠入乱石岗之前将他拦腰缠住,既而柳条回旋,卷起夏天抛向山顶。

    毫无意识的夏天在空中极速翻转,已经远远超过了杨柳树的高度,这时,光秃秃的没有一个枝干的杨柳树桩突然又钻出一根绿茵茵的柳条,像绳索一样伸向高空,缠绕着夏天,既而缓缓下落。

    看那枝条下落的方向,赫然是杨柳树下十米外的空地上。

    而那原本光秃秃的空地,却不知何时裂开一道三尺宽的狭长地缝,如果夏天此时落下去,必然掉进地缝之中。

    “轰———咔嚓!”就在柳条卷着夏天越过树桩上方之际,突然袭来一道雷电,白炙闪电直接落在柳条上,将那不知长几许的柳条拦腰击断,致使正处于杨柳树断口处的夏天,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垂直坠落,头下脚上,一头扎进树桩之中。

    电光火石间,只见柳树旁的地缝突然消失,却在树干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树洞,使昏迷不醒的夏天畅行无阻地垂直落进空心树洞之中。

    这树洞似乎是无底洞,但见夏天一直坠落,下坠再下坠,却始终没有到达树心底部。

    反倒是树洞内狭小的空间,却迸发出强劲气流,在夏天极速下落的过程中硬生生的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撕扯下来;而后,气流卷走撕碎的布片,从树干顶端断口处飞出去,四散飘落。

    “轰轰~~咔咔咔———!”

    那破布碎屑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被气流卷出洞口的一瞬间,黑色云团中的雷电仿佛接到总攻信号一样,雷声轰鸣、闪电咆哮,一道道闪电像榴弹炮似的集群式发射。

    霎时间,数以百计的银蛇闪电划过高空,在树桩上空凝聚成团,形成一个水桶粗、长达三米的光柱,垂直灌入树洞。

    随着不断下落,光柱在深不见底的树洞中越来越短、越来越细,但下降速度却越来越快。

    在夏天和光柱一前一后的极速坠落中,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是午后三点钟。

    乌云密布的玉郎山顶,光打雷,不下雨,虚张声势。

    不过也只有山下的农家院才能听到轰隆的雷鸣声,二十里外的库区居民却只能隐约听到几声闷雷;再远些,三十里外的澜江市上空,还挂着一轮不太给力的太阳,因为今天的天气是多云转晴。

    当澜江天空上的夕阳缓缓隐退时,玉郎山顶骤然响起“轰”一声巨响,矗立在山顶的杨柳树桩砰然倒地,化作一堆齑粉。

    偌大的杨柳树竟然就这么突兀消失了。

    随着杨柳树的消失,笼罩在山顶上空的乌云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最为诡异的是,超过九成的雨水都集中在山顶上,余下一成雨水则洒落在农家院和夏家果园里;其它地方根本没下雨,三十里外水库大坝上的游人隐约感到空中有一丝水气,感觉空气似乎清新了许多,仅此而已。

    半个小时后,玉郎山顶上空烟消云散,雨歇风微,雷电不见了,乌云消散了,杨柳树也消失了。

    山还是那山,海拔高度没有变,靠近山顶的松树不仅没有受牵连,反而愈发挺拔直立,生机盎然。

    惟一的改变是,山顶上多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面积约有三十多平米,水潭四周只留下一米多宽的岩石路面,除了南边有一条狭窄的弯曲山路可以登上山顶,其它地方全是高达二十多米的悬崖。

    此刻,潭水浑浊不堪,全是泥浆。

    ps:感谢絮叨,墨迹,翻旧账,这是虎贲写前十章时的切身感受。

    与当下简洁轻快的爽文风格迥异,但这里面寄托了一个从留守儿童长大的成年人的情思,也是一段终生难忘的记忆,希望能给有过相同经历的朋友和书友们留个念想。

    置身于经济大发展的时代,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繁重多样化的生活压力,让我们很容易遗忘许多珍贵的东西,翻翻旧账,回忆一下生命中自己无法忘记的却又已经远去的亲人和朋友,我们才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生命的可贵,生活的美好。

    铺垫到此为止,该挖的坑都挖好了,接下来…进入正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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