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dec 28 10:19:11 cst 2014

    蒙慕的法术被迫中断,直呼两人坏事,但转念一想玄逸上仙现在已经知晓道静就在这里,想必一会儿就会过来看他。这时最好不要打扰人家师徒重聚,还是躲开的好。

    他把这个想法悄悄地说给鹿箭他们两个,几个人蹑手蹑脚的绕到屋子后头,躲在了后窗下。端木偿扬仍旧做好随时控制住鹿箭的准备,蒙慕这才放心的重新施法。

    “如今我身受重伤,恐不能强行破解封印。因此来取玄珠心镜,此镜有引灵存神之力,或许可以以它为引,唤醒静儿的神智。”

    “可是这宝镜已经灵力全失,我研究了七年只得皮毛,现在还是无用啊。”

    “总会有办法的,你带我去看看静儿吧。”

    蒙慕赶紧收敛修为,隐藏自己的气息,拉着鹿箭与端木偿扬屏气藏好。

    虚无常交待了病情后退出了门外,看得见玄逸的手仍在为道静把脉。

    或许是犹不死心,或许是难以放心,他紧张的观察着玄逸的动作,唯恐他一时情急擅动真力。虽然方才没有机会为他看诊,但从他的脸色和身形都能看出来,他的状态其实并不好。

    “静儿。”玄逸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床上的孩子手脚抽动着,额角现出细微的青筋,双眼大睁直直的盯着他,眼中尽是挣扎。

    玄逸知道此刻他的神智极力想要挣脱封印,只觉心疼,抬手轻轻覆住他的眼,柔声道:“静儿好睡,别怕,为师傍晚带你回家。”

    道静渐渐平静下来,玄逸为他盖好被子,又帮他理了理鬓发。坐在床边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溢着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安然睡去。

    虚无常鼻子一酸,转过了身。

    许久之后,玄逸出来向他告辞。

    “你不带道静一块儿走?”

    玄逸淡然道:“尚有罪名在身,待我化解这无妄之灾再来接静儿,莫要让他回去污了眼睛。”

    远远的听到玄逸说要走,鹿箭哪里还能冷静,这下谁也按不住她,三两把挣脱连滚带爬的跑出来。

    虚无常大惊忙拉住她,鹿箭被这一阻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扒在大门边,往蜿蜒的石阶望去。

    玄逸脱去了繁复庄隆的神服,一袭白衣外只披件鹤氅,发髻上斜插着红龙玉簪,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春雨洗过的修竹。

    天色阴沉,绵绵细雨中,玄逸踏着满地落花款款独行,衣袂翻飞却点雨不沾。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着,没带随从,没唤坐骑,也没有腾云。这样子放下身份与形象走在雨中,大概是虽然必须与爱徒分别,还是希望能离开的慢一些吧。

    玄逸信步走在漫天水幕中,胸中的狂喜与大怒一点一点的平复,归于寂静。身影过之处残花重现娇艳,却终因春尽难挽衰颓之势。

    满目芳华只有刹那,玄逸心里无端生出一丝无力来。

    “石阶有尽,未来的路却很长。静儿啊,为师也不知还能再护着你走多久……”

    鹿箭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玄逸哥哥!”

    远方的仙人负手望着乌蒙的天际,看不出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只微微侧了侧脸。空气中无端腾起氤氲的水雾,他就这样缓缓走入雾气中,淡去了身影。

    雨水打湿了鹿箭的睫毛,她闭上了眼,脑中尽是玄逸刚才的样子—风雨拂过他的脸颊,青丝飞扬,赫然露出了一缕白发!

    鹿箭的心中突然一阵难忍的酸胀,她慢慢的蹲下身,抱着腿缩成一团,哭了……

    天台山古真殿,乃是金庭宫城的主神殿,天官按和岳的指点老实的等在门外,幸好天台山乃仙家福地,环境舒适宜人,不然顶着大太阳他决计站不住。

    一刻钟又一刻钟,天官不安的踱来踱去,殿前护卫目不斜视,来来往往的门人弟子也没有一个理他。其实不理最好,他生怕哪一个过来奚落他一通,到时候也不能还嘴发火那才真叫丢脸。

    一刻钟又一刻钟,眼看一个时辰快到,天官目光灼灼几乎把门板看出个洞来。

    终于不负他的期望,殿内隐约响起了说话声,不一会儿,和岳推门而出。

    “天官,请移步殿内。”

    “唉唉,好嘞。”

    天官忙不迭上前,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大殿。

    算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踏入古真殿。天台山自玄逸上仙主掌后,每年举办道业考召,校定天下修行之人功行品第。这天台山尽管在仙界的地位不如五岳,却在天下四海求道修仙之人的心目中是除昆仑墟外第一圣殿的所在。

    上次他来这里,乃是玄逸上仙唯一的亲传弟子道静十岁的生日,那一日众仙皆亲临恭贺,他有幸跟随北帝来此观礼。

    那日宴席后玉晨玄皇问起道静的德业。这位玉晨玄皇居上清天,乃是诸仙之尊,主领天枢院,确定天下神仙品级。那时虽然只是如同长辈查问功课一般,但道静表现的不像一个仅有十岁的孩子,仙术掌握纯熟,对道法的理解很独特。加上天台上所辖极广,玄逸上仙向来勤政,连带着道静一同积累了不少功业。玉晨玄皇大悦,当下将他登记入了仙籍,要知道道静乃是凡人之身,又是小小的年纪,真叫天下修道之人羡慕死了。

    忽忽五年过去,如今道静失踪,玄逸上仙重伤获罪,天台山的风光也算是够了。

    短短几步路的时间,天官心里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大殿内极静,待他在殿中站定,快速向上望了一眼,玄逸上仙一身华贵的蓝色神服,高高端坐在主位上,似乎在看一封公文。

    “启禀上仙,下官奉社令雷使之命前来宣旨。”

    玄逸并无甚反应,只是略抬了抬手,就有侍从下来取走了令谕。

    天官还想亲自宣读,却见玄逸上仙略抬了抬眼,目光虽只是淡淡,却不怒自威,登时迫得他低了头。

    令谕有两份,玄逸一一看过,并没有天官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他平静的抚着神位扶手上硕大的兽头,目光深沉如海,淡淡的开口道:“天官除传旨外可还有其它事?”

    难得不发怒态度还如此温和,天官受宠若惊,忙回答道:“没有没有,本想替神君探望您的伤情,但看您神清气爽,想必是福泽深厚,已无大碍。下官公务已经完成,该回去了,向您告辞。”

    “既无公事,何以带兵围困金庭?”

    并没有疾言厉色,天官却感觉脑中嗡的一声,立时腿都软了,心里叫苦不迭:“分明是天愚授意,此刻哪敢说出来?到时候上仙深究起来,天愚一定不承认,自己岂不是罪上加罪?”

    只得唯唯诺诺道:“上仙恕罪,下官乃是担心有魔道余孽来犯,才带天兵前来护卫的,万万没有冒犯之意。下官这就撤走天兵回雷霆都司复命。”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腿上却一点不敢动,偷偷瞄着长案下的蓝色衣摆,大气也不敢出。

    玄逸也不为难他,淡淡道:“本尊今日定要面见北帝,你即刻前去替本尊通禀!”

    天官额头见汗,连连应承,急忙退下。

    紫微北极玉虚大帝,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酆都,乃诸天星宿之主也。他主领北极驱邪院,下设雷霆都司,凡天下刑狱皆止于此,是天愚的顶头上司。虽然在天界的影响力和资历远远不及位列三清的玉晨玄皇,但他受命于天帝威慑万灵,职责范围与之没有交叉点,实权却不相上下。

    当然在他的麾下像天愚这样的神官还是很多的,不像他的同僚玉晨玄皇在下界只倚重玄逸一个帮手。当然人家那一个顶自己十个不止。北帝有的时候会想如今天界权柄下移,真神日渐不作为,仙人中却佼佼者辈出,若非神界还牢牢掌握着六界生杀之权,只怕……。

    因此他听了天愚的汇报后,心里不大痛快。

    他面色阴沉,看着殿中垂手而立的天愚,虽然也算器宇不凡,但比之玄逸的风骨那可差的太远了!可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前任魔尊烛龙的门生,如今的自己人。纵然不悦,也只是恨铁不成钢。

    “天官已回禀了天台山的情况,你不必再胡乱揣测,玄逸才刚刚醒来,南郡之事与他何干?况你也说了蛟龙乃是魔界遗孤,即便真是他所为,玄逸只消一句‘他并非天台山门人’便能把你打发了。”

    天愚自认失算,但仍然不甘心的申辩道:“他未能看顾缑山仙库又私自斩杀魔尊,总是事实!”

    “蠢材!”北帝喝道。

    “难怪天台诸山不愿供奉你,妖主你尚且奈何不了,更何况魔尊?”

    话虽如此说,北帝还是不忍太过严厉,语气和软了下来:“天愚你身为神官,不可如此短视!玄逸他之所以有今日的声名,是因为他不止是天台山主神,他更是代表着所有修仙得道的仙人,是天下修道者心之所向。凡人修仙须历经无数灾劫磨难,万中难成一。其心智气魄、修行历程中的约束坚忍、于大道的参悟,不是汝等生而神灵之辈能体会的。因此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不可能满足于纯粹的清静无为,总要做一些事也总能做成一些事。

    “你的职责乃是维护天规威严、守卫下界平安,他们既然有能力,你何不得而用之?目前天界秩序甫定,一切仙规法度还需循序渐进的施行,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你当懂得变通。

    “且说眼下,缑山仙库乃众妙之门,大道所在,确实不可为世人所知。虽天道承负,但任何后果目前都未显现,无确凿证据何以将他定罪?况且仙库为西王母私产,雷霆都司亦无权过问。且仙人素有傲骨,你应该知道,此番作为已属折辱上仙。

    “玄逸斩杀魔尊,虽有违天规,但也该酌情缓办。在他重伤之时,你不仅无动于衷,还即刻要将他治罪,这不是立威,这是趁人之危!”

    天愚面有惭色,他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总以为玄逸性命难保,道静又丢了一年也没找到。如果他死了,天台山便没有了主心骨,还不得倚靠他天愚来保卫?

    “下官万万没想到玄逸竟然能得不死!”

    北帝恨其冥顽不悟,当下拂袖,命殿中天官拟旨:“天愚位居社令雷使,擅行雷霆都司之权封锁天台山,罔顾仙家威严。既无除魔卫道之功又无权衡利害之能。降三功,即刻罚去酆都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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