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东坡先生复了龙图阁学士,还升了朝散大夫啦!”

    “当然听说了,云台庄和宿城镇上的士子都在传。”

    “这是要大用了吧?下一步该去做翰林学士或中书舍人了吧?”

    “好像不是,听说官家是看中了东坡先生的博学,想请他主持云台学宫。”

    “云台学宫?在云台山这里吗?”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便是在云台山……好像是韩相公提出的,要在海州这里设一个学宫专门负责传播孔孟之道的大事儿。”

    “呦,传播大道啊,那不是和圣人当年一样了吗,这可是要紧事情啊!”

    “对了,听说等到任命东坡先生主持云台学宫的大诏一到,云台学宫就要招收生员了!”

    “是吗?知道怎么招收?”

    “仿佛是考试……”

    就在二苏兄弟得到敕命后的二三十日内,又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子书生,纷纷登上了云台仙山,不进把云台庄内的客房都挤得满满当当,连带着宿城镇上的大小客栈,和靠近云台庄的法起寺内,全都住上了自发赶来求学的士子。

    而东坡门下众人,对于汇聚而来的士子们,也都给予了热情招待。不仅让他们住进了云台庄,还每天安排苏门子弟或学士、君子出面授课。而且还放出言语,说是要通过考试选拔生员入读云台学宫。

    这下云台山上的士子们可就议论开了。这云台学宫应该是太学、武学、国子学一级的官学吧?战国时期齐国的稷下学宫不就是齐王开办的官学?

    那么,云台学宫出身的学生是不是和太学、武学、国子学生一样,有机会授官呢?

    若是可以授官,又能入东坡门下,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从斌兄,你和吕舜徒相熟,可知道要考何种学问吗?”

    范之文在云台庄的这些日子混得还是很不错的,和他一块儿来的吕好问现在留在云台庄,还当了“先生”——倒没有拜在东坡门下,他爹就是个学阀啊,自不必再拜苏东坡了。不过却也和东坡先生的弟子们一块儿讲课,他讲得是理学(他也是个理学家)的大道,就是存天理、灭人欲什么的……

    哦,对了,东坡门下学士也不是人人会出面讲课。

    其中学问最大的武好古就没上过讲台,只是偶尔来云台庄听讲,看看人家怎么给学生上课的,好为将来自己登上讲台做准备——他准备在将来开一门“小道”,专门教学生们怎么得到万恶的金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学?

    不过东坡先生门下的学士君子们在云台庄授课的内容很杂,诗词歌赋绘画儒学都有,搞得听讲的学生有点糊涂,不知道将来云台学宫招生考试的时候考什么?所以才经常有人会问起和吕好问关系不错的范之文。

    “考儒学加一门才艺,”范之文还真知道,他皱着眉头回答,“儒学考五经和论,和科举差不多。才艺可以选武艺、诗词歌赋、绘画、书法、算学、营造学、医术、外国文字语言等等……只要会一样就行了。”

    “怎么会这样?”

    “是啊,我们是读书人,考诗词歌赋和书法也就罢了,这武艺、绘画、算学、营造等等的,都是不入流的小道啊。”

    范之文摇摇头:“你们也不看看我们要拜的东坡先生是何等样人?”

    “也对啊,东坡肉和东坡肘子不就是东坡先生所创?他老人家可是大道、小道兼通的。”

    “倒也是……可是我们能拿出何等小道?”

    大家都有些为难。作为读书人,诗词歌赋和书法倒是会一些的,但是真的能在东坡门下献丑吗?而且大家到时候都选诗词歌赋和书法,岂不是要精益求精了?

    “从斌兄一定选剑术吧?”有人想起范之文带在身边的那柄黑云长剑了。

    “呃,”范之文苦苦一笑,“我等读书人带剑不过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考试的……”

    其实要考剑术他也不会啊!虽然范家祖宗留下了黑云长剑,但是却没留下剑谱——人家不要子孙后代习武了,还留剑谱干什么?误己子弟吗?所以范之文想学剑也没得学。现在只能为日后的入学考试发愁了!

    ……

    “崇道,您说甚底?”

    “我说造船驾船也是大学问,云台学宫下面要开一个船政学堂。”

    “云台学宫下面开船,船政学堂?东门,您在和老夫说笑吧?自古哪有船老大上学堂的?”

    武好古这个时候正在朐山县城内最豪华的宅子里面和海州吴家的老爷子吴延恩一块儿喝茶聊天。

    在海州的一个来月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朐山县城拜访吴延恩了,早就和老头子混熟了。

    今天也没让西门青作陪,而是带着潘巧莲和奥娘子两人一起过来了。在吴家的内客堂里,武好古提出了一个让吴延恩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要求——想请吴延恩担任云台学宫的教授,主讲“航海之学”和“造船之学”。而且武好古同时还告诉吴延恩,云台学宫下属将会有一所船政学堂!专门教授海运、造船和海战!

    “听海先生,”武好古非常诚恳,称呼着吴延恩的号,“您应当知道朝廷设立云台学宫的目的是为了往外传播儒家道统……这事儿对我们大家都是有利的,现在南洋那边大小岛国,都传了天方教和婆罗门的道统,对我们汉人海商自然排斥了。所以儒家出海对听海先生这样的大海商是大大有利的。

    要出海,云台学宫就必须要有自己的船团和水手……而且船团配备的还不能是商船,必须得是能快速行动的战船。为了更好的造船和训练水手,本官觉得需要开设学堂。

    而能担任船政教授一职的,非听海先生莫属了,还望听海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吴延恩看武好古说得正经,一张老脸也凝重起来了。

    海运、造船和海战的学问可是吴家海商在海上安身立命的根本!怎么能轻易传给他人?

    不过航海、造船和海战的那一套本领也不是吴家独有的。武好古和苏东坡要玩真的,还是有办法的。如果他们从别人那里得到了帮助,海州吴家岂不是枉做小人了?

    现在,武好古和海州吴家的关系很不错,没必要闹僵吧?要不就应付一下吧。

    吴延恩刚想到这儿,武好古又开口说话了:“听海先生,在下和云台学宫绝不是要抢你们海州吴家的生意。你们吴家在北方海上的实力,本官还是有所闻的。本官的共和行真要杀进海运行,砸个几百万缗也不见得能打开局面。有恁般多的钱投在别处,上千万都赚到了。”

    这其实也是实话实说,海运赚钱多能和开封府的房地产相比?又不是直接发现新大陆,无非就是高丽、日本、海州、明州间的贸易。连辽国沿海都插不进去——那里是燕云汉人豪强在把持,吴家也不敢和他们翻脸,要不然他们就能通过外交途径向宋朝、高丽国施加压力,指海州吴家是海贼了。

    “东门要人要船,尽管开口就是了。”吴延恩笑道,“何必办学堂恁般费事呢?”

    “因为你的船和人达不到本官的要求!”武好古也和他直说了,“若是要人要船,你海州吴家,纪忆之的平江纪家,还有阿拉丁商会那边,本官都能要来一些的。

    可是航海也是道啊!大海如此广袤,海外之国又多如牛毛,由海上来去的财富也如此之多……我辈之人怎么能不重视航海之道呢?听海先生觉得如今我大宋的海商、海贼们都通了航海之道?都已经能称霸四海,任我来去了么?”

    “这个……”

    吴延恩苦苦皱着眉头,还是有点犹豫不决。因为他太知道武好古的经商的本事了……什么画中第一人,奸商第一人才对啊!真要让武好古挤进了大海,就不知道会被他玩出什么花样了。

    “听海先生,”武好古看着吴老头,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共和商约》吗?”

    “知道啊。”吴延恩点点头。

    武好古一笑:“想不想搞个吴家的自治商市?”

    “甚?”吴延恩怔了怔,“怎么可能?我家是商人啊,朝廷怎么可能……”

    “不关朝廷的事儿,”武好古忙摆摆手,“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大宋的土地上才有海港的。”

    宋朝的土地上其实已经出现了两个“自由市”了,而且都和武好古有关!一个是界河商市,这个名正言顺的“自由市”,还有一个是天涯镇——“士约”也好,“商约”也罢,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另外,将来云台学宫所在的东海县,也有可能出现相当的自治……不过武好古准备给吴家搞来的商市,却不在宋朝的土地上。

    “东门说的是……”吴延恩问。

    “高丽国!”武好古说,“给你家在高丽国沿海谋个小岛,建个界河商市恁般的吴家商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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