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航,我今天漂亮么?”

    “漂亮。”

    “说心里话。”

    “真的漂亮呀!”

    “不行,你得说实话!”

    这个问题纠缠了一路。不胜其烦,我随口道:“那不漂亮了!”

    付雨辰撅着嘴,狠狠掐在抓着方向盘的胳膊上,我疼的龇牙,险些撞到旁边的车,还没责难她却恶人先告状:“我哪不漂亮了?你说啊我哪不漂亮?”

    “你回火星吧,地球人无法与你沟通!”付雨辰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像个弱智似的,逼着人说她不好看,说了还生气:“咱们是要去鬼屋的,你打扮这么漂亮给谁看呢!”

    付雨辰确实很美。黑色略显狭小的外套,里面穿着棕色的紧身单衣,精致的脖子下划过一道高凸的曲线却又急骤在腰际收了回去,单衣裹着平滑的小腹,比之更紧的又是一条深褐色牛仔裤,将两条修长的腿凸显出来,也将身后的圆润箍的更饱满。

    我都说了今晚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她还这么穿,万一需要逃跑,迈的动腿么!

    “给色鬼看!”付雨辰皱着鼻子给了我一个略带威胁的可爱表情。

    这一次熟门熟路,停车,穿过小巷,经过金色油菜花田地。付雨辰疯了一样要冲进去照相,一会钻进可能被浇粪施肥的地里说她在丛中笑,一会又自夸什么人比花娇,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来郊游。

    筋疲力竭的拖着她到了白石岭村外,彭海庭对着五米外的大粪坑连连叹气。看来昨夜的经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下午时分。还有不少人从村口进出,看他们的穿衣和气度好像还真是村里人,难道要去鬼坊集的都钻在小洋楼里不出来?纵私司号。

    我们站在林荫下等候,经过白天的乔装,担心土地爷吩咐的人寻不到面容,我还专门把那个雕镂精细的木盒子抱在显眼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度过,已经到了四点半还没有人来接,我正担心会不会出岔子。彭海庭电话响了。

    “我是一只来自东北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又是他自己录的破歌,与他挺贴切的:“哪位找哥?”问出一句,他也按下免提。

    “你好,请问是陈爷爷安排的人么?”

    “打错了吧?”彭海庭看我,我抢过电话小声问道:“姑娘,我不认识陈爷爷,但我们晚上要去一个地方,你是不是来接我们的?”

    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是呀是呀,你们在村口对么?等我一下,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彭海庭还处于迷蒙中:“怎么是个小丫头片子,还不守时?”

    “她怎么有你电话?”

    “昨天那位老爷子要去的呀,说是给我介绍媳妇,原来是早算好了!”

    “哎,等等吧。”这一等,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彭海庭的电话响,他正要接又断了,路东面一个女孩小跑着过来,到了面前左手扶着胸口,右手提着个纸袋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累死我了,今天学校没放假,我接到陈爷爷的电话翘课赶来的。”

    马尾辫,小圆脸,脸蛋上还有淡淡的雀斑痕迹,粉色的李宁运动服,脚上是运动鞋,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确定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呀?”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仰着头,不算美丽的脸却有着青春的稚嫩和天真,她靠近我,夸张的看看左右小声说:“你们是不是要去鬼坊集?”

    “对。”

    “那就没错了,跟我走吧。”小女孩也不理人,提着装了校服的纸袋子向村里走去。

    彭海庭对我说:“别被外表所迷惑,鬼坊集呢!怎么可能派傻子来接人,一定是伪装,嗯,伪装!”

    我也这样觉得,这小丫头说不准就是被鬼上身的老奸巨猾,可她带我们走到一栋盖着洋楼的小院后,在身上翻找半天忽然哭丧着脸对我说:“糟了,我把钥匙落学校了。”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姑娘,我还得确认一下,你知道鬼坊集是什么地方么?”

    “知道啊,和鬼做生意的地方,半山腰上的土地庙里,还有好多凶神恶煞的鬼呢!”

    “哦,开门吧。”

    “没钥匙啊!”小女孩抽着鼻子,委屈的快哭了。

    彭海庭嘲笑道:“没钥匙?就你这记性,也能当鬼坊集的引路人?你没骗我玩吧,鬼坊集不考核员工绩效啊,不给你们上岗培训啊?”

    小女孩留着眼泪说:“不给,我父亲给孔爷爷的儿子开车,前几个月出车祸去世,孔爷爷可怜我们娘俩没有收入就让我来兼职,领一次客人能赚一万块,我要上学就没时间培训,平时都是陈爷爷帮我看着,有客人来就把他们留住,等要上集的日子再通知我。”

    孔伯伯应该是蒋宋孔陈家孔老头的儿子吧?原来她有这层关系,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带人进鬼坊集,可这也太儿戏了,万一有人心怀不轨捣乱,岂不轻易就混上去了?

    “姑娘,你这么迷糊,就不怕我们是坏人?”

    “不怕呀,你是坏人也是去上面捣乱,你去上面捣乱有好多恐怖的鬼盯着,我怕什么?”小女孩狡黠一笑:“你们是坏人么?”

    “当然是啦,哈哈哈,不是坏人会来鬼坊集?想办法开门吧妹妹!”

    小女孩叫崔叶玲,最终还是彭海庭扛着她翻上墙头,没等她鼓足勇气跳进去,就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铁门吱吱打开,崔叶玲捂着红肿的额头说:“天字巳栋,欢迎贵客光临。”崔叶玲深深鞠躬后又忽然问道:“对了,你们带来什么古董,能不能住我这里!”

    将木盒塞给她,穿过院子进了这小楼,装修倒是不错,各种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冰箱里的面包发霉,桌上除了烟头就是空易拉罐,估计是小姑娘没打扫。

    “小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集?”将沙发上积灰的白布扯开,一屁股坐了上去。

    崔叶玲反问:“你们谁去?”

    “都去。”

    “怎么能都去呢,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

    还有这规矩,土地爷也不提前说,我与他俩相视片刻,那就我一个人去吧,付雨辰和彭海庭也帮不上大忙,之所以带着来,还是感觉有美女小弟相陪,像了大老板的样子:“我去!”

    崔叶玲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你就你吧,要是这个姐姐就好了,背起来也轻松些,不过你也可以,那个帅哥挺重。”她在衣橱里翻腾,我问道:“什么意思,你背我去哪?”

    “上山呀,从这里一路背到土地庙,上次那个胖大婶差点把我压死,一百六十多斤呢!”她翻出两块干净毛巾说:“走吧,上楼。”

    “又做什么?”

    “给你洗澡啊,这也是规矩,不用不好意思,我是女孩都不在意,你还怕我占你便宜。”

    我再三拒绝,崔叶玲却执意坚持,甚至还怀疑我是不是专门捣乱的,这些规矩应该早听陈爷爷说过,怎么现在又忽然反悔。

    为了不让她看出端倪,我只好牺牲自己诱惑的胴体跟她上楼,脱了衣服后在腰间裹上一条浴巾,她有规矩我也有底线,倒不是多正经,主要是怕忍不住,可我必须忍住。

    好在崔叶玲的目的只是给我洗澡而不是赤身相对,她连衣服都没有脱,捧着一盘瓶瓶罐罐往我后背搓:“舒服吧?集里的老爷们为了照顾你们这些客人,专门搞得这项服务,你可占便宜了,我还没给男人洗过澡呢!”

    “要是我让你陪着一起洗,你怎么办?”

    “无所谓喽,你给我钱就好,当初干这行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早晚有那么一天的,谁让我穷呢!”

    感受着小手在背上搓,确实让人身心放松,撩起水闻了闻,便觉得有股刺鼻的呛人味道,而崔叶玲不停从瓶瓶罐罐里取出五颜六色的粉末抹在我身上,好像被皮肤吸收进去,全身的毛孔打开,通体舒泰。

    “小崔,你很缺钱么?若是你继续干下去,早晚有天会得到那种结果!”这浴水和粉末根本就是壮阳的东西,洗了十几分钟我就感觉全身燥热,小弟弟有昂首之势,这也就是我留着第一次有大用,不然早就翻身而起了,可下个月换一批客人,都是各地有头脸的人物,哪个不是色中恶鬼!

    虽说鬼坊集的亡魂不会主动害人,可人鬼殊途,不要说勾肩搭背的去盗墓,就算在屋檐下谈生意都会沾上晦气,四大家族派人在这里洗澡壮阳,就是担心某个运道衰弱的倒霉蛋进了集里,被鬼沾身后倒血霉,喝口水把自己呛死在山上。

    这间浴室的屋顶是一整面镜子,我舒服的躺在浴盆里由着崔叶玲按摩,这种假公济私的机会可不多,浴水温热,水烟袅娜,我恨不得像只母猪那样哼哼两声,渐渐的进入梦乡。

    朦胧之中,或者说是梦中?好像有只美人膀臂缠在我脖间,一只酥酥小手轻滑着五根冰凉的指尖从胸口往下,一点点挑开浴巾,轻抚还不停止。

    “讨厌,别闹。”娇羞的哼一声,自己将自己吵醒,崔叶玲探寻的望着我,我尴尬的笑笑,平白无故做了这样的梦,我也确实够龌龊。

    再次躺好,望着那蒙了一层水雾的玻璃中,崔叶玲的身后多了一团黑影。

    脑中猛然清醒,我急忙坐起,崔叶玲吓了一跳,可她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正要咬中指掐出铁叉指刺向她身后,却硬生生的止住双臂不敢交叠,冷静,务必冷静,说不定是鬼坊集专门试探。

    我跳出浴盆,顾不上浴巾从腰间脱落,抓起角落里的墩布将房顶玻璃的水汽擦净。

    水汽没了,可黑影依旧模糊,我指着问道:“小崔,房顶有什么?”

    崔叶玲抬头,却很迷茫:“镜子呀,每栋楼里都有一个,有些客人要那样的时候可以盯着看......”

    “我说那团东西,你看不......”随着花,黑影越来越清晰,渐渐变成一个人的头顶,头发倒是极长也看不见脸。

    头慢慢的抬。

    额头。

    鼻尖。

    嘴唇。

    下巴颏。

    女人脸,她在镜子里盯着我笑,笑声在耳边充盈,她就在我身边的位置。

    “啊......”不可抑制的尖叫从我嘴里发出,心脏仿佛停止跳动却飞速的膨胀将胸腔塞满,如被巨石压着不能呼吸,我失声惊叫起来:“我草,左红莲?”

    耳畔,却戏谑的女声:“你以为,下了山就算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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