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萧华萧尚书穿着一身便服,两手扒住那个巨大的转盘,用力向下滑动,转盘立时便在万众瞩目之下嗖嗖地转动了起来,或者是没有想到这玩意儿看着大,看着沉重,但转动起来却极其灵敏,连转了十几圈,居然还没有停下来.

    远处酒楼之上,看到这一幕的秦风大笑起来:”萧老头力气还足得很嘛.”

    “天工署的东西做得好!不过萧老尚书的确老当益壮.”田康也在一边笑道.

    转盘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鲜红的指针指向了其中的一个数字.

    “柒.”

    这个数字一出来,下面无数观望的人有的欢呼,有的则哀声叹气.

    转盘又一次动了起来,这一次显然萧老头吸取了教训,那转盘在转动了数圈之后,便停了下来,一个新的数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于是,欢呼声和哀叹之声,再一次的响起.

    “一张小小的彩票,却牵动着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拨动人心于无形之中,这事儿,真得好吗?会不会促使人好逸恶劳?一门心思地钻进这里头去,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突然发大财?”闵若兮轻声问道.”一张彩票说起来只有一两银子,相对于咱们大明人的收入来说,的确不算多,但是如果某个人为了增加自己中奖的机率,一次性就买成千上万张呢?”

    听了闵若兮的疑问,秦风也是微愕,他自己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把目光转身身边的田康.

    “皇后娘娘放心,这个户部也早有考虑,因为初始之时,便有好几位大人提到过这个问题,所以每一个人一次最多只能买十张.”

    “难道不能雇人买吗?”

    田康笑道:”娘娘,这个彩票是实名制的,买的人都要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谁会雇人去买?真要中了奖,咱们可不认这个,咱们只认登记信息的那个人.”

    “如此,还好一些.”闵若兮微微点头.

    说话间,远处的转盘再一次的停了下来,指向了最后的一个数字.

    哀叹之声响彻整个广场,无数的彩票被人扬了起来,飞到空中,很显然,这都是钱又打了水漂的人了.

    “看起来,又没有人中头奖了.”秦风有些遗憾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不能看到这一幕,不免让人有些不满意.

    起身正准备离去,田康却突然道:”陛下,有人中了,有人中了.您看,钟鼓大楼之上升起了红旗,升起红旗,就代表着有人中了头奖.”

    秦风回头,果然,一面鲜艳的大红旗子正在冉冉升上高高的旗杆.

    “看来越京城又出一个富翁了.”秦风鼓掌而笑.”十万两银子,即便缴去四成税,也还有六万两呢.”

    “陛下,这一次可不是十万两,因为上两期都没有开出头奖,则头奖金额便自动累计到了这一期,所以,这一期的头奖得主是三十万两,缴去四成税,还有十八万两.”田康道,”十八万两呐,我田氏所有的生意加起来,一年的纯利润也不过这个数儿吧?”

    田真敢在秦风面前直接地说自己家的生意一年的纯利,自然是知道,就是自己相瞒也瞒不过去的,现在户部实施的税务法,像他们这样的大商家,每年收入多少钱,朝廷都是心中有数的.

    “我中了,是我中了!”下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嘶立竭的吼叫之声,听声音的来处,居然就在楼下,秦风大奇,不会这么巧吧?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只见酒楼下的墙壁边,一个身边竖着一根扁担,腰里挂着一卷绳索,赤着膀子只穿一件褂子的汉子,正在原地又蹦又跳,手里挥舞着一张小小的彩票.

    “一个苦力?”田康也是直了眼睛.

    “这人脸上怎么那么多的血印子?”闵若兮眼尖,看着那汉子,奇怪地问道.

    秦风看着那汉子疯了一般地向着钟鼓大楼奔去,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汉子还是没有忘了提着他的扁担,无数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无数艳羡的目光落在这人的身上.

    “说不定是被他老婆挠的.”秦风大笑,”看他模样是一个苦力,挣一两银子还是不容易的,起码要干上两三天吧?平白地花上一两银子去买一个虚无缥渺的希望,他老婆不挠他才怪,换你,会不会挠我?”

    闵若兮听了这话,不由又嗔又恼,伸手在秦风手臂之上狠狠一拧,”我不挠,只会拧!”

    秦风放声大笑,牵了闵若兮的手,”好了好了,拧便拧吧,看得也差不多了,咱们去别处逛逛吧.”

    “好,去别处赚赚,不如去洛河边吧,现在哪边的景色应当还是很不错的,尽在城里看人,我也看腻了.”闵若兮微笑着道.

    丑小鸭骤然变天鹅,这样的喜剧自然是谁都愿意看见的,要是是一个富足的人中了这样的大奖,闵若兮或者没有什么感觉,但一个脸上被挠了满脸血沟子的穷苦汉子一下子翻身得解放,就让她的心情很愉悦了.

    “行,咱们就去洛河.顺便还可以看看那里的大堤,这转眼之间,春汛可就要来了.”秦风笑道.

    刚刚走出酒楼的大门,秦风一眼便看到田康急步而来,脚步不由一顿.

    田康居然一直追到这里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必须要让自己知道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的.

    “上楼去说.”秦风看着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又退回到了酒楼里.

    重新回到先前的包间,秦风这才看着田康,”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田康转头为难地看了一眼闵若兮,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作声.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皇后不能知道的吗?”秦风有些恼怒地道,闵若兮也奇怪地看着田康,大明不管什么事情,还真没有她不知道的,但看田康现在的神色,很明显是在顾忌着她.

    田康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呈给了秦风:”陛下,上京城来的消息.”

    秦风扫了田康一眼,低头看着纸上的内容,看了数行,脸色也是大变,手一卷,将整个纸张揉成了一团,对闵若兮道:”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闵若兮盯着秦风,脸色却是慢慢地变了,一把抓住秦风的手,将它抬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风紧握着的拳头,”松开!”

    她低声道.

    “兮儿,我们回去再说.”秦风没有松开拳头.

    闵若兮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另一只却伸过去,准备去掰秦风的手指,她本就是冰雪聪明,从上京城来的消息,能让田康顾忌着她的,能让秦风这样动容的,绝不会是闵若英,闵若英真出了什么事,秦风只怕会大笑三声的.

    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了,自己的母后.

    看着神情坚绝的闵若兮,秦风无奈地轻声道:”兮儿,母后大行了.”

    正在掰秦风手指的闵若兮的手指蓦然停止了动作,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秦风:”你,你说什么?”

    “母后大行了.”秦风低声道:”节哀顺便吧!老人家身子一向都不好.”

    闵若兮身子晃了晃,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子向后一仰,早有准备的秦风伸手揽住了闵若兮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田真,准备一辆马车,送皇后回宫,然后派人去请舒畅舒宛进宫.还有,把王月瑶也叫进宫去,她与皇后说得上话,能宽解皇后心情.”

    “是,陛下!”田真急步离开.

    眼光转头看向田康.”这事儿,通知了首辅他们了吗?”

    “陛下,所有政事堂的人员,都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了,现在他们应当正在等候陛下召见.”田康道.

    “好,我们马上回去.”秦风半抱半扶着闵若兮,走出了包间.

    马车一路疾行向皇宫,车前是田真迅速调来的鹰巢卫士,身着黑色制服的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将马车紧紧地簇拥在中间,而在最前方,则是数名骑士大声吆喝着在街上开道.

    越京城中很少出现这样的场面,而一旦出现,必然就是什么紧要的人物紧要的事件,大街上的人很快便向两边让开,腾空了街道的最中间.

    马车之中,闵若兮悠悠醒转,伏在秦风怀里,号淘大哭.

    “母后是被我气死的,一定是被我气死的.”她死命地揪着秦风的,哭泣着一口咬在秦风的臂膀之上.

    大年初一,三分之一强的大楚领土一夕之前全部投奔了明国,这是大明征伐楚国的第一步,也是对楚国士气最严重的打击,但这种打击是全方位的,不但是闵若兮,太后自然也不能幸免.

    只是闵若兮没有想到,她最思念的那个人,居然就这样去了,一时之间,愧,悔充斥着心间.

    “兮儿,不是这样的,母后身体早就不行了,这两年,一直是靠着舒畅给他配制的药物强撑着,离去,只是早晚的事情,母后不是一般人,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呢,你别忘了,母后是前越的公主,楚国的太后.她的离去,只是油尽灯枯,这件事,只是碰巧,碰巧.”

    “不是这样的,一定与这件事有关.”闵若兮痛哭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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