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尚没心情吃什么素果点心,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成山主持看向他,颇有些奇怪,这位马施主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出于礼貌,成山主持倒是没有主动询问,他等着马文尚憋不住,自己就会说出来的。

    虽然都是年轻人,年纪还都差不多,但心性上,傅贵宝就比李日知急躁了很多,而成自在则是寡言少语的人,所以,别人不问,傅贵宝却问了。

    傅贵宝道:“成山主持,你的素果我在郑州城里吃过,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做的,每天都卖,无论是味道还是形状,都和你做的素果一模一样!”

    成山主持微微一愣,摇头道:“小施主说笑了,如果你说是个年轻的和尚卖素果,那贫僧倒是信的,这素果制作的方法,除了贫僧之外,就只有小徒会了,但你说是个女施主也会做,这就绝对不可能了!”

    老和尚是一点儿都不相信傅贵宝说的话的,他对于自己的素果是很有自信的,坚信天下只有他和徒弟两个人会做,而他的徒弟当然也是一个和尚,所以肯定和什么小娘子扯不上关系的。

    傅贵宝见老和尚不信他的话,又拿起素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块,道:“对,就是这个味道,郑州城里的漂亮小娘子做得和这个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区别!”

    成自在也点了点头,给傅贵宝作证,道:“傅大哥说的对,确实是这个样子,也是这个味道,那个点心铺子里卖的素果,就是这种,没有任何差别!”

    成山主持不高兴了,说道:“小施主,你怎地不信贫僧的话呢!在前朝,贫僧年轻的时候,可是当过骁果的,跟着皇帝四处远征,后来伺候皇帝的人越来越少,连御厨都只剩下了几个人,将军便派我去帮厨,我才学到了制作素果的手艺,而且后来那些御厨都死了,只活了贫僧一人,这份手艺自然也就只有贫僧一个人会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点头,而马文尚却皱起了眉头,他到这里,是来问马绍季的事,可不是听老和尚说他年轻时候的事,再说,素果而已,只不过是一种点心罢了,有什么值得说来说去的!

    李日知却心想:“也许那几个御厨以前也收过别的徒弟呢,那手艺也一样会传到民间的!”

    可接下来,成山主持又道:“后来贫僧把秘方给改良了,所以现在你们吃的这种素果,就连当初那几个御厨都不会做,这世上只有贫僧一个人会做,嗯,现在是两个人,还有小徒惠勇,他也会做!”

    马文尚却打断了成山主持的话,他道:“素果的事,以后再说不迟。成山主持,前几日小侄马绍季,来你的寺中休息,你是和他说过话的吧?”

    成山主持点头道:“是啊,马小施主是来休息过,还吃了素果,喝了不少的茶汤,嗯,门口蹲着的那个车夫也一起来的!”

    车夫当然指的是于捡金,他是仆人,身份不够,所以没有进偏殿,而是蹲在门口等着,随时等候吩咐。

    马文尚道:“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来吗,没有女子,比如说一个骑驴的女子?”

    成山主持奇道:“骑驴的女子?没有见过,贫僧的这座寺庙里很少有女施主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就算是男施主来的人也不多,寺里的日常开销,主要是贫僧种的一些蔬菜,至于米面油盐都是小徒惠勇外出化缘得来,生活方面基本上能维持住,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马尚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看向了李日知,李日知感觉从老和尚这里,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按着他的估计,马绍季那天也就是来这里休息了一下,然后就走人了,老和尚不会知道什么的。

    李日知摇了摇头,并没有问什么,马文尚叹了口气,道:“成山主持,实不相瞒,我那小侄子绍季,前几天被人杀害了,是和一个漂亮女子一起被杀的,就在桔庄那里遇害的,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如果你知道这方面的什么消息,还望告知一二。”

    成山主持大吃一惊,道:“马小施主被人害死了?贫僧,贫僧会给他多读几遍经的!不过,这可是大事,桔庄离这里又不远,小徒竟然没有和贫僧说,嗯,也许他也不知道吧,可能这几天没有去桔庄化缘!”

    马文尚拍着大腿,心里的郁闷实是无法排解,连连摇头,成山主持只好又安慰他,但老和尚的安慰却实在太过单一,也就是多念几遍经,以此来超度马绍季罢了。

    李日知倒是没听他们说话,他打量了一下这座偏殿,名为偏殿,其实就是普通人家的厢房,只不过里面多了些佛像香炉还有经书这类的东西而已。

    忽然,李日知在一块土黄色的挂帘之后,发现了一只灰色的刀鞘,寺庙之中怎么会有刀?李日知随即恍然,这位老和尚以前是当过兵的,而且还是前朝的精兵,那么他会武艺,拥有刀枪也属正常,再说和尚外出化缘,也需要有戒刀或者哨棍来防身的。

    李日知道:“成山主持,在下看那边有把刀,可是前朝骁果配带的战刀?听说骁果配刀锋利无比,在下却无缘一见,只是不知那把刀是不是骁果所配的战刀?”

    成山主持笑道:“确是贫僧以前当骁果时配带的刀,不过,倒不是骁果的制式配刀,是当年贫僧作战勇猛,皇帝陛下赏赐的!”

    他指了指那刀,示意李日知自己把刀取过来欣赏,他又道:“这把刀算是传给小徒惠勇啦,他要是出远门化缘,就会把这把刀当成是戒刀带着,免得有强盗害他!”

    李日知走到了挂帘前,撩开挂帘,见挂帘后面杵着一根齐眉棍,这根齐眉棍足有鸡蛋粗细,而且是用镔铁打造,光这么一根棍子,怕就得有几十斤重,而棍子的旁边就立着这把刀,灰色皮鞘,黄铜的刀柄,看上去就很贵重的样子,刀的旁边,还扔着一双僧鞋。

    李日知心想:“这双僧鞋可真够大的,估计是那个惠勇的吧!”

    他拿起了那把刀,返回座位上,刷地把刀抽了出来,就见刀身明亮,开有血槽,但刀锋却并不怎么锋利,这把刀似乎是杀过很多人,刀一出鞘,但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了出来。

    傅贵宝在旁看着,说道:“一般吧,我家里有不少的上好刀剑,哪把都比这把强!”

    成自在看了两眼,便也再没有兴趣,他腰间的横刀,就比眼前的这把刀要好得太多,老和尚吹牛,这样的刀,怎么可能是皇帝亲自赐给他的,如果真是,那皇帝也太能忽悠人了!

    成山主持不高兴了,一把抢过李日知手里的刀,把刀鞘也抢了过去,还刀入鞘,道:“小施主家里的刀剑再好,也只是样子货,贫僧这把刀可是杀人之刀,想当年……”

    忽然,意识到出家人说什么刀啊剑啊,还提当年的打打杀杀,实在是太对不起佛祖了,成山主持当即闭嘴,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何况是好和尚。

    李日知手里的刀被夺,有点儿尴尬,说道:“成山主持好武艺,只一出手,在下竟然没能拿得住刀!”

    成山主持嗯了声,道:“这算个啥,腿断了之后,再好的武艺也都扔下了!”

    马文尚已然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了,问不出那天马绍季的情况,而李日知却又说完了素果又说刀的事情,都和他们来的目的不符,他不想再待下去了,站起身来,道:“成山主持,我还有些事情,这便告辞了,等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说罢,马文尚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放到了桌子上,算成是捐给庙里添加的香油钱,他起身就要离开。

    李日知等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成山主持行动不便,便先拿拐杖,然后再站起来,傅贵宝发现老和尚的僧鞋坏了,开底儿了!

    傅贵宝也摇出一串铜钱,放到桌子上,说道:“这些小小心意,给主持添双新鞋,主持你的僧鞋坏了,你腿脚不便,小心摔倒。”

    成山主持低头看了眼僧鞋,笑道:“多谢小施主了,不过,贫僧的鞋没有坏,只是要换底了。这鞋是双层底的,里面是布底,外层是麻底,麻底磨坏了,直接换底就成,这样穿鞋省。”

    在场的人除了成山主持和成自在之外,都是富贵人家出身,而成自在却是直接穿草鞋,对于这种僧鞋并不了解,他们听了之后,纷纷点头,都是第一回见到这种僧鞋。

    成山主持送他们出了小庙,挥手告别,李日知等人离了小庙,然后又让于捡金带路,指出是在哪儿碰到的那个漂亮女子。

    其实那天马绍季就是在道边搭讪上那个漂亮女子的,周围地况并不复杂,对于破案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看过之后,李日知依旧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大家只好赶去张多羊女儿的家。

    三十里的道路,对于骑马来讲,并不遥远,在太阳快下山时,他们就赶到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以免打草惊蛇,怕张多羊逃走,他们并没有进村,而是去了另一个村子,吃过了晚饭,又等到月上枝头,这才去了那个村子。

    陈英英果然等在村外,见他们到来,立即上前说道:“日知,你果然没有料错,那个张多羊真的就躲在他女儿的家里,不过,也不能算是他女儿的家,因为是一大家子人呢,他女儿只是一个小媳妇罢了!”

    李日知点头道:“好,你指路,咱们突然进去抓人,只不过,咱们不是官差,所以进去抓人,怕是会遇到抵抗,万一那一大家子护着张多羊,其实这才是最麻烦的。”

    旁边的马文尚却道:“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只管进去就成,如果那一家子拦着你们,我就出场,那张多羊可是我家的佃户,我只需要说他没有交租就可以了,谁敢阻拦,那就一同见官去吧!”

    地主催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张多羊的亲家,也没法说不可以的,只不过,冲进去抓人,怕是行为有些激烈,其实如果只是抓人,那么堵住前后门就行了,由马文尚出面,叫出张多羊来,这其实也成。

    但如果这样做,虽然也可以抓住张多羊,但手段就太温和了,不容易让张多羊说实话,毕竟他们没法对张多羊用刑,只能带到州里去由官府审问,但一来二去的耽误了时间,怕真正的凶手跑掉!

    所以,虽然明知激烈的手段,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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