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绡來的很快,当然同它一起來的还有鹿箭,

    和骏生怕她哭出來惊起宅子里的其人,抬起手时刻准备去捂她的嘴,她看上去还好,扑到床边上下下摸了摸,倒是对众人的紧张有些不太明白,

    她存货不多的小脑袋里,还真的曾经有遇到过的类似的情景,恍惚记得在同尘宫的时候,裕宫主曾经传法力给道静,那时道静还是浑浑噩噩的,想必这是一种治疗的办法,

    她转头看向众人:“内个,你们谁能用修为稳住他的病情呀,”

    和骏首先站出來,但却被诚芙拦了回去:“还是我來试试,你们两个不是正统仙家,小心适得其反,”

    道静被扶起來双腿盘坐,诚芙坐在他对面,手掐指诀催动修为,同样的清光萦绕在他的周身,却更加清薄,这说明了他的法力难与道静相比,之前也曾经想过,但用自身修为为病人行气导引是仙医的大忌,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以身为药,轻则修为受损,重则丧身殒命,师父与师叔就是惨痛的教训,

    这次似乎比想象的更要棘手,诚芙的修为勉强进入道静的经脉,还沒等开始搜寻,立时就被挡了回來,

    诚芙如受重拳,噗的吐出一口血,摇摇头脸色灰败的爬下了床,

    “我修为不足,压制不了他,”

    鹿箭拿出沉绡,红莹莹的光循环流转,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身边的诚芙刚想解释什么,她迟缓的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也知道这东西或许不该用……

    “云,云苏,”她的脑子里猛然想起在同尘宫的时候,道静曾让端木偿扬去向云苏求救,云苏也是仙家弟子,听说已经修行有成,那比起这班树精马怪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她急忙拉住和骏的衣袖,一个劲的让他赶快走,

    “去东岳,找云苏,”

    “干嘛找他,我不同意,”蒙慕断然反对,鹿箭差点沒和他吵起來,

    和骏愣了愣,开口道都别吵了,任何方法都要试一试,说罢推门而出,差点撞倒了端着碗热粥进來的秦雄,只见他径自化作黑马,向着夜空疾奔而去,

    趁着这个时间,诚芙已经拿出金针,扎在道静的合谷、大椎等穴道,又强行的给他灌下保心脉的药水,以免他烧坏了脏腑,

    蒙慕看着只余碗底的灯盏,手里紧紧的攥着沉绡,沉声道:“这盏灯灭,如果云苏还沒有來,就不能再等了,”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都是沉默,只有诚芙手下不停,巴拉巴拉的翻着书简,

    门外的秦雄想了想,从外面将门悄悄的合上,默默地守在旁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空突然传來一声马嘶,他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清亮的月光中,从天际奔來一匹黑马,黑马之上青衫飞扬,英气逼人的少年仙人身负繁星惊破夜幕而來,飘然下马,径自穿门入户,

    好半天秦雄才反应过來,这个人是……

    云苏,

    “都让开,”沉着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退到床边,蒙慕虽然不情愿,也被鹿箭拉开,

    云苏一撩衣摆,坐在床边,轻轻的然而是郑重的握住了道静的脉门,

    随着他的眼眸微闭,一股强横的真力直直冲进道静的脉络之中,立时将那股作乱的外力压伏下來,真力运行不息,围绕着他与道静已然是一个仙力纵横的屏障,逼得众人连连退后,其中一道真力不偏不倚直冲着蒙慕而去,似有意似无意把他逼到了门口,

    看着云苏的表情,蒙慕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人不善,但是气归气,当务之急还是给道静疗伤要紧,自己,既然人家看不上,走开就是了,

    “切,好大的架子,”蒙慕不屑的撇了一眼他,一回头突然发现众人看着自己,都是一脸诡异,

    “怎么啦怎么啦,不让人说话啦,”

    “你闭嘴,”

    “哼,”蒙慕外强中干的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道静一眼,摇摇晃晃的出门回云家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苏才缓缓收回了手,额头上已现薄汗,

    此时的道静,果然已经平静了下來,额头也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然而云苏沒有开口,众人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无形的威压,一时间鸦雀无声,

    又等了一会儿,道静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

    恍惚中他好似又回到了同尘宫,还是刚刚醒來的时候,道静看着眼前的这么多张脸,第一个还是鹿箭,她身旁的是……

    “云苏,”

    “先不要说话,”云苏按了按他的手,转身接过了和骏手中的茶杯,扶起道静给他喂了几口水,

    “來的路上我已详细询问过,”云苏脸上的冷峻之色渐渐隐去,化成了一个温柔的笑,

    “你真是胡闹,上仙知道了,可不是要心疼,”

    见道静神色疲惫,他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只是温声安慰道:“可惜我如今不能出山,不然定要看着你,我知道你向來随心而活,可是你当明白随心和任性是两回事,”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假意生气的道:“说好了见过上仙就來找我的,结果到了雪野只记得娘亲和秦雄,怕是又把约定忘在脑后了吧,害我白白等了这么久,该罚,”

    “对不起,”道静面带惭色,颇有些难为情,

    “不要说对不起,你总有你的道理,我懂,”

    云苏虽然有心想要留下來,奈何情急之下沒有告知师长,总归还是要先回去同帝君禀报了再來,见道静的状况已经稳定,他也不多做停留,连连嘱咐了几遍,才道别而去,

    事发突然,众人忘记了秦雄也在现场,当下都是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

    秦雄干笑了几声,抬起手摆了摆:“你们都不用说了,我也懂,”

    道静的病发,打乱了他心中已经定好的一切计划,深知自己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够恢复,一时之间他颇有些挫败感,

    如果云苏能够來,当然自己也得一份助力,可是道静自从在同尘宫受和裕教训后,心里总是梗着一口气,宁愿让籍籍无名的蒙慕同自己一起,也不想借助旁人的力量,

    但是……

    他想起那晚驱鬼时的情景,一丝隐忧出现在心头,

    那鬼怪本十分平常,甚至都称不上是鬼,只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夜半时分出现在故居中,徘徊來去执着等待,道静一看就已经明白,其实如果不去管他,不消一年半载,他也会自行散去的,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隐患,道静沒有使出仙法,而是用普通的驱鬼符咒,想要让他自行离去,一旦离开了这充满回忆的宅院,那鬼怪便无法保持形状,

    因此他沒有用杀招,可是万万沒想到,就在鬼怪即将穿墙而出的那一刻,突然转过身來,一张四方沒有表情的脸忽然露出了狰狞的笑,

    这冷笑是那么熟悉,道静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

    鬼怪复來,气势却和刚才完全不同,强悍的魔气,让道静甚至一时间都难以招架,他不得不祭出长剑,但剑光还沒有机会闪现,形骸不全的鬼怪突然在地面投射出一道影子來,

    那影子魁梧高大,根本就不是这个老伯本人,就在长剑在手的那一瞬间,影子突然向他袭來,道静只觉得一股强悍的戾气猛然间侵入脑海,

    无数诡异的画面扭曲着翻滚着浮现在眼前,耳边嘈杂尖锐的声音叠加着呼啸着,头痛的无以复加,道静甚至都沒有力气站立,

    浓重的影子渐渐逼近,遮蔽了窗外的月光,道静痛苦的捂着头,踉踉跄跄的退后,那影子越來越近,凌厉的戾气紧紧的锁住了他的身形,

    数道黑气从这个影子中分出來,向着道静的七窍侵袭而去,道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时间毫无反抗之力,就在此时,一道清光突然从他怀里迸发出來,

    玉令感应主人心神,咒文被激发,瞬间激荡起无上雷咒,猛然击向那道身影,

    狭窄的室内清光大作,影子化作一个人形作势欲挡,可道静手中的长剑亦化作数道剑光,夹在风雷中毫不留情的穿心而去,

    门窗猛的一震,那道身影顷刻间被击碎,化作一股黑气仓惶逃走,月光重新投射进來,清冷的光辉下,方脸的鬼魅也一同消散了形影,

    清晨的鸟儿开始挥动翅膀,道静一夜未眠,独自坐在床边,心里不断的进行着考量与计算,

    黑衣人、跟踪他们的女孩、身负魔气的怪影……这三者有着怎样的联系,

    他伸手从枕下拿出一个物什,正是那日从林中捡到的金镯,道静比了一下尺寸,这镯子开口很小,能够快速脱出來反击,想必主人的手腕十分纤细,上面雕刻着些花草,但手法古拙,看起來有些粗糙,黄金一物,民间并不常见,这个镯子虽然不大,但颇有些分量,能够佩戴这种饰物的,想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

    他举起了手镯,对着晨光照了照,突然发现在镯子的里圈,几道浅浅的纹路刻着一个图案,

    约莫有半寸大小,线条流畅连贯,同外面的花纹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用真力探去,似乎隐约残留着某种符咒的痕迹,

    他拿着镯子走到窗边,对着光仔细的观察,这一看让他皱了眉,

    细弱的纹路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轮廓,尖角的椭圆连着一道鱼骨,肩部两道柳叶向两边飞去,最末拖着两道尾羽,

    道静收起了手镯,目光深深望着天空,喃喃的的道:“这莫非就是,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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