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知回了赵铁根的屋子,说道:“赵老丈,刚才去问了,你的棍伤很严重,估计得养足一百天,以免留下病根儿!”

    赵铁根啊地一声,道:“是要我在这里住满一百天吗?啊呀,这个郎中可真够狠的,这是把我当成肥羊了啊!”

    傅贵宝立即一旁点头道:“不错,够狠,你要么在他这里住满一百天,多给他药钱房钱,要么提早回家,不过,因为你是提早走的,所以这棍伤要是没有治好,留下了病根儿,他也可以推说这事儿不怪他,谁让你不听医嘱的了!”

    赵铁根连连点头,李日知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他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但此时却也不宜为姜九桢作辩解,没这个必要!

    全束方在一旁听了,却大吃一惊,他大声道:“这,这,这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郎中!”

    全束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连听见这都是第一次听见,在他的心中,完全难以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医者,不是医者父母心么?

    管家跑到了赵铁根的床边,道:“老爷,这家是黑店啊,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待了,还是换家医馆吧,要不然,回栎阳也成啊,这棍棒伤哪里不能医,何必留在这里呢!”

    李日知想了下,道:“我家在荥阳也是开医馆的,在下的父亲曾是御医,我虽学医不成,但对于棍棒伤方面还算了解一些。”

    赵铁根听了大喜,道:“原来令尊曾是御医,那就请李郎君给我看看伤吧,可不是要比那个庸医强上太多了么!”

    李日知是御医之子,御医是给皇帝看病的,而姜九桢以前是干仵作的,仵作是给死人验伤的,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御医和仵作完全没法比啊!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把想让姜九桢和他们回栎阳的事说了,赵铁根听了之后,道:“非要用他吗?其实回了栎阳之后,我想想办法,让本县的仵作帮帮忙,疏通疏通也还是可以的!”

    “那样也好,倒也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姜九桢,再次验尸时,我多留下心吧!”

    李日知心里清楚,如果是同一个仵作做尸检,上一次要是仵作敷衍了,那么下一次做的时候,他仍旧会敷衍的,而不会主动去改变验尸的结果,因为结果一旦改变,就意味着他的本事不行,或是第一次没用心,没有哪个仵作会笨到暴露自己不认真的,所以只能靠他留心了。

    赵铁根却是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心急给侄子报仇,在床上挣扎了两下,道:“管家,去套车,咱们现在就走,回栎阳去,这地方咱们不待了!”

    管家立即跑了出去,片刻功夫,便又跑了回来,找人把赵铁根抬上了马车,离开姜于医馆。

    出门时,陈英英对李日知道:“日知,咱们去栎阳来得及赶回来么,再过一天可就要张榜了,咱们等张榜之后再去栎阳,时间上也应该来得及吧?”

    陈英英和赵建不熟,为赵建报仇去破案缉拿真凶,这事她是赞成的,但如果这事耽误了李日知的大事,那她就不愿意了,毕竟赵建对她来讲,顶多也就是不算陌生人罢了。

    李日知摇头道:“赵建是死在大道边上的,身上有伤,必是被害无疑,这样的案子,越是早破早好,时间只要一拖,就有可能永远也破不了了,看榜而已,你让仆人们去替我看一下也成,并非是一定要我亲自到场的!”

    陈英英嗯了声,这才和李日知一起出了门。

    众人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后面有人叫喊,追上来一人,李日知回头一看,竟然是姜九桢,这位曾经的优秀仵作追赶了上来!

    就在李日知他们忙着要去栎阳的时候,皇宫当中的一众大臣们也在忙着。

    甘露殿外,台阶下,三个大臣等着皇帝召见,为首者正是吏部的考功员外郎,他手里捧着一卷名册,而他身后的左右两个副手则捧着士子们的卷子,一个副手捧的是取中的考卷,而另一个副手则捧的是落榜的卷子。

    他们三个大臣已经在殿外等了很久,通禀的人早就进去了,可不知为什么皇帝迟迟没有召见他们,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三个站得脚疼腿麻,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小时候求学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老师经常打他们的手板,还罚站,而现在皇帝是仁慈的,起码没叫人出来打他们的……手板!

    一个副手小声说道:“早闻陛下厌政,以前咱们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天这么一等啊,我信了!”

    另一个副手却道:“以前咱们也没机会见着陛下啊,今天要不是来送卷子,估计也还是见不着,当然,现在不也仍没见着呢么!”

    考功员外郎想了想,低声道:“说不定陛下在里面忙着呢,没工夫见咱们,得排队!嗯,说不定殿里也有人排队,排的时间比咱们还长!”

    这么一自我安慰,三人的心里同时都好受起来,只要有人比自己还倒霉,那现在的罚站情况,他们就能接受,他们还是很容易被安抚的!

    殿的门口那里,一根盘龙柱旁,站着童贵奴,而童贵奴的身边则站着一个小宦官,小宦官弯着腰,老老实实地站着。

    这个小宦官就是刚才要进去禀报皇帝的人,但却被童贵奴给拦着了,实际上,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有三个大臣求见,皇帝虽然厌政,但大臣们求见,说的又是科考的事,就算他再不想理,也会尽尽皇帝的义务,至少他会把一甲前三名是谁听完的,而不会对大臣罚站!

    又等了片刻工夫,一个小宦官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弯着腰对童贵奴道:“大总管,皇后娘娘已经往这边来了,马上就到!”

    童贵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去东宫看看,吏部侍郎马致远到没到!”

    这个气喘吁吁的小宦官连忙答应一声,擦了把汗,又往东宫方向跑了去。

    童贵奴之所以不让小宦官进去报信儿,是因为他要等武皇后到来,武皇后今天被别的事给绊住了身,没法儿立即就过来,

    站在童贵奴身边的小宦官羡慕地望着过去小宦官的背影,能被大总管支使,这就是信任啊,紧抱大总管这根粗腿,以后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

    小宦官想得太多了,而且想得挺入神,只是没怎么想明白,他都净了身了,以此身份,如何能光宗耀祖,他祖宗不被气活过来就不错了,但他想得很专注!

    忽然,小宦官听到童贵奴语气恶劣的说道:“想什么呢,小畜生,去通知他们进来啊,你要本监说几遍!”

    小宦官这才回过神儿来,他连忙道:“是是,小奴这就宣他们进殿!”吐了吐舌头,小跑着去通知考功员外郎他们了。

    童贵奴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看看那遭瘟的样儿,这辈子就配当个奴才!”

    这话骂得理直气壮,完全忽视了他是一个奴才头子的现状,弯下了腰,迈着小碎步进了内殿,道:“启奏陛下,今科科考取中的士子名单出来了,考功员外郎在外面等着,想要呈给陛下御览!”

    皇帝正在打瞌睡,被童贵奴这么一说话,他猛地点了下头,这才坐直了身子,奇道:“科考已经结束了吗?这次倒是考得快啊!”

    “回陛下的话,这次科考的规矩是皇后娘娘制定的,为的就是又快又准的找出能为国家效力的栋梁之材!”童贵奴说道。

    皇帝被他逗乐了,笑道:“又快又准,难道就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了么,你倒是说得直白,好,叫他们进来吧!”

    童贵奴是读过书的,而且读书的本事还算过得去,要让他提笔写文章,长安的科考他不见得能被取中,但州试他绝对能过,而且说不定还会名列前茅,在宫里的宦官当中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别的宦官都是刻意的装文雅,而他则有时候说话故意说得很直白,而且还会故意偶尔说上几句粗鄙的话来,皇帝还就吃他一套,甚至武皇后也吃他这一套,认为他为人粗鄙,但却性格直爽,是个虽然有点儿二,但却诚实可靠的人!

    童贵奴答应一声,立即出内殿,而这时候,考功员外郎等三人正好走进了外殿,童贵奴几步便到了跟前,他看着考功员外郎,把考功员外郎看得心头发毛,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童贵奴哼了声,道:“进去之后,怎么说话,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考功员外连忙说道,他就算是再笨,遇到这种大事,也懂得该怎么说的。

    童贵奴点了点头,道:“本监会在旁边提醒你的,你一定要表现得好一些,皇后娘娘会记得你的!”

    他没说皇帝会记得你的,他只说武皇后会记得,以暗示如果以后考功员外郎得了什么好处,那也是武皇后的恩典!

    童贵奴却也没有让考功员外郎立即进去,而是看向了他手里的名册。

    考功员外此时尴尬之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童贵奴,但童贵奴要想看看名册,那他也是无论如何不敢让看的,排名出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不是皇帝,反而是个太监,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童贵奴却并没有要看名册,而是听到内殿中传来了武皇后的笑声,说明武皇后已经到了,他这才道:“尔等,随本监进殿吧!”

    于是乎,三个尔等跟在童贵奴的身后,进入了内殿。

    内殿当中,皇帝仍是坐在坐榻的主位上,不过身子却侧到了一边,而武皇后到了之后,坐到了坐榻的另一边,身子也微侧,从坐的姿势上来说,夫妇两个是平等的,并不以谁为主。

    莫说在帝王之家,就算是在一般的勋贵大臣之家,这种情况也是很少见的。

    武皇后笑道:“陛下,今天臣妾早上听到了喜鹊喳喳叫,心里还纳闷儿呢,这是有什么喜事儿么,原来应到这上头了,新科进士出来了,国家又多了一批栋梁之材啊!”

    皇帝却道:“那好啊,那咱们年年都开科,年年都有新进士,那皇后就能年年都能听到喜鹊叫了,要不然咱们天天开科,皇后你天天开心?”

    说到这里,皇帝笑了起来,童贵奴连忙也陪着笑了两声,可下面的三个大臣,却是不敢笑,皇帝这人明显不靠谱儿啊,他和武皇后说笑,太监听得,太监笑得,可他们听得,却笑不得了,谁让他们不是太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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