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晚饭,大伯又到了阿玉家,送来了各家的地契单子,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整个村子都成了阿玉的佃户,那些田地在法律上又一次成为了阿玉的土地,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具体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阿玉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专门用了一个盒子装上,虽然这样做损害了国家利益,造成了国家税赋不足,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干的,再说了,再过几十年,等着雍正即位,就该实行摊丁入亩了,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恶人。

    看着阿玉收好了东西,大伯心下一阵的欢喜,只觉得这个侄子越发的稳重,到底是举人老爷,和以前比斯文了很多,再不是原来那个野小子的样子了,想想自家的小儿子,再想想大郎过来说的话,大伯忍不住开口询问:

    “阿玉,听说,你不想去京城考了?”

    大伯的想法和大郎猜得不一样,他是想侄子去京城试试,但是要是阿玉真的说不去考,他也不会说什么,倒不是阿玉考的中,考不中的问题,他总认为阿玉很厉害,能这么轻松的就考上举人,难不成还能考不上进士?看看那些堵了一辈子书的秀才,童生,要他就感到自豪和骄傲,自家侄子那绝对是天生的聪明人,读书人,就是当老爷的命,不过除了考试,他想的还有另一个问题,他想着阿玉若是考中了会离开秦家村的问题。

    他就是再无知,在扬州这样的大城市住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也看的很是清楚,知道的不少,中了进士做官的一般都是去外地做官,是不会再老家呆着的,他更知道好些官员从做官开始就没有回家的时候,唯有丁忧,致仕才能重新回到家乡,大伯和阿玉相依为命这么久,从心眼里不想阿玉离开太远,总觉得若是阿玉离开了,或许自己就不能活着看到阿玉回来了。

    所以听到大郎说阿玉不去京城,不知怎么他的心里就是一松,只是他还想着自己过来确认一下,听听阿玉自己说。

    能怎么说?阿玉不知道和大伯怎么解释,只好说道:

    “大伯,有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考试会这么顺利,只是这运气总不会一直跟着我不是!能成为举人,我自觉已经很满足了,再想着天上掉馅饼,会让老天爷都看着不顺眼,太贪婪了不是!我啊,就想着安生的在这里教学生,开药铺,稳稳当当的过日子就行,有了举人的身份,这辈子是稳当的很了,县里也有身份,没什么人能欺负到头上就成了,至于做官?像我这样,没有后台,没有背景,什么都没有的人,就是做了官,只怕也做不太平,皇亲国戚的,谁都能踩上一脚,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一个不好牵扯上什么恩怨,什么时候把这举人都丢了也是说不得的,想想历任的扬州知府,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咱可不去受这个最,大伯,你说是不是。”

    大伯听着阿玉的说法,也忍不住点头,他别的官不知道,可是扬州知府是知道的,听说扬州知府这个官职就是金子堆的,盐商们捧得,可是也不知怎么了,每次到了一定的时候,这衙门里就能穿出什么贪腐的事情来,不是贬官,就是抓人,少有升迁的,要是这么说起来,这官还真是不好做,若是这样,确实不如就这么当个举人过小日子来的松快。

    想到这些,大伯心里也有了计较,便换了一个话题,敲着桌子,问道:

    “若是这样,那你回来也好几天了,是不是让孩子们继续上学?”

    阿玉的这个学堂在他去科考的这些日子,都是让三郎带着孩子们每天读上几遍书,免得忘了以前教的,其他的便没有在继续,如今他回来了,大伯自然要问问,毕竟虽然这正屋给了阿玉,可是这村长的位置还没有交到阿玉手里,这都是他该管的事情。

    阿玉忙不迭的点头,笑嘻嘻的说道:

    “正是这样,我准备明儿开始恢复上课,还是老规矩,每天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不用来,学四天,歇一天,大伯,明儿别忘了让石头上学,这小子脑子不错,若是用功些,以后童生是没有问题的。”

    大伯一听,立马咧开嘴笑了,儿子有出息那是比什么都强,他也不指望儿子能和侄子一样出息,不过就是像阿玉说的,考个童生他也满足了,不说别的,以后在阿玉这学堂里当个夫子,也是个不错的本事。现如今村子里已经有五十来个学生了,若是人在多些,只怕那三间学堂不够用,到时候阿玉一个人也教不过来,自家儿子岂不是就有了机会?

    想到自家小子这才六岁,就已经安排好了出路,他心里那个欢喜啊!忙不迭的准别回家督促儿子读书去了。还是阿玉在后头喊了一声:

    “大伯,别忘了,让人和各家说一声,别误了时间。”

    “知道,知道,我这不就是回去让大郎他们去和村里各家说呢,咱们敬爱人多,一人走上几家,保证明儿孩子们都来上学。”

    阿玉一听也跟着笑了,想想还要准备什么,一会儿出了门,去围屋的大门口边上的屋子里找老向,让他明儿一早敲开学锣。顺带也通知了老向的孙子,明儿开始正紧上学了。不再是背书,可不能偷懒不来。

    说起老向,那是大伯捡回来的,那是秦家村刚第一次扩建的时候,村子里因为是围屋,早上开门,晚上关门,为了防止夜间有人进出,或者是关门后有人喊门,村子里专门安排了人轮流守夜,当然这守夜也不能让人就这么干站着,所以在大门口两边,把已经南北横过来建造的牲畜棚子往后各退了三米,一面是个亭子,亭子中间是一口水井,不单让村子里有了近便的打水的地方,还提供了排队打水的人坐下歇息的地方,还有一边则是建造了一间屋子,砌上了火炕,专门给值夜的人休息,也算是一个村子里公用的门房。

    有一天大伯娶镇子上卖皮子,遇上了一对投亲不成快要饿死的祖孙,老的四五十岁,小的才六七岁,他看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自己和阿玉,心下不忍,便带了回来,索性就让老向在村子里当了门房,免了村民的这项差事,那门房的屋子足有十二三平米,这祖孙二人当个客厅加卧室的大通间那是足够了,老向是个勤快人,每天除了开门,关门,还主动担负起了清扫村落的工作,连带着后来连夜香郎的活计也做了。

    一大早,四五点就开门,然后从阿玉家的牲畜棚里牵出驴,架上车,在村子一顿的转悠,把收集的夜香都送到了村外田地边的积粪堆里,回来再继续清扫村落街道,收集各家门前的垃圾,送到村外一处山脚,这时候的垃圾基本都是属于可以分解的物质,只要堆积起来埋上,过上几十年也就自然成了地里的养分。下午老向就出门,学着各家各户上山采野菜什么的,一直忙到晚上关门。

    大伯见着老向做活利索,人也勤快,便索性和各家商量,每家每月出十文钱,作为老向的工钱,就相当于如今的物业费,这扫街道,收夜香的活计算是正式全归了他了,那门边的屋子,只要老向这活计在做着,也一直归他住。

    原本村子里三十多户人家,那一个月就是三百多文,能买上黄米四五十斤,也够他们祖孙吃一天两顿的干饭了,若是赶上村子里得了野猪,各家分肉的时候,也能尝个荤腥。到了如今再次扩村,村子里户头到了五十多家,虽然老向的工作也多了起来,可是工钱也自然上去了,成了五百多文,这工钱真心不低,足可让他们祖孙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孙子大了,还能跟着秦家兄弟上山,得些猎物,或是学着采药,增加收入。老向是个有远见的,见着村子里孩子们都读书,也跟着心动,那时候还是他们祖孙刚能吃饱饭的时候,就下了狠心,不让孙子为了挖野菜耽搁了学习,甚至为了让孙子也跟着读书认字,老向求着阿玉,给了他给学校打杂的活计,充当孙子的学费,上下课的打锣,下课后收拾教室,擦洗桌椅,扫地,甚至帮着阿玉收拾属于他们家的牲口棚子,就像是变相的成了阿玉家的长工一般。

    阿玉看着这个四五十岁的老人为了孙子付出,这样的辛苦,心下总有些不忍,可是前面说了,这世道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他也不能因为不忍,就什么也不让他做,不然别家付了束脩的人家怎么说?岂不是制造矛盾嘛,说不得他们祖孙还会被村子里的其他人排挤。

    所以阿玉默认了老向的所为,只是从别的地方又帮了一些,比如因为当初这老向住的屋子只是给人晚上值夜用的,就这么一间简单的屋子,没有厨房,灶头,老向每次做饭都是在屋子北面空地上,弄得像是乞丐一般,于是阿玉索性趁着村子再次的扩建,帮着又建了一间六七品米的屋子,和牲口棚子南面齐平,那新建的屋子里还新砌了炕,成了小屋,在原先的屋子里垒了灶,免去了雨雪天气里他们做饭的麻烦。

    老向看着自己的新屋,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这里靠近牲口棚子,夏天有些味道,可是这可是砖瓦的屋子,最要紧的是,这小屋,这垒灶是他早就想做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家孙子,如今已经十一岁了,他早就想着今后孙子找媳妇的事情了,没有成家的屋子,这媳妇可怎么找?要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在空地上折腾,可是他不敢啊!这里毕竟不是他自己的,是村子里的,他生怕自己做的过了,让村子里人赶了出去,那他可就又要流落街头了。

    如今好了,虽然屋子小了些,可是到底是有了,自家孙子如今还认了字,只要要求不高,找个穷人家的闺女还是可能的。等着自己老了,死了,这屋子就能给孙子一家子住,只要这活计不丢,就能一直住下去。一直到自家能挣上些家底,能在村子里买上屋子为止。

    算算如今自己一年五六两的收入,加上时不时的孙子打猎采药得的收入,他心里充满了希望,盘算着若是减省些,说不得不用十年,自己也能凑够了买屋子的银子。他明白这是阿玉给他的关照,对于自己的差事越发的上心起来,人家给自己想的周到,自己也不能不知道轻重,为了回报阿玉和村民们,老向每天下午去山上采野菜的时候常背些石头回来,一个人再门口敲敲打打的,收拾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石条,石子,并且顺着村子里的各条街道,慢慢的铺着,想要给村子里铺上石板路。

    老向这自动自发的行为赢得了全村的好感,也让大家兴起了大建设的热情,这个时候的路不管是村子里还是村子外头,都是土路,一到下雨天,泥泞的让人下不去脚,有了老向这一举动,大家立马想到了石板路的好处,一个个都行动了起来,几乎只要有人去山上就会带着石头下山,于此同时,大家才知道,老向居然是个石匠。

    石匠虽然不怎么受人瞩目,可是也不是接不到活的,石捣球,石磨,甚至是在河边建个埠头那都是需要的,更不要说如今大家正在进行的铺石板路了。几家家境不错的甚至凑了五百文给了老向,算是工钱,请他过阵子在河边建个埠头,至于这铺路的事情,那是全村都要出力的,就不给工钱了,全村的老少爷们一起干。这是把老向正紧的当成了村子里的人,老向有什么不愿意的,小的老脸都开花了。

    众人拾材火焰高,两三个月的功夫,村子里的道路就都变了样了,两米多宽的夹道如今都成了整齐的街道,脑子里想了想,索性给各家准备了门牌,让这村子里更加规整些。

    当初建村子的时候,阿玉家就是最中心的位置,到了如今从东西两面来看阿玉家依然处在中轴上,而南北看,南面已经多了很多了,阿玉家不过是在所有院子的第一排。好在这村子里建门派不需要太过繁琐,只要对的上号就成了。所以很是简单就阿玉家为中心,左右各两条的南北直向的街道被称之为东一街,东二街和西一街,西二街,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左右小院的门都是向着中间方向开的,所以很是整齐,到了如今派门派也方便,像是最东面的头三个院子,是老刘家的,那就是东二街甲,乙,丙,西面大伯家到三郎家,那就是西二街甲,乙,丙,丁四家,当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阿玉这一排屋子,除了阿玉家,后面的三个目字开门都是前一个开朝北门,后面两个,一个东,一个西岔开的,这门派有些不好算,于是阿玉就把自家算成正一甲,后面的目字第一间为正二乙,第二间是正东丙,第三户是正西丁,到了第三个目第一间,就是正三戊,以此类推,也算的上清楚,最起码做个地图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五十多户人家,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十来个人家的村子了,到了现如今阿玉虽然能认得清楚村子里的所有人,但是因为好些人家的名字有相似,或者重合,或是姓氏相同,有时候也会喊混了,如今这么一来,立马清楚了很多,比如东二街有刘家,西一街也有刘家,喊人的时候只要说那一条街立马人家就清楚了不是。当然阿玉这也是为了以后着想,等着这村子以后在扩大,这街道名字什么的也能随之增加,不用发愁了。

    阿玉出门,到了老向家门口,看到的就是老向带着他那个已经十三岁的孙子在那里敲石头,不用问,必定是给自家做的,老向早就说了,等自己考上举人,就亲自给自己做石户,石阶,举人老爷家可不能寒酸了。

    “秦老爷来了。”

    老向一看见阿玉立马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看的阿玉有点皱眉头,自打自己中了举人,这村子里看到自己立马就换了称呼,除了那些以前的小伙伴,一个个都含着自己老爷,他真有点听不惯,不过也知道这是社会上的潜规则,也明白这些乡人对于功名的畏惧,恭敬,倒是不好让他们改口,索性也不去理会,反正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阿玉点了点头,也不废话,直接说道:

    “老向叔,明儿咱们继续开学了,到时候你给打个锣,这些日子我不在,只怕这些猴子都快上天了。”

    话说到这里,阿玉又转头对着向石柱说道:

    “如今我闲下来了,有功夫好好和你们磨,若是你上次说的是真的,还想着去考试试试,就抓紧些,好好学着,我也说句实在话,你上学时间不长,天分上也差了些,不过勤能补拙,若是真的能出息,也不说考上秀才,就是考上童生,我就把你们这屋子后面的那一溜三间的棚子拆了,给你们扩屋子,就是不能弄出个院子,也能比你们如今大上一倍,合在一起,规划好了,整出两件卧室,一个堂屋还是行的,也足够你成婚用了,而且,我还把这房契做好了给你,你看怎么样?”

    阿玉的话就像是一个大饼,把向石柱给砸的眼冒金星,亮闪闪的看着阿玉,激动的问道:

    “先生,真给房子?那是不是以后我们不用花钱买房子了,不会被赶走了?”

    在秦家村住了这么些年,就因为房子不是自己的,向家祖孙一直不安心,生怕自己这安稳的生活就是一场梦,那一天没有了活计,又要开始流浪,如今阿玉给了这么一个承诺,怎么能不让人动心,他们也算是走了不少地方的人了,自然知道在这秦家村只怕是周边最安全,最富裕的村子了。若是在这里定居,那么自家必定也会慢慢的富裕起来,好起来。

    阿玉看着向石柱惊喜的样子,笑着点头。

    “不多,不用花钱买,不会被赶走,只要你考上童生,房子给你弄好,你们一辈子都能在这里住,还能成婚生子,一代代传下去,当然若是考不上,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这估计就慢了,想要扩屋子拿房契,你最起码要攒上五两银子,想要生存,就要继续做你祖父的活计,石柱,你想一辈子当个夜香郎吗?或者一直当个石匠?”

    向石柱眼睛都要红了,站起身子,大声说道:

    “不想,我想要好日子,让爷爷过好日子。”

    阿玉满意的点点头,又想到自己和大郎说的话,于是又加了一句,

    “你记住,你的机会不是无穷无尽的,最多到你十八岁,若是还考不上,那就别考了,安生的做活吃饭,凭着手艺,勤快生存,为你向家传宗接代,你要知道,考试是很花钱的事情,你不能一直靠着你祖父生存,男子汉大丈夫,有机会向上就要去拼,可是若是尽了力,拼不上,那也要学会接受现实,好好生活,不能让家人为你的一己之私受罪,你可明白?”

    阿玉是先生,先生不单要教学问,也要教会学生为人处世,做人的道理。看着向石柱狠狠的点着头,他心里很满意,这个孩子资质不好,不够聪明可是,人品真的不错,孝顺,懂事,他也希望他能成功,用自己的本事给这个流浪而来的家庭带来地位,同时也希望他不要丢弃质朴的本性。人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比分寸二字更值得学习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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