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就没钱吧,狗胜都能白吃白喝,难道我还不如他?再说了,四保捡的两千块只剩下三百,三个大老爷们出去玩才花三百,我口袋里的五块钱应该够一个小孩花。

    一路听着他们猥琐的探讨声,终于看见黑暗中隐约的城门楼,按说一个小镇哪有资格建城门楼子,可廖营村被军队占领过,专门建了抵挡日本人的进攻,不过经历这么多年无人维修,早就破败的不像样子。

    若不是看见标志性的建筑物,我真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是廖营村,不到七点跟着他们出门,现在才八点半居然走了五十里地,不过这一路尽是田间小道,说不定抄了捷径,而且出村时方向也没错。

    看着门牌上写还留着大大的营字,我安心跟在后面,看着他们进了迫切的进了筒子楼。

    廖营镇的人睡得真早,街上空荡荡一片,连出来消暑夜的人都没有,只有远处依稀有些灯火还亮着,我站在筒子楼门口,心里实在忐忑,要怎样才能装成经常逛窑子的老手呢?

    正惆怅着,忽然又是一个人影从城门楼下走了,他见到我后没有多说,闷头就要进去,我拉着他问道:“大哥,这里是盈香楼么?”

    “干嘛?”这人很凶煞,扭头就瞪了我一眼。

    “没事,就是问问。”我急忙松开手,生怕这比我高一头的男人揍我。

    “毛都没长全也来这里玩?滚回家喝奶去吧。”男人猖狂的笑两声,昂首进了楼洞,只是上楼梯的时候有些愁苦,叹气两声居然弯下腰爬了起来,腿还直打哆嗦,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妈的,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一定是被里面的女人掏空了,早知道这样真该抽丫的。

    被鄙视了一通,我也不假装正经,跟在男人后面进去。

    初进楼道极暗,数着上了两层十八个台阶,有间屋子传来亮光,进去一看才发现别有洞天,在外面看是走廊附着房间,可实际上是两条走廊夹着一排屋子,里面有一个小广场那么大的空地,东楼下搭了台子,有几个女人正在唱戏,戏台下大大小小摆了十几张方桌,少说有四五十人分坐其中,间隙里还有几个巡场的男人,和捧着毛巾果盘走动的小丫头。

    里面与外面好像隔着一堵厚实的墙,吵得天翻地覆没传出丝毫声音。

    来这里的客人有些不同,绝大多数都穿着格子西装或是衬衫敞口,他们也与身边的姑娘互动,只是神情呆滞,举止生硬,好像对扭捏唱戏的和身边侍奉的都提不起兴趣。

    还有一些看穿着就知道是附近村里来的,属他们叫的最欢响,甩开膀子胡吹海侃,最远只去过市里的泥腿子口水飞溅,偏偏一旁听着的姑娘很认真,方佛听归来船长讲述航海日志。

    更有村民起了色心,也不顾大庭广众就把手伸进女人衣服里占便宜。

    这些女人各有千秋,端庄妩媚和风骚温婉不尽相同,只有一处是统一,她们都穿着短袖旗袍,开叉处露出小半个屁股,脚上套着高跟凉鞋,还有些脖子里挂着白丝巾,一瞬间我好像来到了许文强演的上海滩里的夜总会。

    在太原我就听说过这些地方有很多噱头,什么制服诱惑,御姐情怀,没想到这里搞了复古口味,小村远镇里有这种生意头脑的人才,我真替他被埋没感到惋惜。

    趴在栏杆上偷看的当口,已经有人发现了我,那个风韵的老鸨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调皮的我的肩膀:“小伙子,看的入迷了?”

    妈的,这女人走路没声么?差点吓死我。

    一看穿着和排场就知道这人是谁,我怕她推销小姐,蒙生退意:“姐,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走错路了。”

    正要离开,老鸨子捂着嘴娇笑拦在面前:“小家伙,你居然叫我姐?我真的那么年轻?”

    扯淡,你比我妈老多了。

    在城里跟表哥出去玩,见着老太太他都让我叫姐,怎么这个女人如此不识趣,真当我眼瞎不成?我忽悠她:“啊?难道你是妹妹?不像啊,看上去应该比我大了两三岁。”

    老鸨子笑得更欢,轻轻在我脸蛋上捏了一把,手指头凉冰冰:“小家伙真会说话,你是哪里人?”

    “杏桥村。”

    “杏桥村,走错路来了这里?”老鸨子要摸我脸蛋,我赶忙躲开:“小家伙,年纪不大心眼不小,既然喜欢来,又何必装着呢?小翠,单给我这弟弟开张桌子,所有盘头全免,在去茶室里找两个丫头陪着。”老婊子笑吟吟的看着我:“这声姐姐不让你白叫,满意么?”

    “满意满意,谢谢姐姐。”要不说嘴甜的人好办事,早知道就叫她妹妹了。

    老鸨子又带着人走了,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的带着我下楼,在最中间擦了一张桌子请我坐下,旁边立刻有人端了热毛巾瓜果盘,四周的男人不乐意,纷纷嚷嚷的打听我是谁,我睥睨他们一眼,有几个居然是穿着拖鞋满脚泥泞,这样的人能逛窑子搂美女就不错了,还学电视里争风吃醋呢?也就是荒郊野外没客源才便宜了他们,要是在太原,有这些人在的地方,就算是故宫我也不去。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老老实实坐着不敢乱动,惹急了人家把我揍一顿多不好,妈的,又想表哥了。

    两个十六七岁的美丽女孩被小翠引着到跟前,她介绍说左边的叫彩烛,右边的叫青玉,然后就让她俩陪我聊天,还放了一壶酒,彩烛青玉等她走了,低着头娇滴滴的要坐我腿上,我赶忙站起来:“别别,我就是来看看而已,你们别这样。”

    好不容易劝着两个红霞满面的女孩坐在椅子上,她们也不说话,斟了两杯酒遮住嘴喝掉,居然扭头就要来喂我,这可把我吓坏了,阻拦三番说真的是来看看,大家聊聊天就好。

    彩烛问我是不是嫌她俩不好看,我说不是,她们不信,纠结了半天,我找借口说没装钱不好意思占便宜,等明天来了再说,两个小丫头才安了心陪我聊天。

    “青玉,茶室是什么意思?”

    青玉剥开一粒花生喂我嘴里,解释道:“茶室就是我们呆的地方。”

    “你们不接待客人?”

    “接,但不是所有的客人都需要我们,其实茶室也可以算是级别,楼里有四个住处,清吟小班里住着三位姐姐,她们生的好看又有文采,只有唱曲表演和来了大人物的时候才露面,茶室里有我们七八个女孩,平常学学茶道小曲,接待贵重的客人,还有下处和小下处住着最普通的姑娘。”

    我环顾一圈,指着这里的女人问道:“她们都是什么级别?”

    “除了最东边的那个是下处,其余都是小下处。”

    顺着青玉的指点,我看见东边也有一个年轻人独坐一张桌子,陪他相互抚摸的女人确实好看了一些,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年轻,脖子上缠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

    “彩烛,他是谁,为什么有特殊对待?”

    “不认识,但他还没有娶媳妇,身子比较壮,就有个下处的姑娘陪着。”

    原来小姐也喜欢处男!我嘿嘿两声,看见四保他们正在一张桌子上狐疑的往这里看,吓得我连忙扭头,就在这时,唱戏的女人下去,那位老鸨子带着人上了台,乐呵呵十分雍容的说:“诸位大爷,今天是月圆夜,俗话说共道瑶池春似海,月明飞下一双鸿。既然月都圆了,清吟小班里的三位姑娘也想有个枕边人说些悄悄话句话,咱们盈香楼的老规矩上百年没变,才富权这三样最出众的可以做入幕之宾,要是三样集于一身的,自然是三位姑娘共同侍奉枕席,不过这就比较难了,当年获此殊荣的可只有张大帅一人而已。”

    这番话一出,无论是村民还是那些衬衫人都大叫起来,有的要作诗一首,有的要出三十块钱跟飘飘姑娘睡一晚,还有的要将画堂春带回去做个女军官。

    我发现那些口气大的都是衬衫人,他们应该就是这间楼子真正招待的大人物,村民不过是凑个人气罢了,还三十一晚?你媳妇都不止这个价吧?

    面对一群发情鸭子一样呱噪的男人,老鸨子掩不住失望,我小声问青玉:“张大帅是谁?”

    青玉诧异道:“你连奉天张大帅都不知道?”

    她如此说我还真知道了,不敢置信的问道:“不会是张作霖吧?”

    “嘘,你可不要大声,当心被人听见。”

    “哦哦,原来你们这楼子还是百年老店啊。”我凑过脑袋说:“新中国成立没灭了你们?如今传到第几代了?怎么会跑这里开业呢?”

    青玉笑的苍白:“这些事你得问妈妈,我可不能随意说。”

    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看来这盈香楼确实有些背景。

    老鸨子又在上面喊了几声,底下开出的价码并不丰厚,她显得有些失望,我想看看那三位被捧得如此之高的女人,又没啥拿得出手,就让青玉执笔,把五乘做的那首诗今天傻子来找你默写下来,还嘱咐青玉不要让客人知道是我写的,免得四保三人发现。

    青玉将诗送了上去,老鸨子看我的眼睛都放光了,正要说话,青玉对她耳语几句,她笑着点头:“不早了,大家回屋休息吧,春宵苦短,我就不耽误了。”

    有人炸呼着问她为什么不把活动搞下去,老鸨子笑笑不说话,叫的凶的人,立刻有两个大汉走了过去。

    客人都散了,青玉带我去清吟小班住的香影廊,我看都快十二点了就说明天再来,她说什么也不让,还说若我不去,老鸨子会打死她,话虽夸张,意思却够。

    青云将我领到最后那栋筒子楼的三层就巧笑着下去,她说走廊里有的屋子中有三间有人,我最先进去哪间,便可不用出来,若是屋子里的女孩愿意,也可以带着她去找另外两人。

    走廊里居然挂着红色灯笼,虽然昏暗却散发一种迷幻的感觉,我忐忑不安的一间间敲门,居然没人应声,寻思着青云应该不会骗我,遍挨个推开,到了第六间屋子的时候,终于看见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只穿了一条粉色的薄纱,迷人的曲线隔着纱显得圆滑又丰腴。

    她在镜子里瞧见我,轻启朱唇:“您来了!”

    “嘿嘿,看看,刚才敲门也没人理我。”我有些尴尬,停在门口没敢进去。

    “当然不应声,一切全凭缘分,不然你听见我的声音觉得不喜欢,我岂不是无缘见到作出那首诗的人了?”她转过身,揪着薄纱拦在胸前,又翘起腿挡着:“快进来啊,难道你开门见了我,还打算去找另外两个不成?”

    “没有,就是不敢进去。”

    她嗔怒道:“怕我吃了你啊?很多人巴不得进来呢!既然做了诗送上来,为什么又装成这样畏缩?”

    我扒着门口讪笑道:“姐姐,我只卖艺不卖身。”

    “那你走吧。”

    我嗫嚅道:“又想看看。”

    她扑哧一声笑了,不顾身上的薄纱没有丝毫束缚,莲足轻点在红色的地毯上,像一团温软的粉色云彩飘来,屋里参杂着香味的暖风吹得我有些迷乱,口干舌燥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冲进去。

    要是表哥在就好了。

    她揪起我的耳朵,亲昵又娇蛮的拖我进屋,小脚一踢将门关上:“当年有个男人在我楼下念了一句诗:云鬟柳鬓,偏是来无准,醉倚石栏看软晕,念想语低香近。我留他住了三天,分文不取,你那首诗虽然不工整,可意境极好,你说我该不该永远把你留下?”

    她轻轻一推将我仍在床上,好大的力气,我根本无法反抗,当然这是吹牛逼的,小天使尖叫着让我赶紧离开不要对不起山女,小恶魔根本不想说服,一叉子将小天使捅死了。

    她扑了上来,坐在腰间按住我的手,香喷喷的长发垂在鼻尖,痒痒的,她说:“万字红笺倚窗燃,相见之后一忘言。你给谁写了万字红笺?为什么见了之后又不再言语?”

    邪火从嗓子眼里冒着,我沙哑的说:“给我女朋友。”

    “她好看么?”

    “好看。”

    “比我呢?”

    “还好看。”

    “那你还来?”

    我都快被心里和身体的反差折磨哭了,声音难听的像条饿了三天的野狗叫唤:“我就是来看看,是你把我拉进来的。”

    “那你走吧。”她从床头掀出一张床单裹住身体,变了冰山脸色:“走啊,去找你的小女孩。”

    被女人从床上赶走,多么灰溜溜的事情,拉我进来的是你,赶我走的也是你,当小男人就不要脸了?

    我气呼呼的跳下床,她忽然说:“年纪不大,不懂女人的好,有这份痴情也难能可贵了,我是不想破坏你们,走了以后就别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她吃醋了才赶人,我转身问她:“你叫什么?”

    “画堂春。”

    “真名。”

    “悠桂。”

    好绕口的名字,我走到门口,很坦诚的对她说:“你不试试用强?其实我没啥定力的,像我这么有文采的男人可不好找,走了可就......”

    一把剪刀贴着我的脸插在门上,吓得我连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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