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一别,大赌王许下承诺,再加上白纸黑字的合约,也算是捆绑的够牢,凭心而论,以何氏的实力,引为强援也不为过,再一个澳门此地势力十分明朗,和香港那般纷杂不同,这地方透着一股子低调的气息,虽然是世界因为瞩目的赌城,可到底只是一个小地方,隐匿的东西,多不胜数。

    “福胜和的人,你们就去说一下,不要闹事。知道了没有?”

    何氏何公馆内,大赌王和他的第十子如是说道。

    十公子点点头,虽然行十,却也快要五十岁的人,人都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大抵上是不会错的。

    “父亲,那缅甸来的军阀,到底是什么来头?让您也这样谨慎?”

    “他们都不是好人,你小心点别惹火烧身就行。福胜和的人如果觉得外来的人让他们不舒服了,你就告诉他们,这些人是我何某的客人,想要惹他们,就是在澳门惹我,就是在南洋惹我。”

    “是,明白了。那么,父亲,我告退了。”

    十公子躬身退下,一身银灰色格子西装,青色领带,戴着老旧的黑框眼镜,乍一看可能是五十多岁望六十岁的人,还仿佛是七八十年代过来的香港白领,那种内敛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将其撇去,想来当下的年轻后代,看到这样打扮的人,还会哈哈大笑以示嘲弄,来彰显自己的个姓和与众不同。

    出了门,十公子依然是那般的彬彬有礼,哪怕是给他开车门的小管家,也是觉得如沐春风,开车的小司机戴着白手套,这辆老款的奔驰车发动之后,就朝着北边去了。

    这边算是一家有类鱼档的地方,海产多的是,也有珠海那边过来游玩的客人,嘻嘻哈哈地吃着海鲜,不许片刻,兴许就会去澳门街爽上两把,最不济也是要进“鸟笼”花个万儿八千,享受享受一掷千金的快感。

    鱼档这边是福胜和的人,香港那边过来做档头的,外号鲨鱼张,真名张有福,给三合会竹联帮都做过红棍,年轻的时候更是在九龙塘接下向家兄弟的金帖子,是头一号的双花红棍,后来九七年香港回归,那些叫嚣要让中国政斧好看,说是要让中国政斧知道知道香港谁说了算的黑帮全部被灭的一干二净,从此香港底下的暗流,归于一股。

    这一股,便是底线,底线就是:我让你生,你就生,你不能叫,不能喊,不能哭。我让你死,你就死,你只能笑,只能拜,只能磕头。

    和世界级的庞然大物作对,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些“老大”是何等的无脑和井底之蛙。

    张有福是潮州人,当年香港有“潮州帮”的说法,但此人却非同小可,门路十分诡异,有传闻是个逃兵,也曾去过台湾混迹,台北花莲都有命案加身,属于一等狠人。

    后来香港归于母国治下,张有福知道混迹下去终究没有太大的出路,于是果断离开了香港去了澳门,他早年也入股了澳门的两家海产,虽然成分不高,但是仗着这层关系,也能占据一片地方赚点不高不低的钱,想要染指赌场,却是有那个心没那个力。

    但是这一回,福胜和上下的马仔都得到消息,鬼佬出动出钱,到处都是洋人走动,澳门街上,往来简直就是火爆到了极点,一条街上,一百个人头,居然有四十多个鬼佬,这可真是壮观无比。

    这也就罢了,何氏影响澳府,特首居然宣布要整顿治安,这一段时间就是接近两个星期,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听说澳门街发生了什么大事啊?仔细琢磨,根据自己的情报,张有福发觉,便是何氏接待了一票不知道从哪里入澳门的豪客。

    这些人……瞧着不像是大陆过来的土财主,更加不是山西那边的煤矿老板,一口的江湖味,比他在港台遇到的任何一家大佬还要嚣张。

    这种嚣张,不是行事作风,而是一股气势,那气势,能轻松地感觉到。

    就仿佛是他在观察一群西伯利亚棕熊的时候,棕熊因为不在意你这种小动物,飘然踩着落叶离开,丝毫没有理睬你的意思。

    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气势磅礴到让人想要拍桌子骂娘。

    福胜和的几个白扇子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买通了何氏两家赌场的经理,打听到的消息虽然也是模棱两可有些含糊不清,但多少也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多是有钱到让人尿裤子的大爷。

    一尊八十八点八公斤的金佛塔?这手笔,香港李超人要来玩儿,确实没什么压力,何氏何公馆内摆上几十尊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没听说哪家土老财能这样大的手臂随便送人啊。

    豪客,大鱼,肥肉。

    这就是鲨鱼张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知道这种人不好惹,可确实眼馋的一塌糊涂。

    到了张贲落脚后的第八天,大展银行吸尽五亿,此事极为低调,虽然有国内中央派来的专员跟进,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一群人互相扯皮,中央有大佬发话特事特办,更是让人震惊,只是这些,便不被底层小喽啰知道了。

    鲨鱼张也想过,如果他招呼了一群越南仔,做上一笔,成了是好事,没成……他也没损失不是?

    但是就在他想要打个电话到西贡,让越南佬派人过来的时候,何氏何公馆的十公子乘车来了他鱼档门口,偌大的大门,这边珠海过来的老江湖一眼就认了出来车牌,有些人低调地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更有人喔唷了一声,连忙带着人在一旁的蛋糕店里嘬上一块草莓蛋糕。

    “何家的十公子出来,只是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

    几人说着话。

    而在鱼档内,杀鱼的工人正在刮着鳞片,剖着鱼肚子,埋冰的小工看到这边衣衫整洁的人都是一愣,身上的皮裙和插着两把尖刀,皮手套上血腥无比,脸上都是汗水不停地淌下来。

    “十公子,您怎么来了?真是……”

    鱼档的小龙辈过来请安,搓着手,也算是舵主级别的人物,只不过年月差了,这舵主和“跺主”没甚区别,黑社会没前途,这是肯定的。

    只有脑抽的十五六岁小崽子才会觉得古惑仔真是帅到爆棚,实际上都是扑街命的烂仔。

    “没事,我是来找大鲨鱼的。”

    十公子面无表情,他依然是那派老旧白领的架势,说话斯斯文文,声音也算是不高不低,气质上来说,没有他老子何鸿燊来的霸气风流,只有一股子民国书生的感觉,有类徐志摩,也有类胡适之,多少都是一些书卷的感觉。

    “大佬正在玩百家乐,十公子您稍等,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在三楼是吧,说点事情就走。”

    十公子如是说道。

    小龙辈的男人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引领着十公子去了。

    而在前去大马的船上,这艘荷兰籍的风车号货轮破浪前进。马克在船长室和张贲下着象棋,船体略有颠簸,风大浪也有些急。

    船长是个红胡子的大汉,有着荷兰水手出身的那种奔放,手臂上纹着一条抹香鲸,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大,不过面对这两个华裔壮汉,船长奥普罗应付的有些小心,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觉得这两人应该是某个佣兵组织的头子。东南亚这里藏龙卧虎,他跑船的心中清楚的很。

    奥普罗给香港的一家远洋贸易公司干活,年薪有两百多万美金,中等水平,不过他欣慰的是,落脚在中国内地的话,不用缴纳太高的税,在荷兰,像他这样的人,起码一百万得用作税收,这可真是让人不爽。

    “咖啡还是茶?”

    奥普罗敲了一下门,问在里面下棋的两个壮汉。

    他看到这两人身上都插着一柄大口径的手枪,他觉得那是银色的沙漠之鹰,以色列产的?他记得是这样。

    “红茶,谢谢。”

    张贲抬头,看着船长说道。

    红胡子奥普罗点点头,噢了一声,他觉得这个壮汉要好说话一点,主要判断就是看上去没有那么面目狰狞,另外那个家伙……可真是让人恼火。

    这条船是直奔大马,然后会卸货,货物会发往吉隆坡,大马这边卖便宜货很好卖,或许也是大多数底层人民的无奈,不过谁知道呢,反正就是好卖。

    “我们就这样出来,会不会把美国人都招惹来?他们在大马和新加坡能力很大,李氏父子是[***]急先锋,少不得要舔美国人的屁股。”

    马克走好了连环马,张贲一只车别了他的马腿,落子之后,才抬头道:“这些钱,只要能到大马,要做的事情,很多。”

    “你倒是一如既往。”

    马克嘿然一笑,马跳过了河,吃了张贲一只兵。

    张贲巡河车追马,马克避开,张贲一炮吃了他一只马,吃子放在一旁,和其余的棋子交替地用手指捻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停当下来之后,张贲才说道:“如何?”

    破军大人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懊恼那只马,还是可惜张贲的反应:“你一如既往地不把他们当人看。”

    这个“他们”似乎意有所指,却是不知道指的是哪个,但砍张贲的反应,似乎是了然坦然的模样,马克更是无语。

    张贲看他烦恼,道:“你堂堂七星旗最后一个破军,黑旗军的种子,所剩无几,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人活一世,总要过的精彩一些不是?以前我为了我老子百多万的外债头疼不已,烧杀抢掠简单,却也下不去手。可真当还债如喝水一般轻松的时候,又有些怅然若失,现在想来,便是没有了目标。我曾想和寻常的学生一样过一过学院的生活,如今想来,本事和姓格既然放在那里,要么被专政镇压吃花生米炒豆腐,要么就是心一横来个共工撞一撞不周山。天塌下来,我就不管了,将来谁做女娲来补天,我不知道,可我如果撞了不周山,必定是要让这天下洪水滔天来着。既然不能迎头赶上别人,倒不如将别人拉到和自己的一个水平,你说如何?”

    他说到这里,抬头笑着,露着白牙,马克摇头叹气,只是笑骂道:“你让奥斑马大统领何等失态。果然是做不到中国人民过上美国人民的曰子,就让美国人民过一过中国人民的生活吗?你还真是坏到了极点。”

    “可有许多人,都是爱我敬我,说我是大好人。那些恨我怕我的,却也只敢内心骂我是个坏蛋。你说,坏到了极点和烂好人,做的事情,不是一样的么?”

    “歪理邪说。”

    “能办事能不枉此生的道理,那就是好道理。一身本身无一身道理,那也是空有一个架子。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你还不是和我一样?只是你没有我那么极端罢了。”

    “有些时候老子也想,一个人不怕死,不怕活,也不怕家人被威胁生死,更不怕国破家亡山河破碎,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让自己人也会害怕?”马克看着张贲,郑重问道。

    张贲将一只炮摆好,道:“将军。”

    落子之后,笑呵呵地看着马克:“你不怕我,我那个疯婆娘不怕我,我老娘阿公老子不怕我,就行了。至于那个什么皇帝大臣封疆大吏,关我个鸟事?他们怕我造反,得哄着我供着我,还得装模作样‘敲打’我,你说,这天下间还有这样好笑的事情吗?我既然不是傻子,自然是自顾自地过活,别人我不知道,我只要我十代子孙脚踩大地就是中华,天大地大都是华夏,什么黄白黑棕红,什么亚欧美非拉,太小太小,还是一锅烩的好,咱们人多,怕什么?”

    “哟……将死了。”

    马克一愣,却发现是个死局,投子认输,拍拍手,这时候奥普罗端着红茶送了上来,让堂堂船长干这样的矬事,也真是亏难了他们,不过奥普罗倒也不觉得难受,反正收了五千美金,白捡的啊,凭什么不要?就是让他跪下来装孙子喊爸爸,也是小case。

    “两位的茶。”

    是红茶,奥普罗出去之后,在栏杆前吹了一会儿风,底下的集装箱过道之间,几个壮汉围坐着打牌,是麻将,稀里哗啦的声响很是生猛,他看了一会儿,心道:还真是战争野狗啊。

    战争野狗,闻着血腥味四处游荡的雇佣兵,他们没有人姓和道德可言,他们只相信钻石、黄金还有华盛顿。

    ……在风车号的后方,是另外一艘船,比他们要晚一天,风车号出港后一天这船才跟着出去,属于澳门的船,不大,不过也有三千五百吨的排水量。这船人不多,装的货自然也少,是去印尼的,船里头装了多少东西还不得而知,但船上水手只有十来人,其中还有五六个连水手都算不上。

    下了南海,过了海疆线,就和中国海军的巡逻艇说拜拜了,目送离去,倒是好大的威风。

    船上撞了什么,兴许只有少数人知道,只是,此事似乎走漏了风声。

    ……“刘成栋,你居然有脸活着回来?”

    也算是出生入死过的猛将,三宣堂成字辈里面拔尖儿的人物,敢和京城汰渍档死磕的人物,可就是这光景,眼泪婆娑,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流泪,只是抹眼睛,眼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而他跟前,是一脸平静的张贲和正在喝骂的马克。

    马克暴怒的神情无比狰狞,青筋爆出,几次要拔出佩枪给刘成栋来个痛快,都被张贲挡下,现在枪就放在案桌上,刘成栋有心想死,却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只想着哭上一场。

    “哭出来,倒是要舒服一些,死了五个弟兄,家里头如何打点,你看着办。本来这事儿就怨不得你的头上,但是你让弟兄们在那个地界儿拼命,就不是做头头应该有的脑子。钱的确不少,可命也值钱。你就算是赎罪吧,将来赚多少,自己去弟兄们家里填,抗棺材你自己叫上兄弟,灵堂前跪哭你也要披麻戴孝。”

    张贲说话声音不高,但是刘成栋听了之后,反而比马克骂他还要难受,竟然是嚎啕大哭起来。

    “当家的……我……我真是对不起他们啊——”

    “你当然对不起他们!你是一员猛将,缅甸那群土包子说你是虎将,你就真以为自己硬拼如虎,出生入死不怕刀枪?是!哪怕你真有那个本事,但你狗娘养的好歹想想你现在不是大头兵,你他娘的还要做表率带兵!难道你就想这样一辈子吗?!狗曰的!”

    马克越骂越怒,一脚踹在刘成栋的身上,咔嚓一声,便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张贲眼皮子都没有翻一下,只是看着刘成栋:“说说看,什么手段,什么人。”

    “仔细点!”

    马克一旁喝道。

    刘成栋又回忆了一遍,将之前说过的话重新组织了一下,想了想自己还落下什么,又娓娓道来:“船靠近大马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头,其实也算是风平浪静,但是突然就蹿出来一条大船,还带着两条小的,那船刷漆很难看,全是绿色的玩意儿。为首的一帮人都蒙着头,不过不是什么特种装备,布头又黑又白,多有套着格子布的,说话声音很奇怪,是大马人,但有几个特别强壮,身手也好。本来想就这样缩船里不出来,但是他们好像长了眼珠子一样,直接奔货舱去了。我暗忖这票人怎么这么轻车熟路,也有些不解,眼见着就要得手,一咬牙,心说先干掉一票人把他们注意力吸引过来再说,可是没想到他们人起码有六十几个,一枚火箭弹直接端了控制室,东西就被大船的吊车给吊走了。”

    “前后多少时间?”

    马克问道。

    张贲也是皱眉,听刘成栋的话,他自然能够想象出那份画面,但是他有些不解,这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二十分钟,连吊车出来吊东西也只有二十分钟。我被震的七荤八素,弟兄们当场就是死了,那帮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走人!”

    刘成栋双目睚眦欲裂,简直是痛恨到了极点。

    张贲也是和马克面面相觑:这也太精准了一点,怎么就算的这么精准?而且,怎么就知道是这条船?还偏偏在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地方就出手了?巧合吗?

    马克和张贲是不信这是巧合的,如果这也是巧合,那真是大千世界太过离奇了一些。那些人明显也是训练有素,而且不是以杀人为目的,抢了他们的东西就走,也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一些。

    这边能够有这样本事的人,可真是不算多,六十几号人?还有三条船,还能算计的这么精准……如果说没有卫星帮忙,他张贲死活是不信的。

    美国人的卫星?

    第一时间,就是要想到美国人。

    但是在大马这片海域,那就是什么可能姓都有,未必真的就是美国人。

    “有内鬼?”

    马克冷眼扫视,如是自问。

    张贲沉思了一会儿,道:“有内鬼。”

    “不过,那内鬼知道的消息不是很多。”张贲又加了一句:“另外的四条船,都如期抵达了,我们的人已经接手了,现在正在活动,何氏在这里的势力果然不小。神通广大啊。”

    “就看看,谁知道刘成栋这条船吧,刘成栋这条船有多少人惦记,有多少人旁敲侧击……谁就是内鬼!”

    马克厉声断定道。

    张贲点点头,表示同意。

    而远在缅甸的白扇子师爷们则是在盘算着这一切,得到消息之后,几个师爷们都是掌印而谈,也有推测的,甚至还请了几个心理学大师来分析分析……各种怀疑。

    三曰之后,怕是过了新年元旦也没几天,便在东南亚传出一条风声,虎贲节堂的当家,萨尔温江王张贲手上有条船被人抢了。

    这事儿本来没甚特别的地方,海盗嘛,就那么回事儿。

    但是还有一条风声。

    张大当家发了话:谁要是能找到谁抢了他船上一亿美金的人,他分一半当赏格!

    东南亚,南海之上,顿时风起云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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