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公连忙起身,将徐谦扶起,笑道:“好,好的很,老朽当不得你的大礼。”

    徐谦顺势起来,道:“别人当不得,可是老叔公却是当得,这双膝上拜天子,下拜父母尊长,否则留之何用?”

    说罢众人都坐下,也有人座椅都没有的,便都站着,徐谦问道:“家里可好吗?孙儿在京师的时候,闻知噩耗,五内俱焚,无论是南下还是攻城之时,都担心家里状况,不知家中可有损害?”

    老叔公笑道:“家里倒也无妨,倭寇又没有三头六臂,几千人如何控制的住杭州?听闻你带大军到了,城中百姓已是欢欣鼓舞,再也不畏倭寇,所以这城中互保,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徐家这边,更有不少城中少年们竭力保护,倭寇到了这里,呼应一声,便有数百人持棍前来,再者坊中的工匠、学徒亦是不少,都是孔武有力的壮年,自然不碍什么事。”

    徐谦心不在焉的听着,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没有看到期待的身影,心里不由发急,忍不住道:“赵小姐呢,赵小姐为何不在?”

    虽然故作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来,可是终究还是掩盖不住心里的焦急,赵小姐是个弱女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是完了。

    老叔公吹胡子瞪眼道:“你还晓得赵小姐吗?”

    徐申在旁道:“赵小姐病了。”

    徐谦不由愣了一下,道:“生了什么病,莫非是受了惊吓?”

    “惊吓倒是没有。”徐申苦笑道:“她性子刚硬着呢。只是……只是自你到了杭州外头,报馆收到了消息,赵小姐便说,为了配合你攻城。城中的报馆定要动作起来,鼓舞城中百姓,提振军民士气,因此这些时日以来。明报依旧印刷,只是你是晓得的,这不比平时,想要印出报纸来,就要油墨,要动员人去分发,为了这些事,赵小姐操碎了心,几日几夜都没有睡好。前两日病倒。哎……赵小姐是个好姑娘啊。且不说相貌品德,单单这份心思,我这做叔父的。就觉得很对不住她。”

    徐谦默然无语,只得道:“待会我去看看她。”

    说罢又问了老叔公的身体。问了徐申的近况,心里有些等待不急了,告辞出去,前去赵小姐的卧房。

    徐谦一走,这厅子里头鸦雀无声,王艮突然道:“不对。”

    老叔公问他:“有什么不对?”

    王艮捋须道:“这是什么道理,男女授受不亲,赵小姐还未出阁,徐学士说去探望就去探望,岂不是坏人名节。”

    徐申忍不住骂道:“平时见你也不是书呆子,怎么今日犯起浑来,我家侄儿要去看她,碍着你什么事?”

    徐申确实有点来火,他一直想撮合这事儿,这王艮平时不吱声,今个儿倒是来凑热闹,还男女授受不亲,果然读书人没几个好的。

    王艮却是苦笑:“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的意思是,这徐学士坏了人的名节,能这样轻易揭过吗?赵小姐是个好姑娘,将来还要嫁人,若是徐学士出入她的闺阁,这要是传出去,将来怎么向夫家解释,老夫和赵小姐,平时也算是相处得宜,怎么肯让赵小姐吃这样的亏,走,咱们捉奸去,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完,吃干抹净了徐学士若又是跑去了京师,叫人家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报馆里的大儒和编撰、编辑们顿时一起鼓噪:“不错,不能让赵小姐吃亏,去拿了这个登徒子。”

    要知道,王学的战斗力很强,尤其是经过了上一次的事件,这报中已充斥了王学门徒,这些人都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王艮一个倡议,此时也不管这么多了,由王艮带头,一干人便冲了出去。

    厅里的徐家人目瞪口呆,徐申脸上犹豫的凑到老叔公跟前去,道:“老叔公,这算怎么回事,咱们该怎么办?这王夫子……”

    老叔公呸的一声啐了徐申一口,欲拿拐杖打他,怒骂道:“狗东西,还不知长进,人家王夫子这是玉成好事,你懂个什么,早就听说,京师里头,这谦儿的媳妇是个悍妇,可悍妇也是咱们徐家的人,还能反了天不成,该怎么办?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怎么办,就怎么去办,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莫非要让我这要入土的老头子去拿登徒子吗?”

    徐申一愣,稍一琢磨,觉得有些道理,遂卷起袖来,大叫一声:“愣着做什么,有登徒子闯赵姑娘的闺房了,得拿住了,若是想吃干抹净就走,就狠狠打他一顿。”

    众人一听,有人暗暗乍舌,有人眉开眼笑,纷纷涌出去。

    月色如钩,朦胧的月儿悬挂在天上,漆黑的夜空之中,洒下淡淡的一丝昏黄。

    徐谦推门进了赵小姐的卧房,里头的陈设如徐谦走的时候一样,都没有变,他四顾这里一眼,吁了口气,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借着月色,到了灯台前拿了火折点了灯,榻上有人咳嗽几声:“是二嫂吗?”

    徐谦道:“是吗?”

    榻上的人不说话了,很是安静。

    徐谦一步步走到榻前,看到缩在棉被中的赵小姐。

    赵小姐果是一脸病容,略带几分羞涩,披头散发着觉得不妥,掖了掖棉被,想要将自己现象不雅的形象遮住。

    徐谦莞尔一笑,道:“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哎,有近三年未见了吧……”

    赵小姐的眼眶中闪出几点泪花,道:“是三年零一个月又七天。”

    徐谦默默为他掖了被子,心里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不由苦笑,道:“是啊,人有几个三年,你近来可好吗?”说完哂笑:“你都病了,想来并不好,我早就该回来看看你的……”

    赵小姐连忙摇头:“我晓得你在京师里做官,忙的很,这里……你不必惦记的,我过的很好,有叔公和叔父照料着。”

    徐谦心里不由长吐一口气,忍不住道:“我……”

    他说到一半,外头便传出人声鼎沸的声音,接着有人破门而入,一脸正气的王艮王老夫子跳出来,大叫道:“好一个登徒子,竟敢登门入室,擅闯闺阁,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壮年男子,竟是进入大姑娘的房间,该当何罪?”

    徐谦愣了……

    他很难理解王艮现在为什么要跳出来,也很费解这厮怎么就突然如此见义勇为,老家伙平时都是质彬彬,怎么今日有点像土匪的做派。

    徐谦忙道:“王夫子,是我,我是徐谦。”

    王艮听了,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激动起来,气的胡须都在发抖,手指徐谦,怒斥道:“好哪,我说是哪个淫贼,原来是你,徐谦,你身为朝廷命官,学士之尊,该克己复礼,做至诚君子,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你相貌堂堂,看似忠厚,想不到竟是个淫贼,老夫看不下去了,来,将这淫贼拿了,明日明报登报,将这厮的丑恶广而告之,堂堂朝廷命官,竟也做这等丑事,实在是岂有此理!”

    徐谦这下无语了,大骂:“我靠,王老夫子,你疯了!”

    结果事实证明,疯的不是王艮一个,这屋外立即涌出许多人来,有认识的,也有陌生的,足足十几人,将徐谦一起制服,徐谦大叫:“我是学士,我是徐谦,我是你们的东家,叔父……叔父……”

    他看到了徐申,徐申在人群里躲躲闪闪,生怕徐谦叫他。

    现在徐谦一叫,徐申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出来,大义凛然道:“爱侄,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叔父很痛心啊。”

    徐谦这一下子,当真是懵了,痛心你个大头鬼,我没坑叔,你倒是坑侄起来了。

    榻上的赵小姐也是吓得目瞪口呆,忙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艮和颜悦色对她道:“赵小姐,你放心,人已经拿住了,你安心在这里养病,这无耻小贼,胆大包天,居然趁赵小姐卧病不起之时,欲行苟且之事,这件事,但凡我等良善之辈,都绝不会坐视不理,来,把徐谦拿走,好好惩治,这徐家的家风败落到这个地步,老夫也是痛心疾首。”

    徐申愣住了,姓王的,演戏就演戏,你说到徐家的家风干什么?只是这时候,他也只能老脸抽搐几下,却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众人一起,将徐谦连拖带拽,从卧房里拖出去,赵小姐吓得要趿鞋去追,倒是一个徐家的婶子钻进来,道:“这事儿不干你的事,你不要管,放心,害不了你的徐公子的。”

    赵小姐顿时明白了什么,满脸羞意,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何必要如此?”

    说罢,心里万分惆怅,又有万分思绪涌上来,更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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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月票,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这就是苦逼作者的悲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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