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静缓缓的叹了口气,拨了拨黯淡的灯火,漫声道:“一路追來确实辛苦”

    “嗯嗯,”杨哈娜不住点头,一脸的你知道就好,

    “可你还是说了谎话,”

    杨哈娜脸色变了变,低下了头,又悄悄的抬起來,观察了半天才道:“是哪里说的不好,前一半还是后一半,”

    “全部,”道静说完,抢在她辩解前,把她请出了门外,

    “可是我不想走,”杨哈娜扒着门边,目光楚楚可怜的恳求着:“奇楠哥哥,”

    道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渐渐冷了起來,

    收到了无声的威胁,杨哈娜只得乖乖放下手,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南疆,道静关上房门,对着灯火,不断的在琢磨这个词,

    或许这是杨哈娜全部的话语中,唯一可靠的部分,

    看她之前的装扮,确似來自南疆,又带着刻有玄鸟标记的饰物,虽然她极力的辩解,甚至不惜大哭一场來掩饰,道静还是能看出來,她不想说的反而才是真实的,

    三平道的巫术同样來自南疆,

    三平道,青阳国,南疆,这个奇特的组合究竟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道静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秘密的边缘,但是依旧不清晰,正好杨哈娜送上门來,在她说出实话前,绝对不能放她走,至于其它,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想到这些又是头痛,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只是法力还沒恢复,使得他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着实恼人,

    他默默的望着灯火,两只平摊的手一上一下,似乎是在比较权衡,但是很快他就做好了决定,向着窗外打出一道传讯的符咒,

    云苏來的很快

    次日清晨道静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迎着朝阳身负灿烂金光的好友,

    “早,”他收回作势欲敲门的手,这样说道,

    道静此刻竟然把先前的犹豫一概抛诸脑后,怎么看云苏怎么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吃罢早饭,云苏带着道静回了房,刚一关上门,开口就问道:“杨姑娘是怎么回事,”

    來了來了,道静暗恼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早该把她藏起來的,再不济也该打好腹稿再叫云苏來,

    失算失算,

    心知云苏并不好骗,他只得挑些紧要的告诉了他,

    许久,都沒得到回答,

    道静有些无措,不知道会不会又挨一次教训,对于好友教训人的功力,他是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更何况自己前科累累,当下只怕这人新帐旧账一起算,挨两句说沒什么,只怕他气大动起手來,自己就惨了,

    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赶在云苏开口前,当下一抬手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我懂,但是眼下有一件万分紧迫的事情,你一定要帮帮我,

    正直的云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上古部族青阳氏,”

    “不知,”

    道静心里突然冒出一丝胜利的希望,一鼓作气道:“那太好了,你帮我跑一趟王屋山,找到清虚真人向他请教请教,可好,”

    虽然不明白好友的用意,但看他的神情怎么也不像所说的万分急迫的样子,还说什么太好了,果然是被身边这些乌合之众给带坏了,

    但既然自己已经出來,就是为了帮忙而來的,而且这个任务还真是只能由他去,云苏倒是痛快的答应下來,

    “不过,我对于你遇到的事情了解的不够详细,还需要一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与我同行,好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道静想了想,说的有理:“行,让和骏跟你去,”

    云苏却笑着摇摇头:“和骏是从天台山追随你而來,之前的事情他也知之不详,如何能告知与我,”

    再往前,那就只有鹿箭和蒙慕了,难道云苏想带着的是鹿箭,其实也沒什么不可以,鹿箭被杨哈娜气走了,怕是有几天不会过來,但是云家那里,总归还是她在好一点,

    他犹豫的开口道:“蒙慕行吗,他虽然有些散漫,但办事还是可靠的,”

    “你对他究竟了解多少,为何如此信任,”

    对于好友的质疑,道静十分不解,只得解释当下是用人之际,我看他是个可用的人才,心地也不坏,便请他帮忙而已,

    “其实人家未必愿意,你等下对人家客气一点,”

    “可以,”云苏一口答应下來,这样爽快,反倒让道静有些不习惯,

    当下叫來了和骏,让他去找蒙慕,

    沒想到和骏吞吞吐吐了半天,站在原地就是不动,

    “你想说什么,痛快些,”

    和骏就说我上哪儿找他去啊,都好几天沒看见他人影儿了,自从被……他下意识的看了看云苏,见对方目光清冽,他识相的闭了嘴,

    这么说來自从自己病发,还真就沒有见过这人,不知道跑哪里逛去了,道静板着脸道:“你天天跟他混在一块,还能不知道去哪儿找他吗,再躲懒,小心我告诉娘不给你炒豆子”

    “啊,”这可是戳到了和骏的软肋,当下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道静得意的一笑,一扭头发现云苏正盯着自己看,目光深深若有所思,

    这一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起來:“你看什么呢,”

    “沒有,”云苏轻笑着移开了目光,望着浮云流动的天边漫声道:“只是觉得你变了,”

    “多半是好的,”片刻后,他这样补充道,

    看着好友负手离去的背影,道静是摸不着头脑,眼看着杨哈娜突然从院门外探进头來,生怕被云苏发现,他赶紧向她比了比手势,无声的道:“你先回去,等他走了我再找你,”

    云苏好似背后长了双眼睛,立刻转回头來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发出无声的询问,

    道静大气不敢出,余光瞥见杨哈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大大的绽开笑脸一摊手道:“沒事,沒事啊”

    “调皮,”

    “……”一滴冷汗,

    蒙慕沒有让道静失望,虽然磨蹭,但还是來了,想必他已经向和骏打听了道静叫他來的用意,当下也不废话,连门都沒有进,扭过头也不看他们,

    冷声道:“什么时候走,”

    看着他的倔强,云苏沒有生气,而是温和的道:“蒙慕少侠,辛苦你仗义相助,我替道静谢谢你,”

    不等蒙慕说话,径自转过身來看着道静:“我尽量快去快回,你自己万事当心,不可逞强,”

    “知道啦,”

    云苏留下一抹温柔的笑,当即出发,路过门口的时候,见蒙慕看着院里似乎想要说什么,他轻轻的挡了一把:“请吧,蒙慕少侠,莫要耽误了时间,”

    蒙慕沒來由的一阵气闷,冷冷的道:“费什么话,我自己会走,”

    咦,这是什么臭脾气,站在院里的道静不认同的摇了摇头,

    此行千里之遥,两人一路疾行,偶尔休息也并不多话,堪堪在午后赶到了山脚,

    本來以云苏的身份,他是可以直接上山的,但不知为什么却沒有那么做,

    蒙慕虽然有疑问,但是也懒得理他,索性他去哪儿自己就跟在三步之外的后面,他问什么自己酌情回答就是了,

    王屋山周回万里,号曰小有清虚之天,山脉绵延势雄气壮、高耸太虚,既有巍峨磅礴的大气,又有钟灵毓秀的神韵,主峰天坛独柱凌空,四周俱是悬崖绝壁,前有华盖峰拱卫,后有五斗峰守护,左有日精右有月华,一峰傲立、群峰伏拜,大有唯我独尊的王者气概,天坛之巅从轩辕黄帝开始就是历代帝王祭天寻仙的场所,也是仙家云游的必到之处,王屋山中无人不成仙、无草不有灵,乃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首,

    刚获得仙职沒多久的清虚真人据说十分年轻,当然这是相对于玄逸等一众动辄数百年乃至上千年资历的上仙而言的,至于为人倒是了解不多,毕竟还沒有机会同众仙相处,不过好似他修仙之时已经随师父将仙界云游个遍,回來继承了王屋山后,又闭关修行,继位三年不到,如今也算才缓过劲來,

    如此短的时间就能登上仙位,这着实让一众如云苏一般的修行之人羡慕不已,据说他所掌管的是仙界的仙籍档案,直属于天枢院,与玄逸也算是同僚,今年三月份云苏还曾跟随东岳帝君來过这里一次,经过去年的试验后,众位神仙首次正式集会在此,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來审核编校天下善恶实录,只不过那时清虚真人整个埋在案牍中,也算是沒见过面,

    王屋山的情况比较特殊,与天台山大有不同,以往仙山世人难登,但此处却专门为人间的帝王准备了祭司的场所,都说羽衣不拜帝王,也难免要同其打交道,因此这山中神人、仙人、凡人都是常來常往,所以主峰天坛峰特意设有神道石阶,任由世人登涉,也算是门户开放,

    两人伫立在古旧的神道之下,一时感慨,蒙慕首先打破沉默,略有些疑惑指着山道前方不远处的影子,问道:“你说,他是清虚宫的门人,还是真人雇來专门扫地的,”

    这个……云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只见一个穿着广袖长衫文士打扮的男人,正握着一柄大扫把,专注的打扫着石阶,不过他的前后均有落叶,竟不知这人是从上面一路扫下來,还是从山脚刚刚扫上去,

    “待我前去问问”云苏嘱咐了一声,快步登上石阶,

    “请问……”云苏站在那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遥遥施以一礼,“请问前辈可是清虚真人门下,”

    那人听闻,停下了扫把,站直了身子,好似开朗一笑转过身,双手揣在袖中施施然道:“阁下不远千里而來,有何贵干,”

    “……,”云苏暗自心惊,心道这人绝不是凡俗之辈,但凡仙人或许有能窥得天机未卜先知,但敢于一语道破者甚少,除了师叔外,此人还真是头一位,

    但看清他的相貌后,云苏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或许是此人目光清澈坦荡,让人有亲近随和之感,他的年纪约莫三十上下,无论从衣着还是神情,均是成熟稳重,那衣料虽看似普通,实际上做工却极精良,他的身量很高,虽然不算壮实但绝非一般文弱之辈,眉峰鼻骨俱是笔直如刀削,猛然望去自有种英武之气,但一开口满面的整肃便化作煦暖的笑意,

    云苏心念电转,此人身上兼负文气与武意,

    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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