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开始卖力了,上下的官吏已经甩开了膀子,大有一副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气魄,其他各府一看,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对劲,亦是快步跟上。(文學馆)

    身居官场的人,哪个不是嗅觉灵敏,稍有风吹草动,立即便能嗅出不同寻常的意味,只看这汪知府如此卖命,再稍一打听,再加上布政使司、提刑司。学政衙门纷纷跟进,就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若是不赶紧紧跟步伐,难道等着别人收拾吗?

    不少官员不得不坐着轿子下乡,督察河工,督察土地的清丈,宁波府更加离谱,居然去关心起纺织局的事了。

    以往的时候,官员不免要避避嫌,毕竟工坊这东西,还是少碍着为妙,省的被人指斥为追腥逐臭,可现在,风向已经变了,不去露个面是不成。

    宁波的织造局位于宁波以东三十里的海晏乡,这海晏乡大大有名,是个半岛,与舟山岛和双屿港遥遥相望,这儿,港口已在兴建了,无数的巨木和石料通过海路运到这里,数以万计的人在这里动工。

    不只是这里,还有离这里不远的舟山岛,亦是开始破土动工,那舟山岛面积可是不小,相当于一个县的规模,紧挨着双屿港,双屿港的面积毕竟有限,现在海路安抚使司,便打算在这舟山岛上,设立行署,并且兴建港口,将来大量的贸易,名义上是在双屿港进行,不过将来,舟山岛才是真正的中心。

    这座岛屿大明并没有太多关注,甚至在历史上,这里曾为昌国县,可是到了明初。虽然这里依旧设县,却一直鲜有人活动,而现在,这里更多像是一块处女地,因为靠着大陆近,所以从前的倭寇还不敢猖獗到这里活动,而又因为禁海,这个岛屿几乎没什么人烟,这面积方圆近四百里的大岛。如今这儿已在大兴土木。

    织造局就在这座岛屿的对面,而宁波的港口抵达舟山岛港口,水路只需一个时辰,若是去双屿港,则需要三个时辰的路程。

    这里的土地。事先早已被如意坊购买干净,如今大批的商贾入主,则是向如意坊大量购买土地,围绕着织造局,也都开始破土动工,纷纷建立工坊,毕竟单靠一个织造局。生意是不可能做完的,它就算再如何规模宏大,也不可能包揽所有的海路安抚使司的需求,大家现在看中的。就是出口,再加上一旦织造局在这里,那么将来许多求购丝绸的商贾,都会在这里挑拣货物。将工坊设在这里有着极好的预期。

    现如今,不少商贾已经开始招募伙计了。几乎哪里都需要人,无论是土木的工匠、壮丁,还有未来能染布、织造的工匠亦是紧俏无比。

    港口那边,则是大量的招募脚力,如今不少人闻风而来,人口暴增,短短数月之间,竟是高达十万之多。

    宁波府的官员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这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人流竟是不下府城,不由有些暗暗咋舌,只是他们自身的思维,很难理解眼前的事务,也只有慢慢的消化接受。

    与此同时,两封奏书一起抵达了京师,一封,乃是杭州知府所奏,而另一封,则是密旨,由徐谦所书,直接入宫。

    这两封奏书几乎同时抵达,目的却是不同,此时杨一清已经正式入阁,这自然是妥协的结果,不过眼下嘉靖天子越来越气盛,已经渐渐有了几分天子气象,便是杨廷和,有时也需退避三舍,因此,杨一清入阁不入阁,似乎对嘉靖并没有什么影响。

    此时一份奏书摆放在了杨廷和的案头上,杨廷和目光幽幽,捋须不言,随即道:“邃庵,你来看看这份奏书。”

    杨一清颌首点头,接过奏书一看,随即怒道:“巡按竟是死了,这是什么道理,巡按可是钦差,这个徐谦,当真大胆。”

    杨廷和慢悠悠的道:“这里头的关节就在这周昌是否罪无可赦上头,若是当真罪无可赦,那么事情就不好说。”

    杨一清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廷和摇头:“话是这么说,可是依老夫看,这罪还是有的,人嘛,谁经受的住查?若是查有实据,这徐谦就等于站住了脚,再者,人也不是他打死的,乃是义愤填膺的百姓,这百姓具体是谁,已是无从分晓了,法不责众,难道把江南抄个底朝天的寻人?”

    杨一清眯着眼:“这个徐谦,倒是精明的很,如此说来,等于是他把人打死了,自己却一点责任都没有?”

    杨廷和淡淡道:“按理呢,责任是不小的,毕竟是巡按,怎么可能拿人呢,可问题是,别的巡抚这样做,其责不小,可是到了他身上,现在上有宫中庇护,下有士民拥护,正要以这个罪名办他,到时必定江南震荡,你看了前些日子江西巡抚的奏书吧,江西那边,也是闹得沸沸扬扬,都在称颂新政,何止江西,不少行省都想效仿呢,现在在这风口上,若是以这种小小罪名动手,不但动不了他徐谦,甚至可能宫里据理力争,江南又是满城风雨,这样做,不值,别最后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杨一清听了,心里明白,杨廷和这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徐谦动静实在太大,也确实有不少人称颂,莫说是江南,就算是江北,现在不知多少言论希望采取新税制,可问题在于,浙江能施行新税制,别的地方成吗?许多地方连桑田都没有呢,粮田都免税了,朝廷靠什么养兵,靠什么赈济?

    可问题就在于,正因为其他各省不能效仿,所以呼声才如此之高,徐谦借此,将声望一下子攀升到了顶点,可谓一时无两,在这种情况之下,内阁任何针对徐谦的举动,都可能遭来流言蜚语,甚至可能会被人误认为,浙江巡抚正因为施行了这个利民的新税制,所以才遭了内阁仇视,这就等于,将内阁推到了百姓福祉的对立面,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当成了mt,给全天下的士绅百姓放嘲讽,找骂。

    内阁现在是有苦难言,这徐谦,做什么事都是满城风雨,偏偏越是满城风雨,就越是不怕你收拾。就如那历史上的海瑞一样,今天打这个脸明天又寻某个权贵打几巴掌,闹得天下皆知,结果大家都傻眼了,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着,若不是把修仙的嘉靖得罪到了死,只怕还风风光光呢,可即便如此,新皇登基,还得乖乖的请他出来,徐以高官厚禄,无它,无非是这个人名气太大,无论是天子还是阁臣,虽然嫌他恼他恨他,却不得不把他的牌坊立起来。

    徐谦的处境显然比海瑞好很多,他不但名气大,还得到了宫中的支持,皇帝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海瑞这样的人动手,可要是这大土豪是海瑞的朋友呢?

    因此,徐谦现在的地位可谓固若金汤,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拿这巡按开刀,恨不得对着内阁放话:我就敢如此,你能奈何?

    杨一清现在是一肚子的火气,巡按名义上是钦差,同时也是都察院的官员,连都察院的官员都敢动,摆明着是没有把内阁放在眼里,当年正德朝的时候,这么多扯蛋的事,也没见过这样的,他沉默片刻,道:“其实此事,也未必没有办法,你看,徐谦在浙江任巡抚,士民如此拥戴,而天子生性多疑,若要对症下药,不妨就以此为突破点,借此攻讦!”

    杨廷和脸色一愣,其实这个法子,他不是没有想到,天子多疑,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而徐谦在浙江的声望太高了,所以连巡按都敢去惩治,这巡按骂徐谦几句,竟被百姓打死,假若上言奏事,以此为题,嘉靖就算无动于衷,难道这心里,就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这绝对算是绝户之计,只要用的好,可谓杀人于无形。

    只是,杨廷和苦笑:“且不说陛下对徐谦一向信重,单说徐谦此子,如此狡诈,难道就不会提防这个?你看,这份奏书是杭州知府上奏的,为何徐谦没有上奏?徐谦一定有奏书来京,只是没有经过内阁而已,所以,依着老夫看,现在在宫里,还有一份徐谦的奏书,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杨一清却是露出不信之色:“毕竟是少年,或许百密一疏也是未必,倒不妨试一试,若是任徐谦在浙江这样下去,老夫倒是不担心其他,就怕动摇了国体,现在浙江都成了什么样子,人人种桑,又弄一些无用的河工,有这功夫,不如好好修一下河堤,防患一下水情才是正理,还有办什么学堂,据说教授的却是王学学问,还鼓励百姓去学杂学,长此以往,实在不是国家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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