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自在小声说道:“我娘识字,教给我的,现在娘病了。”

    李日知并不认为识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道:“你卖雉鸡是想多赚些钱,然后给你娘买药治病吧?”

    成自在连忙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跑了十几里的路,到这个大镇子上来卖雉鸡,就是为了能多卖些钱,必竟他的家里现在急需救命钱!

    “那个金斗酒楼的人,是怎么骗你的,你且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你的忙,替你要回那两只雉鸡!”李日知说道。

    成自在大喜,就象是绝望的人忽然看到希望一样,他连忙说道:“真的吗,你能帮我要回雉鸡?是这样的,我今天去金斗酒楼卖雉鸡……”

    今天傍晚时,李日知要请成自在吃月牙馄饨,但成自在没有吃,他着急卖掉雉鸡,便向人打听哪家酒楼最大,便是金斗酒楼,于是他就去了那里卖雉鸡。

    店伙计见雉鸡很大,而且非常漂亮,便说要买,但不让他在前门等着,带他去了酒楼的后院,把两只雉鸡都提进了厨房,说是去找掌柜的,让掌柜的给成自在钱。

    成自在便满心欢喜地等在厨房门口,虽然厨房里传出阵阵香气,他又累又饿,但却始终耐心地等待,没有向厨房里的人要吃的。

    没过多一会儿,那个店伙计便回来了,给了成自在二十文钱,算是雉鸡的钱,就等于是一只雉鸡十文钱,这个价格是绝对低到离谱儿,就算是普通的家鸡,也要百余文一只,十文钱也买不下来呀!

    成自在当然不愿意了,他虽然年纪小,但却也知道那两只雉鸡的价值绝对超过一贯,甚至可以卖到一只雉鸡就是一贯的高价,现在给他二十文,他再小再不懂事,也知道是遇到了骗子了。

    他当然要叫嚷,要伙计把雉鸡还给他,他不卖了还不行么!

    可这时候,金斗酒楼的掌柜的来了,在后院指责他,说他送来的是两只家鸡,而且是得了病的瘟鸡,根本不可能做成菜给客人吃,而且为了防止那两只瘟鸡把病传染给别的鸡,所以他们直接就扔到了火里,把两只瘟鸡给烧得尸骨无存了。

    成自在哭闹起来,非要他们还鸡,可掌柜的说给他二十文,是因为可怜他,否则连这二十文都不用给,成自在急了,和掌柜的厮打起来,他年纪小,可身手却不弱,在厮打中竟然占了上风,但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把一只碗给打碎了。

    酒楼里的伙计哪能看着掌柜的和一个小孩厮打,立即上前帮忙,把成自在给推开,按到地上踢了几腿,然后赶出了酒楼后院。

    那掌柜的还威胁成自在,说那个碗值三十文,所以他们还把那二十文给抢了回去,并且说如果成自在再来吵闹,就要把他送官,因为贩卖瘟鸡是犯了律条的,掌柜的还认识县令大人,可以直接把成自在给打死。

    成自在被赶了出来,又饿又累又怕又伤心,他一个小小孩童,能有什么办法,在大半夜的只好找地方哭啼,不小心就找到了李日知的窗户底下!

    李日知听了经过,奇道:“你把那两只雉鸡给了店伙计,也没看店伙计拿到哪儿去了?”

    成自在摇头,店伙计要把雉鸡给掌柜的看,他就让看,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坏的人,拿了别人的东西,然后转身就不承认了!

    李日知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他们拿走了你的雉鸡,他们一定不会承认的,除非派人去搜查,但搜查也没有用,因为就算搜查出那两只雉鸡,也许已经被吃掉了,只剩下翎毛,但你没法确定是你的雉鸡,而且他们一定会找出证人,说翎毛不是你的,反正你就是没法要回雉鸡!”

    成自在眼泪又下来了,哽咽地说道:“爹走了,娘病了,病得很重,大夫说再拖延下去,娘也会走的!”

    李日知沉默半晌,他明白成自在说的“走”,这个字的含义是“逝世”,成自在父亲逝世了,母亲重病,而他好不空易抓到了两只漂亮的雉鸡,等着卖钱给母亲看病,结果却被金斗酒楼的掌柜和伙计给骗了。

    李日知想安慰成自在,却觉得无法安慰,毕竟在别人看来是两只雉鸡的事,而在成自在的眼中,却是他母亲会不会“走”的事情,事不关己的人可以说不就是两只野鸡么,可对于受害者来讲,那是他母亲的生命!

    李日知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我家是开药铺的,你娘需要的药,可以到我家的药铺里去拿,药钱可以先欠着,以后再还不迟。”

    成自在擦了把眼泪,他惊喜地道:“真,真的吗?”

    李日知嗯了声,道:“真的,我家开的是六分医馆,坐堂医是我的父亲!”

    成自在扑通就给李日知跪下了,连磕了几个响头,道:“谢谢小少爷,小少爷大恩!”

    李日知心想:“这孩子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万一我是骗他的,他这几个头岂不是白磕了!”拉起了成自在,不让他再这么咣咣地磕头。

    李日知道:“不过,是不是金斗酒楼的掌柜骗了你的雉鸡,这个还要查问一番,倒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办案子嘛,不可以偏听偏信!”

    成自在连连点头,道:“小少爷尽可去查,小人绝对没有说谎!”

    这时候,忽然窗户里面传出郑刚令的声音:“大言不惭,还办案子,你小小年纪,又不是官府中人,能办什么案子?”

    李日知回身把窗户打开,见郑刚令已经醒了,正从床上坐起来,他笑道:“外甥我年纪小,不是当官的,可不是有舅舅呢嘛,舅舅可是县官大老爷呐!”

    郑刚令嘿了声,道:“去把段保康和张老六他们叫起来,你把事情一说,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这种事情他们是最拿手的!”

    县衙里的差役,对付商人那是有无数种手段的,一天用一种手段,可以连用一百天,绝对不带重样的!

    李日知答应一声,把窗户关上,便带着成自在进店,去找段保康和张老六。

    段捕头和张捕快正呼呼大睡,被敲门声吵醒之后,当然有些不高兴,可见是李日知,不高兴马上就变成了无所谓,少睡一会儿无所谓的,然后听了李日知说是金斗酒楼的掌柜有可能涉嫌诈骗,他俩立即又从无所谓变成了兴高采烈!

    对于捕快来讲,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商人犯案,简直是爱死了这种案子,成天就盼着商人犯法呢,原因很简单,一来商人有钱,二来商人胆小,反正不管商人有没有犯法,只要捕快上门,商人就得乖乖交出些孝敬钱来,必有好处,十拿九稳。

    段保康和张老六听是县令大人交待的,他俩也不睡觉了,立即起身,从包袱里取出捕快公服,穿戴整齐之后,手提腰刀,出了客店,直奔金斗酒楼而去!

    李日知则带着成自在到了客店的大堂,客店的大堂是专卖吃食的,不过早就打烊了,凳子都摆到了桌子上,李日知吩咐店伙计,就是刚才要赶成自在走的那个店伙计,让他收拾出一张桌子来,他和成自在坐下。

    李日知道:“你饿不,我今天吃了月牙馄饨,可好吃了,蘸点醋吃,味道鲜美,你吃不,我让伙计给你弄碗出来,嗯,我也得来一碗!”

    成自在咕咚咽下好大一口口水,小声道:“小人,小人没钱!”他没吃晚饭,此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请你!”李日知笑道,他冲那个伙计道:“去下两碗月牙馄饨来,快点儿,我要羊肉馅儿的,成自在,你要什么馅儿的?”

    成自在不知自己该要什么馅儿的,还没等他想好,店伙计却说道:“小少爷,您这是开玩笑了,这大半夜的,那可能给您做月牙馄饨出来,等做好了,也是明天早上了。要不你看这样行不,厨房里有肉馒头,羊肉大葱馅儿的,温乎的,随时能吃,您二位每人两个,再喝碗热汤,这个行不?”

    客店里有专门给晚上容易饿的人准备的吃食,免得客人半夜肚饿,毕竟这是生意,能多赚点儿是点儿。

    李日知摆手道:“好吧,那就肉馒头好了,等明天我再请你吃月牙馄饨!”

    成自在连连点头,道:“多谢小少爷,小少爷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打到了好的野味儿,都给你送去!”

    “我叫李日知,不过我要去商阳书院读书了,不在城里住了,所以可能吃不到你的野味了!”

    肉馒头还有热汤都端了上来,两个小孩子一边吃一边聊,坐等段保康他们回来。

    且说段保康和张老六,兴奋无比地冲到了金斗酒楼,段保康飞起一脚,踹到了酒楼的大门上,随即喝道:“官差办案,里面的人听了,快快开门,否则按拒捕论处,不论曲直,过堂先打二十杀威棒!”

    当然他喊这话是吓唬人的,不会真的因为对方开门慢了一点,就真的要打什么杀威棒,但官差办案嘛,首先就要有气势,不踹得狠些,叫得响些,哪来的气势!

    金斗酒楼不做住宿生意,大堂里也不备守夜的伙计,掌柜的和伙计都住在后院,等他们听到前面的声音,跑来开门时,段保康脚都快踢肿了!

    无论是谁,连着踹门十几脚,脚都得疼,这个没例外!

    见大门打开,段保康瞪着眼睛道:“你家的门……真够结实的,什么木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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